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撫摸的力度變得很輕,生怕碰壞了。 “時間過得真快,寶啊,這是你死的第十八年了……”說完她一巴掌扇向臉頰,發出一聲脆響,“你沒有死,是媽媽說錯話了。” “十八年……”宋襲在心裏默念這個數字。 看來從十八年前開始,b市因為各種原因陸續死亡的人就被困在了這個場景中。這些人累積起來不會多得驚人,但也不少,難怪他每天都能在街上見到不同的人。 老太太開始抽泣,說話的語氣卻很歡快,“今天是你的生日,每當這個時候,你就會比平日活躍很多。媽媽真為你感到高興。” 坐在床邊把相冊都翻了一遍,老太太小心將它放回去,輕輕合上箱子。 指尖撫摸過蓋子和箱體合緊的縫隙,臉上忽然露出陰仄仄的笑容,毫無征兆的,她突然跪趴下,腦袋一轉,側臉貼著地麵看向床底。 宋襲跟那雙眼睛正好對上,險些被背過氣去。 他抓著蔣夙後背,閉上眼睛放緩呼吸,又重新睜眼。老太太的視野中,床下什麽也沒有,罵了句什麽才不甘心的站起來。 側躺肩膀有些累,宋襲調整姿勢,嘴唇正好壓上麵前結實的胸肌,腦子裏立刻浮現出這片胸肌之前在自己上方起伏的情景。 他別扭的轉開臉,眼睛望著床板。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掌心貼著的身體因此而震顫,宋襲做賊心虛,閉著嘴不說話。 蔣夙的下巴壓在他頭頂,“哥哥真可愛。” 宋襲:“……”假裝沒聽見吧。 走廊裏不斷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好在,大家都藏得很好,並沒有被發現。時間一到,便悄悄從房間裏摸出來,在走廊裏集合。 譚一思小聲說:“那對老夫妻呢?” 檢查完各個房間後,夫妻倆就消失了。宋襲猜,他們應該去了密室。 小樓裏每層樓的房間都由走廊連通,一番商量後,蔣夙獨自一人去了家電倉庫,並且很快帶回了消息,確定夫妻倆就在密室中。 宋襲擰眉,“垃圾怪物也在?” “嗯。”蔣夙默契的與他對視一眼,對其他人道,“天已經黑了,怪物卻沒有按照飲食習慣出門覓食,這說明,他的還沒有狩獵到足夠多的食物。” 言下之意,在場的人當中,有人已經被蠕蟲寄生了。 蔣夙森冷的目光掃了在場的所有人,將視線停在那名少年白的瘦弱年輕人身上,“你走吧,不要拖累別人。” 年輕人臉色鐵青,“你別血口噴人,我……”話到一半,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像是喘不上氣似的,空氣刮他的氣管發出嗬嗬嗬的聲音。 周圍的人嚇壞了,不斷後退。 年輕人慢慢緩過來,他吞咽了下,“我沒事,我就是嗓子裏有東西,咳嗽幾下就好了。” “不行,你離我們遠一點!”中年人憤怒地指著另一邊走廊,“我相信你不是故意隱瞞的,但你現在必須從這裏出去,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能連累我們陪你一起送命。” “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事!”年輕人急切地望向周遭,當目光掠過宋襲和蔣夙時,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憤恨。 他拍著自己的胸口,“你們好好想想,之前死的幾個,哪個像我這樣隻是咳嗽幾聲!閆嬌嬌身上有抓痕,黃毛長出了駝背,還有之前被燒死那人,他老早之前就開始萎靡不振!還有其他兩個,他們雖然沒有明顯的表現,可你們仔細回憶一下,他們死之前,是不是每天都獨自一個人呆在角落裏,根本不願意跟我們說話。” 有人動搖了,“好像是這樣的。” “我也記得,被溺死那人一直很奇怪,很孤僻,從來不和我們說話。” “宋襲,你朋友會不會搞錯啦。”中年女人站出來,她不敢和蔣夙那張冷臉對視,就找宋襲說,“他又沒有火眼金睛,怎麽會知道人家小夥子是不是被怪物盯上了。” 宋襲始終和蔣夙站在一條陣線上,“我信他。” 龐郝和史金鵬立刻站隊,譚一思想了想,舉著手說:“我也相信。” 十二個人裏,一下子分出去三分之一,剩下的八個人再次動搖,看向年輕人的眼神躲閃。 利弊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情況下,人就很容易動搖。怕危險,怕虧本,怕損害自己的利益,可又忍不住想嚐試另一種可能。 眼下就是這樣,如果年輕人真的沒事,他們把人丟出去,豈不是成了謀殺。 誰都想當好人,又誰都怕被牽連。 蔣夙冷嗤一聲,明明什麽也沒說,眾人卻覺得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莫名的不自在。 “我不阻止你們和他待在一起,但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能再跟我們。”聲音決絕,好像一旦有人私自跟上,他就會把人撕碎。 大家心裏升起幾分畏懼,同時也做了決斷。年輕人並不能帶他們找到出口,隻有跟著宋襲他們,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中年人推了年輕人一把,“你別跟著我們了,我們也是被逼的。” 這話意有所指,如果你要記恨,就記恨另一個人,跟我們沒關係。 宋襲聽得火冒三丈,差點倒回去找那人幹架,“既然這麽憋屈,就留下唄,省得你跟著我們受委屈。” “宋先生,瞧你說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中年人訕訕擺手。 宋襲看了年輕人一眼,那人臉上突然鼓動,仿佛腮幫子裏藏著東西。蔣夙的判斷沒有錯,而且藏在他身體裏的蠕蟲,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該死的人沒有死,垃圾怪就不會離開巢穴。他們現在進退兩難,隻能被動的等待時機。 蔣夙在前方領路,進了距離家電倉庫很近的一個小房間,小房間裏堆滿了塑料瓶子,剛好可以當做掩護和遮擋。 “不走了嗎?”譚一思問。 宋襲說:“等垃圾怪出來我們才能進去。” 有人煩躁道:“這麽幹等著也不是辦法,萬一零點之後他還不出來怎麽辦?” “我可以把密室的位置告訴你,著急的話,你大可以自己去找。”蔣夙的聲音一出,再沒有人說話。 宋襲坐在蔣夙的腿間,腦袋往後仰著愜意地靠在他肩上。 譚一思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感情真好。”她笑得很甜,說的是真心話。 宋襲衝她笑了下,目光一偏,看見房間門口蹲著一個人。 是那個年輕人。 門虛掩著,他的眼睛和鼻子擠在縫隙中,滿懷惡意的盯著他們。宋襲看見他咧嘴一笑,眼皮子一跳。 “不好,他要喊人!”宋襲警鈴大作,從蔣夙懷裏站起來。同一時間,年輕人直接推開房門,好讓所有人都看見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他張開嘴,無法出聲,脖子上多了一隻力大無窮的手。 誰都沒有看見蔣夙是怎麽辦到的,當他們反應過來時,年輕人已經被掐住脖子,給一拳頭打暈了。第二百零七章 我的影子 年輕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拳頭一直緊握著。 蔣夙把他扔到地上,隨口對一個人說:“把他綁起來。” 年輕人的腮幫子裏又有東西在鼓動,宋襲蹲下,從地上撿起一個瓶子用瓶口戳戳那人的臉頰。 很明顯,他感覺到有東西在撞擊瓶子。 聽見有人發出嫌棄的聲音,宋襲嘲諷的掃了一眼四周,一個個不是憤恨就是嫌惡,好像之前為這人求情的不是他們。 現場僵持了許久,走出兩名中年人,他們用身上的衣服將年輕人的手腳牢牢捆住,把人拖進了角落裏。 宋襲想了想,撕了兩截袖子下來,把他的嘴塞得嚴嚴實實。 “這地方不能藏人了。”譚一思說,“我剛剛都看見了,他身體裏有東西,等他一死,怪物就會趕過來。” 興許是她嘴太靈,話音剛落,地上的人彈動一下。藏在他身體中的蠕蟲開始劇烈運動,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的皮膚被那下麵的東西頂出一個又一個凸起。 “要出來了……”龐郝喃喃,快步往前和宋襲站在一起。 “呃……”年輕人醒了,眼皮抽搐,嘴裏呻吟著。 緊跟著,他一下子坐了起來,開始劇烈咳嗽。因為嘴巴被塞住,他的咳嗽堵在喉嚨,不至於太大聲驚動老夫妻。 可正是這種壓抑的咳嗽,讓大家心緒不平。 很快,咳嗽聲停止了。年輕人的胸口高高挺起,緩慢落下,似是舒了口氣。扭頭看向四周,觸及到旁人的眼神,他冷了一笑。 就在大家以為他想鬆綁的時候,年輕人的嘴突然張得奇大,嘴角邊的皮膚裂開,隻聽見一聲悶哼,一大口黑血連帶著那塊布條一起從他嘴裏吐出來。 血落到地上濺了起來,恰好沾到一個女生的褲腳上。 下一秒,血點變成黑色,變成蠕蟲。 “啊——”尖叫被旁邊的人用手捂進嗓子裏,女生不停地跺腳,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宋襲上前,用腳尖把蠕蟲踢飛出去。龐郝立刻配合地衝上去,一腳將其踩碎。 女生受驚嚇過度,一直在發抖,年輕人卻癡癡笑起來,眼神像淬了毒似的,恨不得所有人給他陪葬。 “咳咳……”咳嗽又開始了,鮮血不斷從他嘴裏湧出來,伴隨著咳嗽給身體帶來的震顫,濺到了他的衣服上,地板上。 他故意扭動,嚇得大家在小小的房間裏跑起來。 旁人越恐慌,年輕人就越興奮,神情從憤恨到惡意滿滿,最後甚至靠著牆壁站起來。 興許是蜷縮得太久有些眩暈,他身體一晃,身體直接砸向地麵。 隻聽見砰的一聲,肉體連皮帶骨碎成了肉沫,分不出哪些是內髒,哪些是肢體。 事情發生在眨眼之間,等眾人回神,蠕蟲已經從鮮血裏爬出來,爭先恐後的往房門口爬。 蔣夙搶在它們之前打開門,把宋襲拽出去。剩下的人急忙跟上,有些沒跑過蠕蟲的,就用力踩踏,等那東西徹底成為齏粉,才狂奔出去。 走廊盡頭傳來開門聲,蔣夙加快步伐走到前麵,隨意開門藏了進去。 後麵的人隻有一部分跟上了,沒跟上的隻能強忍著害怕,就地找地方先躲起來。 老頭子來到走廊正中央,看見一灘鮮血從屋子裏流出來,驚訝走過去,看見房間裏的情景不但不害怕,反而激動的大笑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高頻率的震動。 垃圾怪龐大的身軀從家電倉庫擠出來,貼著牆壁和房門出現。 垃圾怪來到那間屋子,身體中有一部分化作觸手狀流進屋內,和肉沫融合在一起。 咕嚕,咕嚕,咕嚕,怪物消化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蕩。 老頭子:“多吃點,等吃完,殯儀館裏還有。” 垃圾怪就是一個大型的垃圾降解器,不一會兒就把肉全給消化了。癱在地上的身體漸漸拔高,形成一個至少三米高的人形。 走廊太窄,天花板太低,他無法直立行走,每一次落地的步伐又重又穩,就這麽半蹲著走出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