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襲一時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放了是放虎歸山。不放,他們總不能一直把人關著。 龐郝出主意說:“綁緊了扔樓梯間去吧,每天給頓飯就行。” 馬興國是個硬脾氣,和以前遇到的挨打就慫的人不一樣,他始終梗著脖子,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宋襲拿不定主意,又把選擇全丟給了蔣夙。 蔣夙捏著宋襲的手指玩兒,“黃毛在現實世界犯了錯,小孩的鬼魂都能一路找過來。你們說,那位素未蒙麵的老鄉,會不會也在找馬興國?” “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麽!”馬興國著急起身,剛一動膝蓋窩就被史金鵬狠狠踹了一腳。 他用的是巧勁兒,看似輕飄飄地,實則疼的馬興國直哆嗦。 馬興國腦門上全是細汗,他死咬著牙關,從牙縫中擠出幾句,“你要麽放了我,要麽就殺了我,老子不怕。” 他陰仄仄地笑了一聲,眼神也跟著陰森起來:“可你們要是弄不死我,就該輪到我看著你們一個個慘死。” “你什麽意思?”龐郝一聽到“死”就心裏發毛,用力推搡馬興國兩下,怒吼,“你把話說清楚!” 馬興國像是被鬼附身似的,笑得更加怪異:“來這裏打工的人沒有一個活著離開的,全都死了,全都要死……” 龐郝聽得心裏慌亂,四肢無力。 他知道馬興國說的“打工人”是誰,如果之前進來的人沒能成功離開,那麽他們呢?他們這一次也能像之前一樣幸運嗎? “龐總。”宋襲的聲音在龐郝腦子裏炸開。 龐郝醒過神,張了張嘴,表情快哭了。 從進來到現在,他終於感到一種切切實實的恐懼。 “別被他的話亂了陣腳。”宋襲給他打氣,“我們經驗豐富,人多,不會有事。” 龐郝蒼白的笑了笑,腦袋耷拉著,心裏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先寫好遺書了。 史金鵬瞧不起他這沒出息的樣子,冷聲說:“既然他遲早會遭報應,我們還捆他幹什麽,把鑰匙都搜了,人直接丟出去就行。” 蔣夙沒有意見:“可以。” 宋襲也覺得可行,馬興國這人心狠手辣,與其耗費精力把人控製在眼皮子底下,防備他繼續害人,不如丟出去自生自滅。 如果他真有報應,無論他在哪裏,都會應驗。 “就這麽決定了。”蔣夙歪倒宋襲身上,額頭壓在青年頸窩來回蹭,“再回去睡會兒?現在才五點。” 三分鍾後,馬興國被扒光了衣服丟出了門。 在這之前,四個人圍著他又逼問了一些關於死亡的事。馬興國的情緒是兩個極端,要麽閉嘴不說當硬漢,要麽情緒激動地詛咒他們死光光。 藍黑色的夜幕已經有了變淡的趨勢,再過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身上衣服和鑰匙都沒了,馬興國什麽也做不了,他光著腳,踩著粗糙的水泥地離開了小區。 宋襲他們一直在窗口盯著他,正準備收回眼,斜對麵那棟樓上,一扇窗戶突然亮了。 黑皮青年的臉出現在窗戶裏,雙手正按在玻璃上瘋狂拍打。 “出事了。”蔣夙朝玄關走去,其他人也跟著跑了出去。 當他們抵達那棟樓樓下的時候,亮著光的窗戶忽然滅了。宋襲仰著頭,一眼就看見窗戶上的血掌印。 血紅得刺目,血珠從掌印下方往下滾,留下幾條長長的拖痕。 因為時間尚早,附近住戶都沒有起床,每扇窗戶都是黑漆漆的。蔣夙帶路跑進樓裏,很快就找到了黑皮青年所在的屋子。 防盜門留了一條縫,縫隙裏飄出帶著腥氣的涼風。 從門口到臥房,一路上都是鮮血踩出的腳印。宋襲跟在蔣夙身後,探頭看進去,臥房裏撒了一大片鮮血,源頭正是黑皮青年。 人已經是死了,靠坐在房間的牆角,兩腿叉開,雙臂以奇異的姿勢垂在腿間。 有了之前的經驗,龐郝覺得還能忍,推著宋襲要去看屍體。 史金鵬沒有進房間,他在查看其他地方,血腳印不是往樓下去的,而是往樓上。他回頭跟宋襲他們匯報了一句,在屋子裏找到一根棒球棍,孤身往樓上走去。 宋襲看著他孤零零的背影,不太放心,讓龐郝跟了上去。 屍體前,蔣夙一臉淡定地解開衣服和褲子,男人的某個部位被切走了,隻剩下一團血糊糊的殘肉。 宋襲皺了下眉,起身到處查看。 如果凶手和三個人真的結過仇怨,這個家裏一定會有線索。 這間屋子家具不多,很亂。 衣服攪成一團堆在沙發上,鞋子東一個西一個,碗池中還丟著午飯用過的餐具,衛生間的櫃子裏,囤放了很多洗衣液和衛生紙。 看上去和普通青年的住宅沒什麽不同,非要說有什麽一樣的話……宋襲盯著牆上的畫框微微出神,這應該是整間屋子裏,最違和的東西。 上麵除了一張黃表紙書寫的符,別的什麽也沒有。 宋襲走過去,仰頭盯著那張符。符紙書看似行雲流水,其實屁都不是,完全是鬼畫符。上麵還蓋了一個紅色方印,依稀可辨別出自某道觀。 掛在客廳裏的東西,所有人都能看見,所以這張符紙不僅僅隻用在黑皮一個人身上。 宋襲沒動相框,探頭進屋子裏,把蔣夙叫了出來,指著符紙問:“見過這個嗎?” 蔣夙想了想,“沒有。”他譏誚地勾起一側嘴角,語氣嘲諷,“不過我知道,這東西沒用。” 想想也是,符紙是用來驅邪避凶保平安的。 如果真有用,這三個人就不會死了。 還以為是新線索呢。 宋襲正失望,相框裏的黃符無緣無故燃燒起來,黃色的紙張瞬間成了灰燼,卻沒有散開,他們平鋪在相框底部,漸漸顯露出一些深灰色的線條。 “是張人臉!”宋襲驚訝的指著相框。 蔣夙擰眉,“是個女人。” 不知是線條組成的人像太過簡陋,還是這張臉的主人原本就很年輕,宋襲覺得與其用女人來形容,不說這是個女生。 二十歲左右,很漂亮的女生。 很快,更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灰燼變成了照片,照片上的女生笑顏如花,青春靚麗,一雙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樓上忽然傳出一聲驚呼,有人喊:“殯儀館的車子來了!” 宋襲從窗口望出去,兩個人抬著擔架從一輛白色麵包車上下來。他們迅速進了樓道,十來秒的功夫,就進了客廳。 他們把屍體放到架子上抬走了,臨走前,最前麵的工作人員回頭對宋襲說:“史金鵬也住在這裏吧,麻煩你通知他一聲,今早來了新屍需要提前上班。” 宋襲:“好,我一定轉告他。” 麵包車剛走,史金鵬就從樓上狂奔下來,龐郝跟在後麵上氣不接下氣,搶著喊道:“頂樓上有東西!” 宋襲上前兩步,“什麽東西,你慢慢說。” 龐郝一下子形容不出來,使勁拍史金鵬的胳膊,“你說。” 史金鵬喝了口水,說:“形容不出來,黏糊糊的一團,我們跟著腳印一路追到了天台,那東西一下子就從天台跳了下去!” “墜樓了?”宋襲的第一反應那可能是個人。 “不是墜樓,樓底下根本沒有屍體,他就那麽不見了!”史金鵬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黏糊糊的,可他的確擁有人形輪廓。 “你確定他從樓上跳下去了?”宋襲追問,“會不會在落地後,他藏起來了?” 史金鵬不確定。 宋襲把照片從相框中取出來,“下去找找。” 此時天光又亮了一些,已經有零星的幾個老頭老太太下樓鍛煉。 四個人分兩頭行動,龐郝和史金鵬負責東麵,宋襲和蔣夙負責西麵。西麵有很多的矮灌木,因為常年無人打理,灌木長得奇形怪狀。 “你看這個。”蔣夙拉著宋襲來到一簇灌木前,灌木上掛著一塊塑料片,塑料片的邊緣被高溫融過,變得圓潤。 宋襲又在附近找了找,又找到一些零零碎碎。有礦泉水的瓶口,碎布,廢紙,和一些發酵過的黏液。 矮灌木上方有幾個窗口,其中一個窗戶敞開,一個卷頭發的女人正伸脖子往下看。她手裏拿著瓜子,挑釁似的當著宋襲的麵扔了一顆進嘴裏。 她誇張地咀嚼著,發現宋襲還在看著自己,張嘴呸了一聲,幾片瓜子殼從上方飄落,掉到了灌木上。 麵對對方惡劣的態度,宋襲笑臉相迎,“姐姐,你一直在窗口嗎?” “關你什麽事。”女人懶洋洋的。 宋襲繼續笑,“那你看見過有人從這裏經過嗎?” 女人翻了個白眼,“沒有!”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仿佛沒受到過冷遇,宋襲安靜地垂下眸,盯著灌木上的垃圾碎片,“這些東西是上麵扔下來的嗎?” 蔣夙蹲在地上,用棍子戳了戳那團黏液,亮晶晶的,能拉絲,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另一頭,史金鵬和龐郝正縮在牆角,正一臉難以置信的捂著嘴。 不知過了多久,史金鵬碰了碰龐郝的胳膊,蒼白著臉問:“你看見了嗎?” 史金鵬:“看見了,是他們回來了。”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每天都在撿垃圾13 龐郝和史金鵬看見的不是別人,是被馬興國欺騙,死在收費站的人。 三人臉上恢複如新,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 史金鵬沒有親眼目睹屍塊,情緒還算平穩,龐郝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了,心肝脾都被掏了出來的人,忽然還能活著回來。 不,他們明明已經死了,回來的是鬼魂。 龐郝一下子跳起來,“我得去告訴宋襲他們!” 撂下話,一溜煙跑了出去。在遠距宋襲還有數十米時,龐郝大喊起來:“宋襲,小宋!” 宋襲從灌木叢中鑽出去,身後的蔣夙追上來,拉住他的胳膊替他將腦袋上的葉子摘掉。 龐郝情緒激動地抓著宋襲,“那三人的鬼魂回來了。” 宋襲想起是誰,擰起眉,“怎麽會。” “我說真的,不信你問問史金鵬!”龐郝回頭,史金鵬這才慢悠悠走過來,“我也看見了。可我不明白,他們來這裏做什麽,怪我們當時沒攔著他們,要報複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