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陽覺得荒唐:“你這話說的神乎其神,你剛才還一口咬定是江紫煙開槍打傷了江瀛,現在又說是周靖也策劃,難道周靖也還能策劃江紫煙?” 葉初陽也覺出其中錯綜複雜的關聯,若要解釋清楚就要費盡口舌,而他現在隻想為江瀛主持公道,就說:“先不說周靖也,江紫煙向江瀛開槍是事實,我和邊秘書以及那天晚上山莊裏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你們必須調查清楚。” 海陽:“我這不是在調查嘛,你今天怎麽這麽性急。” 說完,他歪頭看了看江瀛:“他睡著了?” 江瀛掀開眼皮看著他:“沒有,有事?” 海陽急的滿嘴燎泡,事主卻還雲淡風輕,海陽很糟心:“當然有事啊,你也該說兩句了吧。” 江瀛微微勾起唇角:“說什麽?” 海陽:“廢話,當然說昨晚事發的經過啊,說清楚你是怎麽受的傷。” 葉初陽也把希望寄予江瀛能親口指認江紫煙,於是他轉身坐在病床邊,對江瀛說:“你如實說清楚,海陽哥會相信你。” 海陽:“噯噯噯,我相信他是一回事,調查取證是另一回事啊。” 江瀛神色靜了下來,眼睛看著葉初陽,卻是對海陽說:“我忘記了。” 葉初陽怔住。 海陽皺眉:“你忘了?” 江瀛笑道:“可能是下山路上我不小心撞到了頭,得了解離性失憶症,忘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 葉初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麽?” 江瀛臉上的笑容漸弱,轉頭看著海陽:“海警官,我不記得誰向我開槍,我也不想繼續追究這件事。” 海陽同樣難以置信:“你,你你你你,不是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江瀛置若罔聞的換了話題:“不過我記得另一件事,葉博士在龍泉山發現一個鼠窩,地點距離市區大約一個小時的路程,或許是周青楚案子的第一現場。” 海陽一聽,立即跳起來:“鼠窩?在哪?” 葉初陽把在手機地圖中標記好的地點發給了海陽,海陽拿到線索,立刻召了一隊人手,往龍泉山趕去。 警察走後,法西婭拿來早餐,張羅著吃早飯:“江總,我幫你買了瘦肉粥。” 江瀛道:“小婭,你先出去。” 法西婭也看出葉初陽情緒很低沉,識趣的離開了病房。 人走光後,葉初陽直接問:“為什麽?” 江瀛拉住他的手,笑道:“你怪我?” 葉初陽很不甘,很氣憤:“她向你開槍,你差點沒命,就這樣算了嗎?” 江瀛臉上神情很疲倦:“我很累,我不想再和她糾纏。” 葉初陽一聽,又忍不住心疼他,但是也實在不願意就此放過江紫煙。 江瀛又說:“江家不會讓江紫煙坐牢,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她無罪釋放,中間調停的手段一定需要我配合。我已經厭煩了配合他們演戲,隻要他們能放過我,我無所謂江紫煙能不能接受懲罰。” 葉初陽還是憤懣不平:“但是我不甘心,江紫煙怎麽能向你開槍,她究竟把你當什麽!” 江瀛撐著床鋪坐直了,把臉伸到他麵前,笑道:“人也好畜生也罷,他們愛把我當什麽就當什麽,我真的已經不在乎了,你也別在乎好不好?” 葉初陽:“但是對你不公平。” 江瀛道:“其實很公平,我不追究江紫煙的責任,他們就給我清淨。”他抬起葉初陽的臉,笑道,“而且老天已經對我很公平了,雖然給我了很多混蛋家人,但是也給我了這麽好的男朋友,心疼我愛護我,為我說話幫我打抱不平,我已經非常非常滿足了。如果用不愛我的人對我的不公平換來我愛的人對我的公平,那麽我願意全世界的人都對我不公平。” 葉初陽本心情沉重,被他一番話說的蜜裏調油,繃得僵直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你這人……我在跟你說正事。” 江瀛往後倒在床頭,張開手臂:“彈劾公平之道不是正事,過來讓我抱抱才是正事。” 葉初陽心裏又氣又甜,先用力白他一眼,然後抱住他的腰躺在他胸前。 江瀛很享受他難得的乖順,道:“一直以來都是我依賴你,你安慰我。現在我終於能安慰你一回了。” 葉初陽靜靜的在他懷裏待了一會兒,道:“我還沒問你,你為什麽去江紫煙房間?” 江瀛閉著眼,說:“我也正想告訴你,昨天晚上薛文橋給我打電話了。” 葉初陽一下子坐直:“薛文橋?” 江瀛掀開眼皮看著他,胳膊還往外伸著。 葉初陽乖乖躺回他懷裏:“他為什麽聯係你?” 江瀛掩藏了不想讓他知道的那一部分:“他說江紫煙電腦裏有我想要的東西,我以為是線索之類的,就去找江紫煙了。” 葉初陽:“找到了嗎?” 江瀛:“沒有,估計是他誆我。” 葉初陽想了想,道:“我懷疑這是一個局。” 江瀛又把眼睛闔上,一副快睡著的樣子:“嗯?” 葉初陽邊回憶邊說:“在你出事之前,周靖也找我談話。他跟我打賭,賭你會不會殺了江紫煙,我當時以為他在故意激怒我,現在想想,這裏麵有問題。” 江瀛像哄孩子入睡似的輕拍他的後背,倒是先快把自己哄睡著了:“什麽問題?” 葉初陽:“周靖也把飯局安排在紅樓山莊,恰巧昨晚下暴雨山路被封,恰巧薛文橋給你打電話,恰巧你和江紫煙住在同一棟樓,所以你才會和江紫煙正麵衝突。” 他說到關鍵部分又坐起來,看著江瀛說:“這一切怎麽就這麽湊巧?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 江瀛嘖了一聲,又把他摟回來抱住,道:“那是誰設的局?周靖也嗎?” 葉初陽仰臉看著他,目光驟亮:“薛文橋。” 江瀛皺眉:“薛文橋設的局?” 葉初陽:“不,周靖也和薛文橋設的局!” 江瀛懶洋洋的掀開眼皮,眼睛裏跑出一絲芒刺似的光,勾起唇角道:“這個猜測有點大膽。薛文橋是殺死周青楚的凶手,周靖也聯合薛文橋給我設局,他們想幹什麽?” 葉初陽擰眉沉思片刻,得出一個讓他心有餘悸的答案:“他們想殺了你。” 江瀛垂下眸子看他:“嗯?” 葉初陽慢慢吐出一口氣,道:“要不是我陪你上山,在你中槍後帶你下山,你現在或許已經——” 江瀛風平浪靜的補上後半句:“已經死在紅樓山莊了。” 葉初陽混亂的思路忽然間無比清晰:“他們想借江紫煙的手殺了你,或是想讓你和江紫煙互相殘殺。你和江紫煙互相殘殺的結局是有兩種;要麽江紫煙殺死你,要麽你殺死江紫煙,就算是你殺死了江紫煙,你也會變成殺人犯,被警察拘捕。” 江瀛得出結論:“所以周靖也是想除掉我?” 葉初陽:“對,他想除掉你,但是他卻改變了主意,找來了護士,他為什改變主意?” 葉初陽陷入焦灼的沉思中,忽然響起一個細節,恍然大悟:“那通電話。” 江瀛像是在欣賞他的頭腦風暴,好整以暇地笑道:“什麽電話?” 葉初陽難掩激動:“我們在電梯裏的時候,周靖也追了過來,他本來決意不肯幫我們,但是他當時接了一通電話。等到我們到了一樓,他就忽然改變主意找來了護士,要不是護士幫你包紮止血,那你——” 江瀛挑眉一笑:“那我必死無疑。”他濃黑的眼睛裏衝出幾蓬藏在陰雲後的日光,整個人燦爛生輝,“那這通救我了性命的電話會是誰打的呢?” 門突然開了,法西婭跑進來,道:“表哥,有人來看江總。” 話音剛落,白斯年走了進來,西裝革履衣袖流風,溫潤如青玉挺拔如青杉。 白斯年摘掉眼鏡,對江瀛笑道:“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第123章 你比他更可憐 白斯年說自己徹夜在事務所加班,來得倉促,聽到江瀛受傷的消息就匆忙趕來,什麽都沒來得及準備。 江瀛道:“沒關係,白老師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白斯年在床邊一張椅子上坐下,把江瀛細細看了片刻,問:“怎麽會受傷?” 江瀛笑道:“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平日裏得罪的仇人太多,想對我放暗槍的人也很多。” 葉初陽和白斯年不熟悉,在白斯年和江瀛寒暄時就默默站在一旁,繼而收拾桌上已經涼掉的早餐。 法西婭悄悄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表哥,展星羽也來了。” 葉初陽:“在哪?” 法西婭:“在外麵,沒進來。” 葉初陽猶豫一會兒,放下餐盒靜悄悄的離開了病房。 他以為展星羽在門外,但是縱眼整條樓道也不見展星羽,他就朝樓道盡頭的樓梯找過去,果然在樓梯間拐角處找到了展星羽。 展星羽坐在台階上抽煙,聽到身後來人了,就往牆邊挪,給來人讓出下樓梯的位置。 葉初陽下了兩層台階,在他旁邊坐下,道:“是來看江瀛的嗎?” 展星羽轉頭看他一眼,目光昏沉,臉色很疲憊。 他沒有說話,葉初陽又道:“江瀛已經沒事了。” 展星羽低著眼睛,一下下的捏正在燃燒的煙頭,煙灰簌簌的往下掉:“是江紫煙幹的?” 葉初陽聞不慣煙味,就把手擋住鼻子,道:“這次很驚險,江瀛差點沒命。” 展星羽冷了似的微微打了個寒顫,然後把煙頭扔下,用鞋尖踩滅。 幾蓬白煙逐漸漲大飄散,嗆得人流淚的空氣幹淨了不少,葉初陽用手在麵前扇了幾下,道:“你不是要走了嗎?” 展星羽默了好一陣子,才道:“後天的機票。” 葉初陽:“去度假?” 展星羽怪異的笑了一聲:“逃跑。” 葉初陽聽不懂,也不細問:“江瀛知道嗎?” 展星羽道:“不知道,我沒告訴他。” 葉初陽擔心傷到展星羽的自尊心,謹慎的問:“需要我轉告江瀛嗎?” 展星羽卻很平靜:“我不想讓他知道,他也不會在乎。” 葉初陽想替江瀛解釋,解釋江瀛其實在乎他,但是說出的話就像剛才飄散的霧,輕飄飄的沒有重量,轉瞬即散,沒有意義。 展星羽又說:“我也從老宅裏搬出來了。” 葉初陽為他高興,但是他沒有立場為他高興,就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