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放棄你了……  已經放棄你了……  江瀛在水中睜開眼睛,往下低頭,看到抓住自己腳踝的海妖長了一張人臉;她烏黑的長發像是海草般飄灑在海水中,蒼白的臉彌漫出死人的氣息,用幽怨淒冷的目光望著他,她是冷菁華——他想掙紮,但是她抓的很緊,像是要把他一直拖進地獄裏,而當他再次低頭,冷菁華不見了,海妖的臉又變成了白斯年,白斯年朝他溫柔的微笑著,像葉初陽那麽溫柔……  江瀛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海妖拖入海底,但是他胸腔裏積滿了冷水的窒息感卻無比真實,似乎還沒有從海底逃出來。他掙紮著站起來,回頭看著白斯年,白斯年的臉變得模糊,模糊的像一張粗製濫造的人皮麵具。  江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問他:“你給我吃了什麽?”  白斯年道:“沒什麽,在你的酒裏放了點麻醉劑。”  江瀛想拿起茶幾上的球棍自衛,但是他眼前天旋地轉,明明找到了球棍,卻抓了空,於是他放棄球棍,拖著虛軟的雙腿走向門口……他艱難地走到玄關,想開門,但是房門被反鎖,他終於喪失了所有力氣,背貼著門板慢慢坐在地上,看到白斯年邁著優雅的步伐不緊不慢地朝自己走來,手中掂著那根高爾夫球杆。  當白斯年走到他麵前,高高揚起手中的球杆時,江瀛閉上眼睛,心中隻有平靜,擁抱著死亡就此海枯石爛的平靜。  他終於解脫了。第143章 白斯年在逼他開槍自殺。  江瀛的手機關機了。  葉初陽什麽都來不及解釋,離開警局就驅車趕往醫院,在路上撥出江瀛的電話,江瀛的手機已經關機了。他平生第一次在開車的時候一心二用,一手控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手機又找出邊小澄的電話撥了出去。  “江瀛在哪兒!”  電話剛接通,邊小澄就被葉初陽甚是粗魯的問了一句,他愣了一愣才說:“江總剛才走了。”  葉初陽:“他去哪兒了?”  邊小澄:“我不知道啊,江總什麽都沒說,接了通電話就走了。”  葉初陽猜到了這通電話來自誰,當即結束和邊小澄的通話,又一次撥出了白斯年的號碼,第一遍無應答,第二遍才接通。  白斯年語調溫柔,未語先笑:“找我嗎?”  葉初陽:“找江瀛。”  白斯年:“那你應該給江瀛打電話。”  葉初陽很焦急,但沒亂了步調,冷靜道:“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白斯年並不意外被他拆穿,隻輕輕笑了一聲,道:“如果你保證自己一個人過來,我就告訴你江瀛在哪裏。”  葉初陽:“我保證。”  於是白斯年掛斷電話,給他發了一個定位,距離展星羽那棟失火的別墅隻有一公裏左右。隨後緊接著用江瀛的手機給他發來一條短信:勸你不要報警,江瀛在我手中,我想對他做任何事都輕而易舉。不用白斯年提醒,葉初陽也不會報警,至少現在不會,因為事實如白斯年所說,他不會用江瀛的安危做任何賭注,尤其是在處於被動的情況下。  還是一座建在湖邊的別墅,淺灰色的外牆在陽光下反著冷兵器似的寒光。葉初陽把車停在門外,剛走近大門,大門自動開了,他走進院裏,看到別墅二樓打了一道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白斯年就站在窗後,正低頭看著他。  迎著葉初陽的目光,白斯年舉了舉手中的水杯。  葉初陽繼續往前走,走到門首下,房門哢噠一聲向裏閃開。一樓沒人,空蕩蕩的擺著一組沙發,色調灰暗,屋裏的空氣在白天也顯得黯淡。  “請上樓。”  白斯年的聲音從樓上飄下來。  客廳當中盤著一架樓梯,葉初陽沿著樓梯上到二樓,看到二樓東邊還有一間起居室,白斯年正襟端坐在落地窗下的一張藍色單人沙發上,手裏端著一隻茶杯。  白斯年朝對麵的沙發抬了抬手,笑道:“請坐。”  葉初陽緊盯著他,發現白斯年白色襯衫的袖口上沾了幾滴血跡,他盯著那幾滴血往前走,沒留意腳下,直到踩了什麽東西,聽到一聲淒慘的貓叫,才發現一隻橘色的加菲貓從他身邊逃走了,他剛才踩到了加菲貓的尾巴。  加菲貓喵喵叫著跑到白斯年腳邊,白斯年把水杯擱在旁側的矮桌上,彎腰把加菲貓抱起來,摸了摸加菲貓的脊背以示安撫。  葉初陽慢慢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看著他懷裏的貓,說:“這是出現在星羽別墅裏的那隻貓嗎?”  白斯年溫柔地揉捏著加菲貓的耳朵,道:“對,我本把它留在別墅裏給星羽作伴,但是星羽不喜歡它,讓我把它抱回來。結果第二天,星羽就在別墅裏放了一把火。”  葉初陽似乎能看到展星羽縱火的那一幕;晨光微亮,他站在窗後,那簇微弱火苗像是從他指尖冒出來的,他的身體早在房屋被烈火吞噬之前就已經開始焚燒,他用指尖的火點燃了囚禁自己的牢籠,和自己的宿命同歸於盡。  葉初陽道:“他喜歡這隻貓,讓你把它帶走,是為了不想讓它和自己一樣死在火中。”  白斯年撫摸加菲貓的動作停住了,他緩緩抬眼看著葉初陽:“你是想說,你比我更了解他?”  葉初陽突然覺得他很可笑,他做出了如此惡毒的事,卻像個孩子一樣斤斤計較,葉初陽道:“至少我知道他不想害死這隻貓。這就是他和你最大的不同。”  白斯年:“難道你還認為你了解我?”  葉初陽:“我不了解你,我知道你很殘忍,又很傲慢,這是你告訴我的。”  白斯年像是被他逗笑了:“你在譴責我?”  在同他交談的時候,葉初陽默默地打量二樓,在起居室對麵看到一間次臥,次臥房門虛掩著,露出兩指寬的縫隙,剛才他看到門後閃過一道人影。  葉初陽把目光放回白斯年身上,道:“我來不是為了譴責你,是為了江瀛,請你把江瀛還給我。”  白斯年微微側頭向後瞥了一眼,貌似是想看那間次臥:“把江瀛還給你之後呢?你會把江瀛送給警察嗎?”  葉初陽:“你在說什麽?”  白斯年笑道:“你不是知道江瀛是殺人犯嗎?剛才你們在山上發現的死人就是江瀛殺的。”  葉初陽捏緊了沙發扶手,冷冷道:“無憑無據,你憑什麽說是江瀛凶手?”  白斯年:“剛才江瀛親口告訴我,薛林是他殺的,而你大義滅親去警局報警,所以他才找到我,向我尋求保護。”  這番話,葉初陽聽來覺得荒唐之極,冷笑道:“我不認為江瀛會懷疑我,也不認為江瀛會信任你。”  白斯年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葉初陽:“我有什麽地方不值得江瀛信任嗎?”  葉初陽:“範雲溪是你殺的,鍾伶是你殺的,粱鐸是你殺的,薑海義是你殺的,宋友海指認的殺人凶手是你不是江瀛。你一步步把江瀛逼進絕境,引導江瀛殺死宋友海,誣陷江瀛殺死周青楚,你對江瀛怎麽殘忍,竟認為江瀛還會信任你?”  白斯年攤開手,笑道:“可是我什麽都沒做。”  葉初陽:“你隻是沒有親自動手,這些人就像你手中的牽線木偶,你有的是讓他們互相殘殺的心機。”  白斯年把手落在加菲貓身上,手掌來回撫弄加菲貓的脊背,對著葉初陽露出滿意的笑容:“難得,我的知己竟然不是江瀛,而是你。”  葉初陽心生惡氣:“我不是你的知己,江瀛也不是。我倒想問問清楚,你機關算盡讓江瀛落難,你究竟想幹什麽?”  白斯年笑而不語,神色詭暗。  葉初陽看著他的眼睛,答案就這麽理所當然地浮上腦海:“你想讓江瀛向你求助,你想把江瀛變成你的同類。”  白斯年道:“你應該理解我,我的朋友很少,知己更是沒有。江瀛和我那麽相似,我怎麽能放過他呢。”  葉初陽很憤怒,如果他手中有把刀,他會毫不遲疑的把刀扔向白斯年,但是他沒有,所以他隻能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繼續和白斯年的談話,“你想控製江瀛,就像控製範雲溪、鍾伶、宋友海那樣嗎?”  白斯年皺了皺眉,對他的類比很不滿意:“你怎麽能拿江瀛和那些人相提並論?他們隻是老鼠,是獵物,而我和江瀛是獵人。”  葉初陽:“你對你的獵物都做了什麽?喜緣酒店那場火和你有關係嗎?宋友海為什麽說你是凶手?你為什麽要殺死範雲溪和鍾伶,還想利用江瀛殺死宋友海?”  白斯年抬起手掌打斷他,道:“你的問題太多了,而我的時間很寶貴,我不想浪費時間和你談獵物。你問我為什麽想殺死他們?”白斯年輕蔑一笑,像是又一隻氣泡在陽光下破裂,“需要理由嗎?人類互相傷害,需要理由嗎?”  人類互相傷害,需要理由嗎?  葉初陽突然間感到悲傷,因為他發現人類互相傷害的確不需要理由,也沒有什麽能阻止人類互相傷害,他的問題是一個多此一舉的蠢問題,就像安東肆無忌憚的傷害鍾伶一樣,白斯年傷害那些‘獵物’也僅僅是想做就做了,沒有底線,也沒有理由。  葉初陽摘下眼鏡,捏了捏酸疼的眼角,道:“你不想跟我談獵物,那你想跟我談什麽?”  白斯年輕飄飄道:“談談老鼠。”  葉初陽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慢悠悠的擦拭好鏡片,戴好眼鏡,才抬起頭看著白斯年:“什麽老鼠?”  白斯年笑道:“或者說,談談榮格?”  原來白斯年什麽都知道,原來他們做的一切都在白斯年的監控之中。  葉初陽陡然間氣餒得厲害,他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示意白斯年繼續說下去。  白斯年道:“你和江瀛發現了一個鼠群,你知道鼠群的來處嗎?”  葉初陽如實道:“不知道。”  白斯年笑道:“那我告訴你,鼠群是試驗品。”  葉初陽稍一思索:“三十七號宇宙的試驗品?”  白斯年悠悠點頭:“準確來說,鼠群不隻是試驗品,還是三十七號宇宙的居民。但是它們的家被毀了,所以它們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鼠群無家可歸,似乎暗示著三十七號宇宙實驗被終止。葉初陽直接道出了疑問:“因為實驗被終止了嗎?”  白斯年很欣賞他如此敏銳:“對,實驗被終止了。”  葉初陽:“是誰發起的,又是誰終止的?”  白斯年眼神微微閃動:“你應該問,為什麽終止。”  葉初陽對三十七號宇宙的了解僅限於薑往精神艙中的那一段紀錄片,但此時白斯年的態度卻好像在暗示他已經了解了來龍去脈,他在腦中逐一閃回自己知道信息,果然抓住了一個他以為無足輕重但卻至關重要的細節。  葉初陽恍然道:“奧斯公司,亞瑟海灣。”  白斯年很滿意他的答案:“你果然聰明。”  葉初陽無視他的稱讚,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三十七號組織不合法,所以要終止。”他輕呼一口氣,又繞回剛才的問題,“組織的領導人是誰?”  白斯年嘴角的微笑很僵硬,像是用刀一點點刻上去的:“你心裏沒有答案嗎?”  葉初陽心裏有答案,他想起了薑往父親房間裏掛著的那張合照,但是他不了解白斯年從中扮演何種角色,他直言問道:“那你又是什麽人?”  白斯年道:“我是江瀛的救命恩人。”  葉初陽搖頭一笑:“你怎麽敢說這種話。”  白斯年悠閑的顛倒了交疊在一起的雙腿,笑道:“你忘記了江瀛被江紫煙開槍打傷,你帶他下山,要不是周靖也幫你們找來護士,江瀛已經死在下山路上了。”  葉初陽當然記得,江瀛中槍後流血不止,周靖也卻決意不肯幫忙,他無計可施帶江瀛離開時周靖也卻突然改變主意,讓一名護士隨他們下山。當時他無暇分析周靖也為什麽突然間改變主意,隻知道周靖也在接到一通電話後才肯幫忙。  葉初陽:“那通電話是你打的?”  白斯年:“對。”  葉初陽:“為什麽?”  白斯年笑道:“很顯然,江瀛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他。”  葉初陽又看向他的袖口,他白襯衫袖口上還沾染著幾滴血跡,此時已經幹涸了:“那你今天對江瀛做的事算什麽?”  白斯年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袖口,隨意用手撣了幾下,道:“別誤會,江瀛還沒死。”  葉初陽很不願在白斯年麵前低頭,但是他此時沒有選擇,隻能麵露祈求:“把他還給我。”  白斯年:“我可以把他還給你,前提是你答應我一件事。”  葉初陽:“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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