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陽拎起右邊的袖子,摸到袖口處潮濕,隨後一撚手指,指腹沾了點紅色。 葉初陽道:“是血。” 江瀛把他的手拉過去在自己身上揩了兩下,然後把衣服扔到張嘉文懷裏:“是你殺了李雙斌?” 張嘉文有條不紊地穿衣服,瀟灑又無畏道:“沒錯,是我殺的。” 葉初陽:“為什麽?” 張嘉文不再掩飾自己的恨意:“為什麽?我妹妹當年死在摩天輪上,就是因為李雙斌疏忽職守,擅離工作崗位,才錯過救援時間!” 江瀛附在葉初陽耳邊解釋:“李雙斌以前是這座遊樂園摩天輪項目的維護專員。” 葉初陽了然,向張嘉文問:“所以你進遊樂園工作是為了找到李雙斌?” 張嘉文:“對,我就是為了找他報仇才來這裏工作,但是我沒想到我妹妹出事後他就辭職了,所以我一直等到現在。” 江瀛:“是你把他約到劇場後台見麵?” 事已至此,張嘉文身上陡生康概就以般的大無畏氣質,笑道:“沒錯,是我把他約到劇場後台,也是我拿著消防錘砸爛了他的腦袋。” 葉初陽:“你沒碰過他的手機嗎?” 張嘉文:“我碰他手機幹嘛?我不在乎這件事敗露,就算被警察抓到也沒有關係,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也得給我妹妹報仇。” 葉初陽點點頭,像是放過了他,然後走到朝盧向陽麵前,道:“你剛才說你不認識吳莉莉,是嗎?” 盧向陽一臉莫名其妙:“是啊,我從未見過她。” 江瀛晃了過去,抬起手臂摟住葉初陽肩膀,對盧向陽說:“你也是,把衣服脫了。” 盧向陽不悅:“你這是幹嘛?” 江瀛不多費口舌,自己動手扯開他的西裝外套,又把他掖在褲腰裏的襯衫拽了出來。 “喂!”盧向陽亂忙抓住褲腰,怒道,“你幹什麽!” 雖然他及時抓住了西裝褲的褲腰,但是皮帶還是散開了,皮帶扣裏確實少了掛針。 江瀛又把他的胳膊抓住,捋起他的袖子,露出小臂上手指長短的傷疤,道:“他是潘苒,潘苒手臂上也有一道疤。” 盧向陽:“什麽潘苒?我叫盧向陽!” 葉初陽覺得他太吵,就往後退了半步,斯斯文文地問:“你承認你是吳莉莉的幫凶嗎?” 盧向陽大喊大叫:“我不認識吳莉莉!” 葉初陽瞟了眼江瀛,然後直接走開了。 江瀛捏著盧向陽的頸子走到拐角處,兩人被牆掩住,隨後響起盧向陽的慘叫。大約五分鍾後,江瀛拎著盧向陽回來了,盧向陽提著褲子,衣服淩亂,像是被糟蹋的大姑娘。 江瀛把他領到葉初陽麵前,道:“說吧。” 盧向陽胃疼似的弓著腰,一邊哎呦一邊說:“是吳莉莉逼我幹的,她說如果我不幫她幹掉薑海義,她就和我分手。所以我……我就藏在鬼屋裏等她把薑海義帶進來,把薑海義勒死後藏在我躺過的床上,然後扮成薑海義和她離開鬼屋,過了一會兒又進鬼屋把薑海義弄出來。” 葉初陽:“是誰指使你們幹的?” 盧向陽:“啊?” 江瀛:“裝傻?吳莉莉沒有殺死薑海義的動機,難道她是主謀?” 盧向陽方才還知無不言,此時又把嘴閉的結結實實。 葉初陽看出些許端倪:“這個人威脅你們?還是承諾給你們好處?” 盧向陽低頭扮死人。 葉初陽觀察他的臉色:“他承諾給你好處,但是還沒有兌現,所以你不想把他供出來,是嗎?” 盧向陽鬼頭鬼腦地瞄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葉初陽失去耐心,給江瀛遞去一個眼色。 江瀛揪住盧向陽衣領就往剛才那片牆後走,盧向陽忙道:“是那個女孩!” 葉初陽把江瀛攔住,問他:“哪個女孩兒?” 盧向陽高大的身材在江瀛手裏像隻哆嗦的小雞仔兒:“就是和我們一起留下的那個女孩兒,吳莉莉說她進來就是監視我們幹活的,我隻知道她姓江,也是她自己說的。” 葉初陽恍了恍神:“你說的是……江江?” 他當然記得那個自稱是江江的女孩兒,他和江江見麵是在煙花廣場上,江江不小心撞到他,江瀛還說她存心不良。後來江江和他們一起進鬼屋,一起去摩天輪,在薑海義死後還一起行動,直到他們第二次返回鬼屋之前,江江才無故消失。 情況又一次懸念迭生峰回路轉,葉初陽一時無法處理這麽龐雜的信息,頓覺頭暈目眩。 江瀛讓邊小澄看著盧向陽,和葉初陽走開幾步,道:“你怎麽想?吳莉莉剛才是想告訴我們,幕後主使是江江?” 葉初陽很氣餒,乃至有些氣憤:“但是江江是個不存在的人啊,難道安東和江江一樣隻是一個幻象?” 葉初陽一向冷靜一向有耐力,此時卻忍不住氣憤抱怨,想必是把找到安東的希望壓在了吳莉莉給出的答案身上,但是吳莉莉的答案指向一個幻象,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失望。 江瀛抱住他,輕拍他後背,道:“別著急,江江雖然是一個幻象,但在現實中一定有印射,就像盧向陽和張嘉文一樣,我們遲早能找到她。” 葉初陽:“江江是女人,難道安東是女人嗎?” 江瀛笑道:“女人怎麽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可不要小瞧女人。” 他的笑話沒起作用,葉初陽並沒有被他寬慰,還是很沮喪。 江瀛正想轍安慰他,忽見背後的黑黢黢的劇院亮起燈光,那光十分強烈,整座建築像一隻丟進黑暗中的發著光的盒子。 所有人都被亮起的燈光吸引去目光,葉初陽也看著劇院方向,道:“舞台劇是不是開始了?” 他們回到劇院,舞台上仍然隻有一束追光,觀眾席上還坐著那些人偶似的觀眾。江瀛找到一排空的座位,幾個人剛坐下,台上的追光忽然消失了,劇院內部頓時暗了下來。 法西婭激動地捏住邊小澄的手:“開始了開始了。” 邊小澄:“小婭,別扣我手指甲,有點疼。” 葉初陽看著台上,道:“奇怪,沒有演員。” 江瀛:“何止沒有演員,連道具都沒有。” 話音未落,台上亮了,亮起一塊白色的幕布,閃過幾道白色裂紋後,開始滾動黑字,像是在播放一場早年間的黑白老電影。 法西婭小聲嘀咕:“咿?怎麽是外國人?像是幾十年前的紀錄片。” 她的形容非常準確,正在播放的畫麵中的人物全都是穿著白衣大褂的外國人,而且年代非常久遠,不像電影,更像是在某種生物實驗室拍攝的紀錄片。紀錄片在播放時響起英文旁白解說,幕布下方還滾動著英文字幕。 江瀛看了一會兒,附在葉初陽耳邊說:“發現了嗎,這段紀錄片的主角是老鼠。”他低低怪笑一聲,“還是如何飼養老鼠。” 葉初陽不語,沉默且專注地看著紀錄片。 江瀛說的不錯,這段紀錄片的主角是老鼠,但主旨不是如何飼養老鼠,而且如何飼養老鼠做實驗;紀錄片中的科學家在用老鼠做一場實驗,首先,他們將大批老鼠投放進人工製造的‘城市’當中,為老鼠們建立了一個獨立於世的王朝烏托邦,他們給老鼠的王朝取了一個名字——叫做二十五號宇宙。 在二十五號宇宙中,老鼠們可以自由的繁衍,自在的生活,科學家們充當宇宙中的神,給它們水和食物。旁白在解釋科學家們的動機;科學家們把二十五號宇宙比擬人類生存的地球,老鼠就是在地球上生活的人類。地球的生存資源有限,就像科學家們創造的二十五號宇宙,隻有十來平米大的空間。老鼠們在宇宙中自由繁衍,但生存空間隨著鼠群的壯大而縮小,就不可不避免的出現了‘人口擁擠’的想象。到了生存資源逐步減少的地步,鼠群就會自發的控製數量,甚至不再繁衍。 但是人口密度帶來的後果不可避免,鼠群的性別比例失調,越來越多的公鼠找不到交配對象,也找不到安身之處。此時鼠群王朝中出現了明顯的階級分化,強壯的老鼠會把自己的巢穴搬到越來越高的位置,而那些弱小的老鼠隻能躋身於被‘上流階層’拋棄的底層位置。 社會分裂現象越來越嚴重,越來越多的老鼠不再求偶,不再工作,越來越懦弱膽小。公鼠越來越陰柔弱小,而母鼠行為詭異不再繁衍——最終社會崩潰,老鼠的王朝崩塌。 二十五號宇宙的建立到毀滅隻用了一百八十天的時間,相當於老鼠的三代人,而人類的三代人是七十五年。倘若把二十五號宇宙比作人類世界,人類或許將在共同生存七十五年後,走向滅亡。 紀錄片隻有短短十幾分鍾,旁白鄭重說明這項實驗曾經真實存在,但是現在已經被封檔,但是留下的警示不容忽視,甚至已經迫在眉睫。 紀錄片即將播放到尾聲,字幕開始滾動這一實驗發起人的生平簡介。 江瀛看完,不為所動,甚至覺得無聊:“紀錄片裏麵是二十五號宇宙,但是我們找到的線索是三十七號宇宙,這是怎麽回事?” 葉初陽內心有所撼動,輕呼一口氣道:“二十五到三十七……難道有人延續了這場實驗,一直創建到三十七號宇宙?” 江瀛:“那這部紀錄片應該叫什麽名字?二十五號宇宙還是三十七號宇宙?” 字幕播完科學家的生平,最後浮現出這部紀錄片的名字。 他們都猜錯了,這部既不叫做二十五號宇宙,也不是三十七號宇宙,而是——《榮格門徒》。第128章 我在罰站 從薑往的精神艙出來,已經是深夜,葉初陽往電腦前一坐,馬不停蹄地就要查詢有關二十五號宇宙實驗的訊息,但是江瀛把他攔住了,道:“這麽晚了,加班也回家加,而且我們還沒吃晚飯。走吧,請你們吃飯。” 葉初陽和法西婭以及邊小澄跟著江瀛走出辦公樓,江瀛把車開過來,葉初陽卻不上車,道:“你和邊秘書去吃吧,我和小婭直接回家了。” 江瀛忙下車,問他:“你回哪兒?” 葉初陽瞅他一眼,淡淡道:“回我自己家。” 剛好一輛出租車開過來,葉初陽把車攔停,領著法西婭走了。 江瀛孤零零地站在夜色涼風中,一臉懵逼。 邊小澄小心地問:“江總,葉博士在生你的氣嗎?” 江瀛還是很懵:“是嗎?” 邊小澄:“他為什麽生你的氣?” 江瀛發自肺腑地說:“我不知道。” 出租車上,法西婭同樣很納悶:“表哥,你怎麽不回你男朋友家裏?” 葉初陽片刻不歇地拿著手機查資料:“你沒看出我在教育他?” 法西婭頓時很想翻白眼:“你又教育他啥呀?” 葉初陽道:“他不重法,法律意識淡薄的不像生活在法治社會。從來不會為了法律限製自己,更不懂得利用法律保護自己。他的觀念是錯誤的,我要糾正他錯誤了二十多年的觀念。” 法西婭:“你是因為他簽了不再追究江紫煙責任的協議書,所以才生氣吧?” 葉初陽把手機按滅,臉色很嚴肅:“這已經很能說明情況了,他不是不懂法,但是他就是不願意和法律有絲毫牽扯。如果以後他再一次被卷進刑事糾紛,他隻會繼續私了。” 法西婭搖搖頭,感歎道:“天呐,你不是他爹,勝似他爹。” 到了家,葉初陽剛進門換了鞋子,江瀛的電話就到了。 他接起電話走向廚房:“喂?” 江瀛也剛到家,一進家門就躺在沙發上給他打電話,底氣不足地問:“葉博士,你真的不回來嗎?” 葉初陽用肩膀夾著手機,從冰箱裏拿出一罐汽水,噗呲一聲拉開瓶蓋,把汽水倒進杯子裏,道:“我在家裏住兩天。” 江瀛:“兩天?” 葉初陽:“兩天三天,不一定。” 江瀛委委屈屈地把抱枕按在懷裏抱著:“你別生氣麽,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