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尋野在程謂唇上點一簇不傷人的小火苗,俯身親一下,在後頸的牙印處也點一簇,又吻去。


    “陳喂喂,等我回來。”


    臨走前薛尋野把窗簾厚重的那一層拉開了,隻留一層薄紗,淺淡的光暈籠進來,讓程謂醒來不會誤以為自己還在殺戮基地裏。


    天光尚早,薛尋野坐順風車到帕爾納酒店取回多日未寵幸的坐騎,在轟鳴著騎回自己原來的家。


    原本破敗的小區在年前刷過一層新漆,白牆上覆著未完成的塗鴉,看上去讓人耳目一新。


    早起送孫子女上學的,樹下打太極的,拉著小車子去買菜的,所有他曾覺得稀鬆平常的畫麵,現在反體會出一絲溫馨。


    薛尋野在樓下駐足觀望半晌,直至幾個花白了頭卻身強力壯的小老太合力搬著個麻將桌到廢棄車庫裏支起,閑散的聊天聲四起,他才夾著頭盔朝樓上奔去。


    客廳沒人,但餐桌上的果盤堆著新鮮水果,證明屋子最近有人住。


    薛尋野開冰箱拿了罐冰啤,用牙齒咬開拉環,邊喝邊踩上通往天台的樓梯,走一半頓住,和剛好下樓的魏韓雲麵麵相覷。


    魏韓雲就套著個寬鬆家居褲,看形狀是掛空擋,上半身光著,毫不吝嗇地展示著自己的結實肌肉。


    “……”薛尋野收回邁上台階的腳,咽下喉間的酒液,“好意思麽你,大搖大擺的。”


    “……挺不好意思的,給你交房租好不好。”魏韓雲幾步跨下來攬住薛尋野的肩膀,“先別上去,咱哥倆在這聊聊。”


    “誰要跟你哥倆好。”薛尋野回客廳沙發坐下,“我弟呢,還沒醒?”


    “沒,他昨天下午新戲剛殺青,回來就多睡會。”魏韓雲下半身一疼,薛尋野抄起沙發上一應援玩偶砸向他:“還賴新戲殺青!我這當哥的先討伐你!”


    中槍也不哼一聲的夕霧alpha此時迭聲呼痛,聲量沒收斂,意在提醒景桉下樓別忘了穿完整點。


    多日未見,鬧騰完,魏韓雲一一道明當初帶景桉回到劇組裏的場景。


    “組裏那個處處跟他玩針對的,見人安然無恙回來,表情難看得連連ng,把導演氣得就差撂本子走人,”魏韓雲說,“所幸沒把桉桉的戲份剔出去,景桉失蹤回歸剛好為這劇製造了不少熱度,聰明人都不會隨便找個人把桉桉飾演的那角兒給替了。”


    “狀態呢,他狀態怎樣?”薛尋野問,他擔心的是換腺體的事和郵輪那一遭給他弟留下心理陰影。


    魏韓雲沒落下這茬:“回來後我問過他意見要不要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他也配合,說擔心自己的狀態會影響戲份拍攝。你弟弟一直很讓人省心。”


    叨叨絮絮聊到豔陽高掛,景桉循著聲音下樓,見著親哥先是一愣,隨後驚喜地啪嗒啪嗒跑下來往薛尋野膝上一撲:“哥,你又進化了嗎?”


    “你當打遊戲嗎?”薛尋野說。


    “那嫂子呢?”景桉又問。


    “他也沒進化。”


    “我問他在哪,我上次忘向他道謝了,”景桉扒著薛尋野的膝蓋,“怎麽不把他帶回來?”


    “道謝你得親自登門拜訪啊,哪有讓人自個兒戳你麵前等你開口的。”薛尋野捏著景桉的下巴左右瞧瞧,又探手摸摸他的後頸,確認人無大礙才把弟弟捧到魏韓雲腿上,起身揮揮手,“行了,我去眯一覺,你倆做好了午飯喊我。”


    床被間盡是薛尋野留下的信息素,在適宜溫度的摟抱下,程謂這一覺躺到臨近中午,他習慣性將後背朝身後拱去,原以為一雙手臂會適時把他環緊,沒成想身子卻偎進了柔軟的被褥中,堆疊被巢向來是alpha的拿手絕活。


    程謂一下子醒全了。


    臥室落地窗隻拉上了薄紗的那一層,正午的日光肆意地擠進來揮灑一地,這樣的畫麵似乎隔了許久才在眼前重現。


    程謂下意識看向床頭右側的狗籠,才想起上一次離開住宅時已順手將狗籠拎到外麵的廢品回收站,指不定已經在哪個犄角旮旯成了堆廢鐵,或是被人撿了去給真正的狗子居住。


    “小野?乖狗狗?”程謂喊了兩聲,掀被下床,趿著棉拖沿樓梯下去,順便在拐角撿到了一隻不知什麽時候掉落的皮鞋。


    透過半鏤空的隔斷,他一眼望見偏廳的角落裏擺著的是薛尋野的行李箱。


    之前他無論是擺置什麽來填補那處空缺都感覺不夠完整,如今薛尋野貼滿多元素圖案的行李箱歪歪斜斜地往那一靠,他才感到那份遺憾化為了滿足,心穩穩地落回了實地。


    作者有話說:


    因為最近都是在紙上寫了對著打進電腦裏,眼睛不敢看屏幕,感謝大家為我捉蟲!!!!


    感謝:多吃芝士送的1袋魚糧,南袁北哲v送的1袋魚糧。爾東東送的1袋魚糧,空裏流霜-w送的2袋魚糧,獨一渡送的1片貓薄荷!!!!


    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海星星!!!!!


    第79章


    白色飛馳在委托工作室樓下刹停,程謂剛解開安全帶,就聽一連串響亮的犬吠從工作室內衝出來迅速逼近。


    為免狗爪子不知輕重撓上車身,程謂連忙推開車門,長壯不少的德牧四肢並用扒拉上程謂的褲腿,沉甸甸地盤在主人的大腿上,鼻子拱上來蹭他的下巴,之前被教育過,所以沒敢伸舌頭舔主人的嘴。


    這副懇切又隱忍的模樣總讓程謂莫名想起薛尋野,於是他難得開恩,用指甲刮了刮德牧的嘴巴,狗子立馬伸出舌頭在他的指間勾了一下。


    “乖寶貝。”程謂拍它的尾根讓它下車,自己也緊隨其後,一個搖著尾巴威風凜凜,一個抄著褲兜閑庭信步,一前一後進入工作室大門。


    那幫員工早在裏麵巴望著,平時敬畏歸敬畏,程謂不在工作室的這些日子誰都感覺少了個主心骨,此時見老大回來,個個放下手頭的工作擁上來噓寒問暖,仿佛誰不問一句就錯過漲薪的機會似的。


    程謂被大家簇擁當中,以前他一踏入工作室這幫人哪怕閑聊得有多起勁都會立馬噤聲,今天是頭一回,他親身體驗著工作室的氣氛由安靜變得熱鬧。


    他用托眼鏡的動作掩飾自己壓不住的嘴角,休閑地倚靠在離自己最近的辦公桌旁:“別熱烈過頭了,我又不是去旅遊,沒給帶伴手禮。”


    “老大平安回來就是給我們最好的禮物!”有個omega舉著拳頭大喊。


    原以為會得到大家的紛紛附和,沒想到被人推了幾下腦袋:“煽不煽情啊你,老大又不吃這一套。”


    那omega不服:“有種你們說一個不煽情的去!”


    打雜人嗚啦首當其衝:“我來!”


    程謂也就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幫人鬧,等嗚啦被大家推到他跟前,他勾勾嘴角,想聽聽最年輕的孩子能吐出什麽象牙。


    結果嗚啦怯怯地盯了他半晌,小聲說:“老大,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可能是我鼻子犯了罪。”


    一頓哄堂大笑,程謂眼神一凝,唇邊笑容斂了點,但沒冷臉,表情也是親和的:“嗯?”


    嗚啦說的也正是大家想問的,看老大沒生氣,於是都暗自認定這個話題有可持續性,個個添了把柴火:“是烈焰信息素的味道,火辣辣的。”


    “和之前來工作室的那個極限級alpha有異曲同工之妙。”


    “囂哥說那個alpha是老大的寵物狗勾!”嗚啦大喊。


    邢囂聞聲下來,眼裏透著困乏,目光緩慢地掃過一張張激動的臉:“誰喊我呢,都聚著幹嘛——”目光頓然在人群中心的程謂臉上定格住,邢囂一秒回神,“老大!我去你總算肯回來了淦!”


    他加快腳步走過來,這時也哪管什麽alpha omega授受不親,之前那麽多次應酬給程謂當工具人都抱慣了,這回上手也比任何人都駕輕就熟,一條胳膊挎程謂脖子上,另一隻手拍拍程謂的胸膛:“蠻好,我總算能卸任了,老大這把交椅還真就你有資格坐了,苦死我。”


    “施號發令不爽?”程謂打趣道。


    邢囂擺擺手:“就沒一覺好睡,我天生就一受人支使的命。”


    程謂用手指推開那顆快要挨上自己肩膀的腦袋:“準你半天假,回家休息吧,具體假期明天早上再詳談。”


    邢囂被德牧搖著尾巴送出了門,程謂拍拍手讓大家拿上記事本去會議室:“上次線上會議主要是我聽大家講,這次換作我根據邢囂每周交給我的總結對大家的工作做大致評估,順便有問必答讓我了解詳情,每人有十分鍾的準備時間。”


    打雜人嗚啦挺閑,他跟在程謂身後寸步不離,勢要問出個究竟:“所以老大,你到底跟大狗勾成沒成啊。”


    “成沒成這名字也不該由你來喊。”程謂斥完人又滿足對方的好奇心,“下次帶他來就不牽狗繩了,牽手。”


    會議相對輕鬆,長了眼的都瞧得出外出幾個月回來的老大變了,言語間會跟大家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散會後吃下午茶也樂意和大家坐一塊聽聽趣事,譬如專門負責在帕爾納收集情報的omega在撩遍所有帥氣的alpha技師後終於反被人在屁股蛋上咬了印記,再譬如公主潛入omega聊天群猛誇螺螄粉信息素是人間絕味竟是為了線上線下多方麵與工作室的小新人檀宥套近乎……


    程謂從不插話,但會彎著嘴角淡笑。


    片刻放鬆後大家各自回工位忙活,龔書文特意留到最後才走,程謂端著咖啡杯從他身後經過,捋一把這alpha修短了的頭發,以安慰他曆時整個深冬和春季的異地戀煎熬:“檀宥明天就回來,他變強了。”


    程謂一貫不提倡遲到早退,即使有任務在身也必須按時打卡,不過老板不受此規定約束,下班時間沒到,他就收拾東西走人,驅車前往警署找楚儼。


    楚儼上午剛審過簡綏和遊髁,此刻正坐在辦公桌後扶額苦惱,程謂徑自拉椅子坐下:“沒休息好?”


    “不是,剛把簡綏送回家。”楚儼搓搓腦門,“他說我審他就像在審犯人,嚴肅起來簡直六親不認,我不就公事公辦喊了他幾句簡先生麽,小朋友就是不理解大人的職業操守。”


    “你把他困在家裏他肯定什麽都不懂,放他出去闖闖他自然就長大了。”


    “闖?闖地下賭場繼續當亡命匪徒?那不是跟我對著幹麽。”楚儼一票否決,否完看著程謂出神,挺正直帥氣一警官突然眼冒精光。


    程謂皺眉:“幹什麽,你我都各有家室,把你不懷好意的嘴臉收一收。”


    “哎不是,”楚儼一副好商量的語氣,“要不把他送你工作室學學本領?讓他跟著那些個哥哥姐姐們曆練曆練,沒準兒就懂事了。”


    “想走後門啊?”程謂笑問。


    楚儼本來正有此意,看了程謂的表情就知自己不可能破了程謂的原則,於是改口:“那肯定得走正規程序,孩子初出茅廬,得讓他嚐嚐社會險惡。”


    “沒問題,正好我工作室最近找人,讓他線上投個履曆我瞧瞧,”程謂挺體諒人,“讓他放寬心寫,我們工作室不看黑白隻看能力,反正進來了也得讓我調教成乖的。”


    聽這話基本就穩了,楚儼了卻一樁心頭大事,爽快地轉移了話題,拿出兩份裝訂成冊的資料遞過去:“這是今天上午的審訊記錄,你看看。”


    程謂大略翻閱了下,合上又遞回去:“證據確鑿,萬事俱備,能搞垮了吧?”


    “能是能,但他們這非法移植和改造腺體事業做了二十多年,勢力早就滲透到各地區,不是說一朝一夕就能弄倒的。”


    程謂交疊雙手籠在膝上,拇指在褲管上刮了刮:“這是你們警署的工作,我就不幹涉了。”


    “別啊,你不領這功,誰敢領啊。”楚儼點開網購軟件,“你等著,我這就以警署的名義定做一麵錦旗給送到你們工作室。”


    “別搞這些虛的,”程謂不稀罕,“酬金給到位比一切都實在。”


    “實過頭了你。”楚儼見程謂作勢起身,便也跟著離開座位,“帶你去看看鄭恢弘吧,就剩一腿一胳膊一口氣,可慘了。”


    “你語氣聽著挺樂嗬。”


    “你嘴角不也翹著,早就希望人出事吧。”


    都到門邊了,程謂按住楚儼的肩:“行了,止步,天色不早,我該回家了。”


    楚儼愣住:“真不打算去看看?”


    辦公室的窗口朝西南方向,此時程謂從不大的玻璃窗望出去,落日斜陽濃墨重彩地鋪就整片天空,有些東西會隨著夜色來臨沉下去,也會有別的東西鮮活地跳躍在暖光下,滿滿當當地擠走那些缺憾。


    而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樣重歸平靜和美好的日子,去等一個回家吃晚飯的人,遠比去見一個沒意義的人更重要。


    “不看了,也就那樣,他活得煎熬或是含恨而死,對我來說都已經是一個句號。”程謂掏出手機看新收到的短信,薛尋野問他怎麽不在家呢。


    這意思是回來了,程謂沒察覺自己笑意漫上眼裏,編輯著字回複:出門買個菜,今晚想吃什麽?


    楚儼背挨著門框,垂眼瞥到一點字詞,實在不是他想偷看,而是程謂太光明正大。


    於是他也閑不住了,低頭給簡綏發個消息,說今晚不加班了,回家吃飯。


    發送完抬頭,剛好跟收起手機的程謂對上目光,楚儼問:“急著回家?”


    程謂“嗯”了聲:“有人等。”


    “噢。”楚儼也不眼紅,“還記得你從鄧叁的製藥廠收集滿證據回來那次嗎,我上你家是薛尋野給接待的。”


    “他護你護得可緊,你的難堪事兒他給你捂著,說在他眼裏你的尊嚴高於所有。”


    “所以看你栽進去,還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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