江瀛納悶:“我去哪兒?” 展星羽:“你不能留在這兒,你得跟他回去。” 江瀛:“誰?” 展星羽朝他身後指了指:“他,接你的人來了。” 江瀛回頭,看到葉初陽站在他身後,溫柔地看著他微笑,像是已經等了他很久。 江瀛:“你回來了。” 葉初陽:“對,我回來接你。” 江瀛牽住展星羽的手:“他叫星羽,是我的朋友。” 葉初陽看著展星羽說:“我知道。” 江瀛才明白即將要和展星羽分離,他捏了捏展星羽的手,說:“我得走了,我答應他會跟他走。” 展星羽點點頭,抹掉眼淚:“你不要忘了我。” 江瀛道:“我不會忘記你,無論我們離得多遠我都不會忘記你的。” 他離開展星羽,走到葉初陽身邊。葉初陽對他說稍等,然後走到展星羽麵前,蹲下身抱住了展星羽:“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展星羽也抱著他:“我不走了,這是我的選擇。” 葉初陽對他說珍重,和他告別,回到江瀛身邊牽起江瀛的手,漸行漸遠。 走得遠了,江瀛回頭看,展星羽還站在原地,細細小小的身影像是被剪掉的一段燭光,他問:“星羽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走?” 葉初陽溫柔地微笑著說:“因為這裏還有他想陪伴的人。” 江瀛:“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葉初陽:“我叫葉初陽。” 葉初陽…… 江瀛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覺得熟悉,但又記不起在哪裏聽過。 葉初陽突然停住腳步,彎下腰看著他的臉,說:“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你會回去的對嗎?” 江瀛懵懂地點點頭。 葉初陽輕輕一笑:“好,那我等你。” 江瀛想問他:你要去哪裏?為什麽不和我一起走?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腳下的路就消失了,他墜入一片黑暗之中,什麽都看不到,但是他的手始終被緊緊握著,他有種感覺,若不是這隻手拉著他,他就要無盡下墜,直到被黑暗的深淵吞噬。 他睜開眼睛,才發現眼前的不是深淵,而是海水,他奮力向上劃動,朝著灑滿月光的海麵。海水很濕很冷,身體很重很沉,他用力的劃,用力的劃,終於衝出水麵,淋浴在月光下。他找到海岸,朝著岸邊遊去,遊的近了,看到淺灘上站著兩個人,他們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邊小澄:“陶警官,那邊好像有人……是江總!江總!” 江瀛遊到淺灘,被他們連拖帶拽的弄上岸,筋疲力竭的躺在沙灘上,雙眼無神地看著頭頂浩瀚無邊的星空,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什麽。 邊小澄趴在他臉上聽:“江總你說啥?大點聲。” 江瀛蓄了一會兒力氣才能發出聲音:“葉博士。” 邊小澄:“葉博士不在這兒,他和海警官去——”話說一半,邊小澄愣住,突然大喊,“你想起葉博士了?!” 他想起葉初陽了,不僅僅是葉初陽。所有事他都想起來了,包括喪失的那兩天回憶。 小陶和邊小澄把江瀛攙起來塞到車裏,開到酒店時江瀛已經開始發燒了。江瀛結結實實的發了一場高燒,小陶給他灌了兩片退燒藥,退燒藥有助眠的作用,江瀛吃了藥後從當天晚上到淩晨三四點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天色微亮的時候才有退燒的跡象。 他醒來就要趕回豐海,但是小陶攔著他,苦口婆心的勸他:“你現在這樣要是再開兩天兩夜的車回去,肯定得死路上。我已經幫你買好今天晚上的機票了,你和小邊坐飛機回去,我把車開回去。” 坐飛機返回的確是最優解,江瀛隻能耐下心等。 邊小澄拿著手機跑進來了,一驚一乍道:“江總,這兩天豐海那邊發生了好多事兒啊,周靖也和薑往全都被抓了。” 江瀛還燒著,一腦袋漿糊,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看著邊小澄,沒力氣搭腔。 小陶道:“宋友海站出來指認他們搞非法人體實驗,連他們老巢都端了。” 邊小澄:“宋友海不是瘋了嗎?” 小陶:“誰知道怎麽回事兒,突然又好了。” 江瀛聽他們一來二去說了幾句,聽不明白,隻覺得被他們吵得頭疼,於是又躺下了。 邊小澄拿著手機蹲在床邊,對江瀛說:“江總,昨天晚上我已經向葉博士報平安了,你放心吧。” 江瀛本想點頭,但是點頭會更頭暈,於是嗯了一聲。 邊小澄:“葉博士查到了一些事情,我說給你聽聽吧,其實十五年前——” 小陶一把將他拽開:“看他現在這樣兒,你罵他他也聽不明白。” 邊小澄:“可是對江總很重要啊。” 小陶嚴謹慣了,一切線索裝訂成案卷之前都不輕易出口:“豐海那邊還在搜集證據,你跟他說這麽早也沒用,讓他睡會兒吧。” 江瀛一覺睡到傍晚,被邊小澄叫起來換了身衣服,把自己涮洗幹淨去機場。坐在候機室,他還頭腦昏沉著,坐上飛機,飛機騰空的瞬間,他隨著重力往下一沉,像是懸浮身體之外的靈魂被拽入身體,立刻清晰明辨了不少。 江瀛:“你剛才說葉博士查到什麽事了?” 邊小澄坐在江瀛身邊,被江瀛突如其來問愣了,反應了一會兒才說:“出大事了呀江總。” 飛回豐海需要三多個小時,足夠邊小澄把他離開豐海後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細說分明,他把自己說到嘴皮發幹喉嚨冒火,江瀛都一言未發的聽著,平靜的像是一個局外人。 晚上零點四十分,飛機落地,江瀛和邊小澄一出到達大廳,中隊的便衣刑警朝著江瀛就跑過去了,邊跑邊喊:“江瀛,這兒這兒這兒。” 刑警小曹是海陽派來接江瀛去公安局的,身為一樁樁案件的中心人物,江瀛必須協助調查。江瀛坐上小曹的車,對邊小澄說:“去找葉博士,告訴他,我回來了。” 到了公安局,江瀛一進大院就感知到這裏非同尋常的忙碌,幾輛警車還沒來得及停進停車場,歪七扭八的停在院子裏,下車的警察沒走出幾步遠,從辦公樓裏出來的便衣就把車鑰匙接過去,喊一聲:“我用用車。” 警車又接連開了出去。 他跟著小曹走進辦公大樓,警察辦公區坐滿了人,一個人看到他來了,立馬一傳十,十傳好幾十,不一會兒,整棟樓都知道他來了。 海陽在樓梯口候著,江瀛一露麵就急不可待地朝江瀛迎過去,抬起胳膊就要抱江瀛,手即將落在江瀛肩上又停住了,猶疑地看著江瀛的臉:“你是我認識的江瀛吧?” 江瀛抿了抿嘴角,低聲說:“海陽哥。” 海陽一愣,險些老淚縱橫,一把抱住他,在他背上拍了又拍:“噯噯噯噯噯,記起來了就行。” 海陽把他領到辦公室,讓他坐到沙發上,給他沏上茶倒上水,忙活了一會兒坐在他對麵。海陽本塞了滿肚子話要說,但是要說的話要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反倒啞住了。 海陽啞巴了一會兒,才決定先說什麽:“周靖也和薑往還有宋友海都扣著,你想先見誰?” 江瀛往後一倒,靠在沙發背裏,聲音又輕又緩,滿是疲憊:“我都誰都不想見。” 海陽道:“不見也行,那你就聽我說吧,我和小葉去那個,那個那個白斯年弄得不人不鬼的地方看了看,把新案舊案全都查清楚了。”他端起給江瀛泡的茶,自己喝了半杯,吐出一口氣,抬起眼睛鄭重地看著江瀛,“宋友海自首了,殺死冷菁華母女的人不是薛林,是宋友海,薛林是替死鬼。兩年前,薛林回來找你,想對你說出真相,也被宋友海殺了,屍體就藏在紅樓山莊下麵的地洞裏。昨天宋友海帶我們去指認現場,還找到了三十七號的地下實驗室。實驗室是白斯年周靖也薑往的父輩建立起來的,據周靖也和薑往交代,到了他們這一輩兒,他們不願意繼續冒著風險維持這個組織,想解散,但是老一輩兒不同意,所以周靖也就弄癱了自己的爹,薑往弄死了自己的爹,白斯年是幫凶。現在樹倒猢猻散,這些人全都散了。” 海陽說到這裏,歎了聲氣,有惋惜之情:“他們的確把實驗室毀幹淨了,我們去的時候隻剩下空殼子,資料和證據全都焚毀了,取證有些困難。” 江瀛在飛機上已經聽邊小澄說過一遍,所以此時很冷靜:“那周青楚是怎麽回事?” 海陽:“周青楚打小兒就不知道家裏的事兒,那天晚上她偷偷藏在周靖也的後備箱裏想離家出走,但是周靖也把車開到了實驗室,周靖也就索性殺人滅口了。” 江瀛:“周靖也和薑往都認罪了嗎?” 海陽:“他們殺人的證據,我們掌握的很充足,不認都不行,但是他們非法組織人體實驗還沒有確鑿的客觀性證據。” 江瀛沉著地想了想,道:“這項實驗不被曝光是好事。” 海陽:“是啊,社會影響太惡劣了。我正在請示上級,看能不能把這件案子壓下去。”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海陽又問:“你真的不見見宋友海?他從昨天就一直喊著要見你。” 江瀛:“見我幹什麽?” 海陽想起宋友海殺死自己的那一幕,道:“他想向你道歉。” 江瀛神情冷倦,不為所動:“那就不用見了,我不會原諒他。” 海陽很理解他:“不見就不見吧,你跟我下去做個完整的筆錄。” 江瀛跟他下樓做筆錄,經過審訊室時聽到酷似宋友海的聲音在裏麵喊:“警官,我求求你了,讓我見見江瀛吧!” 江瀛一秒鍾都沒有停留,置若罔聞地下樓了。 做完筆錄是淩晨兩點,海陽和書記員核對最後一遍,確認無誤讓江瀛簽字。江瀛簽過字,海陽把他送到辦公樓門口,道:“還沒來得及問你,和初陽聯係了嗎?” 江瀛:“沒有,我想現在就去找他。” 海陽看出他心不安,就問:“咋啦?你在擔心啥?” 江瀛很惱恨自己:“我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說了很過分的話。” 海陽寬慰他:“不怪你不怪你,你當時不是不記得他麽。” 江瀛很清楚的確怪他,也的確是他的錯。 海陽道:“但是我必須說兩句,初陽可是為你拚了命啊。這次他但凡知難而退半步,就翻不了案。你可不能辜負他。” 江瀛:“我知道。”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去葉初陽家裏,到了門口才想起現在已經淩晨兩點多,葉初陽的作息一向正常,肯定已經睡了。但是他今晚一定要見到葉初陽不可,否則他徹夜難安。 他按響門鈴,門很快開了,開門的是邊小澄。 邊小澄:“江總,進來吧進來吧。” 江瀛進了屋,看到法西婭抱著胳膊站在客廳,大聲喊:“不許進!” 邊小澄夾在他們中間當說客:“小婭,江總也身不由己,你就別怪他了。” 江瀛勉強擠出笑容:“小婭。” 法西婭還在氣頭上:“你現在記得我啦?前兩天讓保安把我轟出小區還記不記得呀。” 江瀛神情灰暗:“對不起。” 法西婭:“你還跟我表哥分手,把他從你家趕出來了呢!” 邊小澄把法西婭攔住:“你少說幾句,讓江總和葉博士自己談。”回頭又對江瀛說,“葉博士在房間裏。” 江瀛走到葉初陽臥室門前,醞釀了一會兒勇氣才敢敲門:“葉博士,我是江瀛。” 沒人應他,他又敲了兩下:“葉博士,你睡了嗎?” 葉初陽遲遲才出聲:“有事嗎?” 江瀛喉嚨緊了緊,嗓音發顫:“有話跟你說,我能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