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瀛頓了頓,才道:“隔壁死了個人,就是我在前台辦手續的時候碰見的薑海義。” 葉初陽愣了好一會兒:“誰?” 江瀛道:“薑往的老爹,薑海義。” 薑往的老爹叫薑海義,龍頭影視公司的董事長,首屈一指的富豪。但是富豪於九月二十八號淩晨死在麗都酒店1108室。 葉初陽慌忙穿上浴袍出來看究竟,樓道裏站了好幾個和他一樣聽到風聲的客人,兩個酒店工作人員站在1108房間門口,臉色都很難看。 一個男領班小聲地對勸導客人們回房間,不要靠近案發現場。 葉初陽就在1108隔壁,即使被領班勸回了,也離現場最近。 江瀛也晃了出來,不緊不慢地係著腰帶靠在門框上:“回去吧,沒什麽好看的。” 葉初陽心情很怪異:“死的真是薑往的父親?” 江瀛:“嗯,剛才我看到他的司機了,還聊了兩句。” 葉初陽:“他的司機在哪?” 江瀛:“就住在樓下。” 葉初陽雲裏霧裏的,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就問領班:“請問,真的死人了嗎?” 領班滿頭大汗:“請不要慌張,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葉初陽此時才有些實感:“死者是薑往的父親嗎?” 他犯蠢了,或是睡迷糊了,總之問了一個領班無法回答的問題。 領班:“啊?薑往是誰啊?死者到是的確姓薑。” 江瀛抱著胳膊偷笑。 葉初陽回頭瞪他:“死人啦,你竟然還笑。” 江瀛:“我又不是薑往,難道我還要哭喪?” 警方行動很迅速,派出所的民警先到,用警戒線將現場封鎖,還把這層樓每間房的客人全都勸回了房間裏。葉初陽和江瀛仍舊站在門口,葉初陽看到一名民警從房間裏帶出一個年輕女人,穿著紅色吊帶連衣裙,留著長發,身材很好:她就是昨晚和薑海義開房的女人。 葉初陽小聲問:“她是薑海義什麽人?” 江瀛:“薑海義的情婦。”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中的一個。” 葉初陽心說那凶手不就很明顯了麽,薑海義和情婦在酒店幽會,卻深夜死亡,嫌疑人當然會是情婦。不過這套邏輯太過理所應當,若不是情婦計劃殺死薑海義後就自首,多半不會使用這麽草率的殺人手法。 民警控製現場後,刑警到了,幾個便衣刑警和兩個穿警服的警察從電梯裏走出來,便衣刑警裏有兩張熟麵孔,海陽和小陶。 現場人挺多,幾乎每間房門口都站著看熱鬧的人,大家都穿著酒店提供的浴袍,葉初陽和江瀛混在其中泯然眾人,一點都不顯眼。 “法醫組先進去看看。” 海陽走到1108門口,指揮現場勘查了一會兒,猛地一扭頭才發現站在隔壁門口的人是葉初陽,他嚇了一跳:“你怎麽在這——”話沒說完,他緊接著看見葉初陽身後的江瀛,眼睛瞪得更大。 這倆人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酒店的同一房間門口,而且還穿著同樣的浴袍,那點貓膩關係不言而喻。 自打聽說死了人開始,葉初陽的思維就很遊離,他覺得接連被他和江瀛撞見兩件命案實在很古怪,而且死的還是薑往的父親,一天之前薑往才因為買下了一座遊樂場而被卷入周青楚的案件裏,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爸又死了,這兩樁人命官司發生的時間未必太過緊密。 他隻顧著疑心,完全忘卻了他和江瀛出現在酒店的原因需要解釋,而且還是被海陽撞了個正著。 他被海陽問了一句,像是剛剛看到海陽一樣,也被海陽嚇了一跳,然後回頭看看和他同樣打扮的江瀛,瞬間意識到了什麽,立馬鑽回房間了。 小陶在另一邊喊:“海隊,她叫吳莉莉,薑海義死的時候她在場。” 海陽追過去朝葉初陽房間裏喊了一聲:“你別走啊,一會兒我找你。” 葉初陽回到臥室換衣服,穿好衣服出來,看到江瀛還抱著胳膊靠在門口,就說:“你怎麽不換衣服?咱們一會兒肯定會被警察問話。” 江瀛沉著臉往樓道裏看:“他們總不能把這件案子也栽到我頭上。” 葉初陽不知道他又犯的什麽混,走過去看他兩眼,捏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向自己:“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幹嘛又不高興了?” 江瀛被他捏著下巴,但很執拗地別開眼睛不看他:“待會兒海陽肯定會問你為什麽會和我在酒店,你打算怎麽說?” 葉初陽心道果然如此,聳了聳肩道:“實話實說,還能怎麽說?” 江瀛把眼珠往回一轉,目光發亮:“實話是什麽?” 葉初陽嘴角含笑瞪他一眼,慢悠悠道:“我和我男朋友雙方自願到酒店開房,既不違法亂紀也不有礙公序良俗,警察還管我們怎麽談戀愛?” 江瀛繃著臉,裝模作樣:“行,那就這麽說。” 海陽過來了,無視江瀛直接走進屋裏,目光在江瀛和葉初陽之間轉了一圈:“怎麽著?你們打算對我說啥?” 到了當真麵對海陽這一步,葉初陽還是有些羞赧,其實他隱約察覺到海陽已經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因為海陽近來有意無意地會在他麵前說段逍雲的不好,神似看不上自家兄弟對象的兄長。 葉初陽有了察覺,但究竟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所以頭一次的打開天窗說亮話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他向海陽的出櫃現場竟是和江瀛的開房現場,這讓他有種被家裏人抓奸的錯覺。 江瀛一如既往維護葉初陽,搶先道:“想對你說,我和葉博士雙方自願到酒店開房,既不違法亂紀也不有礙公序良俗,你們警察還管我們怎麽談戀愛?” 海陽看起來很冷靜,指著江瀛問葉初陽:“他說的是真的?” 葉初陽道:“是的。抱歉海陽哥,我一直瞞著你。” 海陽不怎麽意外,因為他本來就懷疑過葉初陽和江瀛的關係,現在驗證了自己的猜疑,大有種原來如此的恍惚,和被葉初陽隱瞞的心酸。 海陽很糟心地看了江瀛一眼,念天地悠悠地歎聲氣:“行吧,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哪天你把自己嫁出去我都不知道。” 葉初陽:…… 這句話好像怪怪的。 海陽說完就出去了,用後腦勺對他們說:“你們倆都出來,我們要排查嫌疑人了。” 江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剛才他那句話什麽意思?”說著,他眼睛一亮,得出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結論,“難道他同意我們結婚了?” 葉初陽看看他,搖搖頭,戴上眼鏡出去了:“別忘了拿房卡,順便把房退了。” 他走到1108房門口,隔著警戒線往裏看,1108房和江瀛訂的房型一樣,都是套房,薑往的父親薑海義就死在起居室裏;薑海義正對著門口,倒在沙發上,隻穿一條內褲,頭頂那條發路依舊閃閃發光;他的死相有些猙獰,五官很扭曲,長著嘴瞪著眼,嘴裏流下口水,身體以違反人體力學的姿勢橫在沙發上,死前顯然有過一段痛苦的掙紮。 幾個警察在屍體周圍忙碌采證,海陽就在裏麵,海陽瞥見葉初陽站在門口,就說:“別看了,下去一樓等著。” 葉初陽問:“是他殺嗎?” 海陽:“廢話。” 葉初陽:“死因是什麽?” 海陽朝他瞪眼:“要不要給你做個詳細匯報啊。” 恰好江瀛換好衣服出來了,葉初陽就衝海陽笑笑,和江瀛乘電梯下樓了。 和死者薑海義同一層樓的所有客人都被集中在酒店一樓大堂,休息區零零散散的坐滿了人,葉初陽和江瀛撿了張沒人的位置坐下,不遠處坐著小陶和穿紅裙的女人。很顯然,小陶在突審薑海義的情婦。 現在是淩晨五點多,酒店的中央空調徹夜開著,其他人勉強能適應的溫度,葉初陽就扛不住了,就問江瀛:“你的外套呢?” 江瀛把搭在腿上的西裝外套披在他肩上,還把他的雙手攥在手裏,皺眉道:“手怎麽這麽涼。” 葉初陽由他擺弄自己的手,道:“剛才我看到薑海義的屍體了,沒有外傷,也不像是猝死,倒像是中毒。” 江瀛很冷漠,和薑海義的死因比起來,他更在乎怎麽把葉初陽的手暖熱:“是麽,他的情婦把他毒死的?” 葉初陽看了看正在被小陶突審的吳莉莉,道:“如果真是情婦幹的,那也太蠢了。” 江瀛道:“我倒覺得這女人不會這麽蠢,凶手未必是她。” 小陶對吳莉莉的突審似乎不怎麽順利,吳莉莉抽抽噎噎一直哭,說的話還沒流的淚多。小陶很無奈,叫來一名女警安撫她,然後去前台協助同事調去錄像。 葉初陽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在調取錄像的幾個警察,道:“你說的有道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在隻有兩個人的房間裏殺死另一個人,這樣做的嫌疑簡直太大了,而且還選在監控嚴密的酒店。” 江瀛低低一笑:“可事實卻是她最有嫌疑,無論她殺的鬼邏輯有多僵硬,警察依然會把她當做重點懷疑對象。” 他又說對了,無論吳莉莉有多少不在此地犯命案的解釋,都解釋不了她和死者獨處一室的嫌疑。 葉初陽想起了薑往,警方一定已經通知了死者的家屬,薑往理應會到現場。他突然很想看到薑往得知父親死亡的表現,或許會很有意思。 “二位,我能坐嗎?” 薑往似乎從天而降,站在他們麵前,穿著一套時尚的休閑裝,手裏拿著一包糖炒栗子,笑容如同朝陽般燦爛。 江瀛還把葉初陽的雙手捂在手裏加熱,隻淡然地朝他身後的椅子抬了抬下巴:“請便。” 薑往一撩頭發,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把一包糖炒栗子放在桌上,笑道:“請你們吃。” 葉初陽看看他那張妖冶漂亮的臉,又看看滾出紙袋的幾顆栗子,覺得薑往對薑海義的感情真是真實流露不做作,老爹死了還有心情吃糖炒栗子。 江瀛道:“你爸死了,在11樓。” 薑往嘎嘣嘎嘣剝著一顆栗子,動作非常嫻熟:“我知道,警察告訴我了。” 他們稀鬆平常的口吻就像在聊天氣或是聊股票。 江瀛:“不上去看看?” 薑往:“待會兒到了警局警察會讓我看的,現在著什麽急。” 他向後回頭,看著薑吳莉莉哭哭啼啼的背影,嘴角含著如糖似蜜的笑容:“警察說是毒殺,是她幹的嗎?”說著,他朝吳莉莉喊道,“lili小姐,是你殺了我爸嗎?” 吳莉莉背影一顫,哭得更厲害了。 薑往聳聳肩,顯得很無辜:“我隻想跟你說聲謝謝。” 葉初陽覺得此人真是沒心沒肺狼心狗肺到了一定境界,就算和老爹感情不好,也不能拿老爹的人命官司調侃取笑。 江瀛和薑往沒心沒肺狼心狗肺到了一處,竟能笑得出來:“你謝她也沒用,她馬上就要被警察帶走調查了。” 薑往:“哎,說的也是,那我一定要替她請個好律師,白斯年怎麽樣?” 江瀛:“好啊,幫我作完辯護再幫她做辯護。” 薑往:“哈哈哈哈哈哈。” 江瀛:“哈哈哈哈哈哈。” 葉初陽聽著這倆缺德的人聊天狂笑,非常想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但是他不能這麽做,因為其中一個缺德的家夥是他的男朋友。 海陽領著幾個警察從樓上下來了,一出電梯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他黑著臉朝葉初陽等人走過去,錐子似的目光掃過江瀛和薑往,問:“誰是薑往?” 江瀛笑嗬嗬地指著薑往的臉:“他是。” 薑往笑嗬嗬的指著自己的臉:“我是。” 海陽氣噎:“你先坐一會兒,屍體很快抬出來。” 薑往托著臉朝海陽微笑:“不著急,你們慢慢來。” 海陽沉著臉去找小陶要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