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延長,腦袋埋進了食盆中,宋襲聽見他發出凶猛的進食聲,吃完後,垃圾怪把腦袋放在老太太的膝蓋上,親昵地蹭。 老太太溫柔地將手放在他臉上,指尖沾上黑色的黏液也不嫌棄。 這種病態的,畸形的母子情讓宋襲頭皮發麻,他攥緊了蔣夙的手,踮起腳靠近了一點。地板下的空間裏,擠滿了垃圾怪龐大的軀體,沒有可容他們進入的空隙。 在原地又站了會兒,垃圾怪將腦袋縮了回去,老太太低頭看著腳邊的空洞,眼神愛憐。 她將蓋子重新蓋好,掏出縫紉小包,拿起衣服縫補起來。 宋襲這才發現,衣服腋窩下有個小小的口子,衣擺邊也遭到了磨損,老太太正一針一線的將他們回歸原樣。 看人做針線是一件乏味的事,蔣夙把人抱在懷裏,掌心貼著宋襲的後背無聲地輕拍著。 很快,宋襲的眼皮開始發沉,昏昏欲睡。 砰一聲,昏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宋襲看向屋子中央,老太太不見了。 “她走了。”蔣夙鬆手讓他站起來,隨即示意,“輕點。” 宋襲放輕了呼吸,動作小心翼翼,耳朵裏卻冒出一點雜音,咕嚕,咕嚕,咕嚕……像是煮沸的開水。 蔣夙牽著宋襲一起蹲在通道上方,掌心貼合那塊地板。 地板發出極其輕微的震動。 宋襲的耳朵貼上去,咕嚕聲更大了,閉上眼睛就能想象出黏液冒泡景象。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很久,就在兩人以為今晚不會再發生其他事時,暗室門再次被推開,老夫妻倆一人推著一個比身材大上兩倍的推車進來。 推車裏堆滿了垃圾,散發著惡臭。 老太太一人扶著兩台推車,進門後把垃圾全倒在了地上,老頭則去摳開地板,對著下麵喊:“吃飯了。” 咕嚕聲消失了,腳下的地板明顯震動起來。 宋襲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塊正方形空洞,心隨著越來越高頻率的震動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一簇黑色的黏液猛然湧出,在落地後迅速鋪開。 他像是一口永不枯竭的枯井,很快巨大的身體就將整個空間鋪滿,宋襲和蔣夙不得跟在夫妻倆身後暫時離開房間。 黑色黏液將垃圾包裹住,咕嚕冒泡,不過幾秒,兩堆垃圾與垃圾怪的身體融合,消失了。 一整個夜晚,夫妻倆一直往返於密室和垃圾山,直到天亮。 第一縷曙光照向大地的時候,他們把最後兩車垃圾送進密室,垃圾怪將它們全部卷起,帶進了地下室。 咕嚕,咕嚕,咕嚕……那是他在消化食物。 人肉對於他來說,大概是每日加餐和零食。 會不會等這些食物都消化完畢,地下室裏就會出現出口?宋襲嘴唇嚴肅的抿緊,感覺少了點什麽。 哦,我真應該把這些該死的垃圾全部清理掉……宋襲在心裏反複咀嚼這句旁白。 “全部……”他小聲呢喃,覺得這個詞語很重要。 兩人悄無聲息地離開垃圾場,在小區門口碰見焦急等待的龐郝。 見兩人安然無恙的回來,龐郝誇張的鬆了口氣,他重新打起精神,緊張問道:“怎麽樣了?有沒有新發現?” 宋襲把看到的事說了,“所以我們昨晚一直在門外,沒找到機會再次進入地下室。” 龐郝摸了摸下巴,看著蔣夙,“你上次在地下室真的什麽也沒發現?” 上次潛入時垃圾怪回來得突然,蔣夙沒能將地下室徹底摸索完畢。 “你懷疑我?”蔣夙斜掃他一眼,嘴角噙著冷笑,“那今晚你自己去。” “還去?不了,我還是留守後方吧。”龐郝想了想說,“那今早你們別去倒垃圾了,我一個人就行。” 蔣夙沒跟他客氣,拉上打著哈欠的宋襲進了小區。 一整個上午,宋襲都在補覺,快中午的時候,史金鵬回來了,一進門就去廚房倒了杯涼水喝。 他抹了把嘴,大馬金刀的坐在沙發上:“黃毛的屍體還在。” 這意味著閆嬌嬌和他的確存在因果關係,並且,她很快就要死了。 史金鵬喘了口氣,“團隊裏的人越來越少,死亡不會停止。”他仰頭,看著宋襲,隨後又將目光停在蔣夙身上,“你們做過什麽虧心事嗎?” “沒有。”宋襲不太喜歡史金鵬的眼神和語氣,態度冰冷強硬。 史金鵬舉起雙手。“嘿,我可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做個統計而已。” 宋襲轉身進了廚房,端出賒來的盒飯,一份給自己,一份給蔣夙。史金鵬餓著肚子,兩手空空愣在原地,“宋襲,不帶你這麽記仇的。” 宋襲一聲不吭,當他是空氣。 史金鵬狼吞虎咽吃完飯,兩點之前就離開回殯儀館上班了。下樓的時候,恰好碰見了閆嬌嬌,她臉色憔悴,眼袋很重,嘴唇幹裂出血,感覺到前麵有人連頭都沒抬一下,隻微微側身。 史金鵬回頭看了眼她的背影,露在外麵的胳膊和小腿抓痕比之前多了不少。 他搖了搖頭,“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沒精打采的閆嬌嬌定住,轉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你說什麽?” 史金鵬聳聳肩,“你聽錯了。” 閆嬌嬌尖叫一聲,從樓梯上衝下去,路過幾輛停放在一旁的舊自行車時,安安穩穩的車子突然歪斜砸向她。 閆嬌嬌躲避不及時,小腿外側被自行車上的金屬零件給狠狠剮了一下。 皮膚翻卷露出紅肉,鮮血瞬間湧出來,沿著踝骨流到地上。 她像是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愣住了。就在這時,自行車輪圈上的輻條崩斷了一根,尖銳的頂端剛好彈到閆嬌嬌的腿上。 “啊!”閆嬌嬌尖叫一聲,腳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無法挪動。緊跟著,那半截輻條自己從地上立起來,彎過來圈住了她的腳踝。 史金鵬大喊一聲:“宋襲!” 宋襲從屋子裏出來,一眼就看見閆嬌嬌躺在地上,一隻腳上的皮膚被輻條勒破,傷口深可見骨。 她不停地掙紮,仰頭時看見宋襲站在樓梯上的腳,拚命爬上去,伸長胳膊想要求救。 眼看著就要碰到了,她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隻虎斑貓。 那隻虎斑貓衝她齜牙,一爪子撓了下去。閆嬌嬌吃痛地收回手,同一時間,那根輻條再次收緊,巨大的力量落在她的腳踝上,帶著她的身體朝門外去。 閆嬌嬌的後背擦過粗糙的地麵,宋襲一路追出去,停在院子裏的那棵大樹下。 大樹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又在乘涼與自己對弈。聽見淒厲的慘叫,也隻是略抬頭掃了一眼。 樹上,閆嬌嬌被倒掛著,血沿著小腿流進了她的褲子裏。而腳踝上的那根輻條,正死死纏在一根樹枝上。 那樹枝並不結實,隨著閆嬌嬌的掙紮,樹枝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救命啊,快來救我!”閆嬌嬌尖聲大叫,雙手不停地揮舞。腳上的疼痛已經完全被她忽略,相比之下,即將墜落的危險更加讓她害怕。 蔣夙:“樹枝馬上就要斷了。” 宋襲順勢望上去,樹枝剛好折斷,閆嬌嬌地身體砰的一下落到地上。周圍的人還沒來得及圍上去,她的腰身突然拱起,附近的矮灌木中爬出無數隻黑色蠕蟲。 它們爭先恐後地爬進閆嬌嬌的嘴裏,喉嚨部位的皮膚被那些蟲子頂了起來。 聞聲趕來的一些人看到這一幕,捂著嘴吐起來,“真惡心。” 閆嬌嬌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十指用力摳著嗓子眼,想把那些東西吐出來。她的眼睛裏全是淚水,鼻涕也流了下來,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嘴裏溢出來。 就在這時,她整個人突然彈跳起來,四肢趴在地上,腰部下壓,屁股翹起,腦袋揚高,張嘴叫了一聲:“喵。” 宋襲定定地看著她,或許閆嬌嬌並不知道,她的身體、五官都在發生變化,鼻尖縮短,嘴巴變大,半握成拳的手指骨節上,忽然長出了像貓一樣,往內鉤的尖銳指甲。 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用驚異恐懼的目光看著自己,閆嬌嬌若有所感地低下頭。 她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渾身劇震,抬手想要摸自己的臉。 “手指,我的手指……”閆嬌嬌發現自己的手指無法抻直,和掌心黏在了一起,它們不聽使喚的朝她的臉靠近。 指甲抓到了臉上,伴隨著慘叫,將她已經徹底變形的五官抓得鮮血淋漓。 閆嬌嬌瘋狂地在地上打滾,痛苦尖叫,卻怎麽也停不下來。 “我變成貓了,我不要變成貓!”她哭喊起來,期盼望著平日裏一張張熟悉的臉。可每當她靠近,他們就會露出嫌棄的表情退後。 閆嬌嬌覺得身上很癢,一看,一根根細細的絨毛從她的皮膚裏鑽出來。 “不要,不要……”她的聲音變得嘶啞,沒幾句,就成了喵喵喵的叫聲。第二百零二章 我每天都在撿垃圾31 閆嬌嬌的手在地上不停抓撓,想要將指甲磨掉。 可是很快,當尖部被磨掉之後,指甲裏的血管也受到了傷害,開始出血。 大概有了痛感,閆嬌嬌雙手顫抖,可她沒有停下動作,反而更加用力,“我要把這些指甲都弄掉,弄掉之後我就正常了……我不可能是貓……” 指甲終於被徹底磨掉,她欣喜若狂,捂著嘴放聲大笑。 當掌心貼上臉麵的皮膚,她渾身驟然僵硬,像是想起了一件極其重大的事,猛地拿開雙手,死死盯著。 那地方長出了毛,微微凹陷的掌心也凸了起來,形成像貓科動物一樣的肉墊。 她踉蹌起身,目光漫無目的的劃過四周。 片刻後,雙眼迸射出精光。 她快速衝上樓,進了自己的租屋,進入廚房,從架子上拿下一把菜刀。 當刀鋒橫在皮膚上時,她略微遲疑。 所有人都跟著追了上來,擁堵在廚房門口。閆嬌嬌看了眼他們,詭異一笑,張嘴就是喵的一聲。 遲疑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她嘴角抽動,“我知道怎麽把這身毛去掉,你們知道嗎?” 她下定決心,手起刀落,削掉了胳膊上的一塊皮。 看著連帶著皮膚一起掉落的貓毛,她心情舒暢,“就是這樣,用刀子輕輕一劃就能把這該死的毛切掉,我當時就是這麽幹的……這個辦法真好用,嘻嘻嘻……” 閆嬌嬌的動作一直在持續,一塊又一塊皮肉落到她的腳邊。她不知疼痛,滿腦子都是如何剔除全身的毛。 血染紅了她的衣服和鞋子,臉上也迸濺到許多的血點。 “就快要沒了,快了……”閆嬌嬌發出的聲音變得很小,身體搖搖欲墜,失血過多讓她的臉色蒼白,頭腦發暈,有好幾次,因為看不清而切錯地方。 宋襲毛骨悚然的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