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襲看了眼那一座座垃圾山,奇怪道:“夙夙,你發現沒有,垃圾山還是那麽大。”  他們昨天在垃圾山上爬上爬下,對他們的高度、大小、垃圾種類已經很熟悉。  眼下,垃圾山卻有了變化。  宋襲清楚地記得昨天爬過的其中兩座“山”上堆滿了白色的塑料碎片,今天,那些塑料碎片不見了,變成了綠色的塑料碎粒,高度和大小卻和昨天一樣。  按照董明所說,如果每天早上都會把整座城市裏的垃圾倒過來,垃圾山會變大才對,難道是老兩口半夜裏把其中一部分弄走了?第一百八十章 我每天都在撿垃圾08  “好了。”老頭子數完瓶子,把空麻袋還給宋襲,從兜裏掏出一個鼓囊囊的錢包。  宋襲看著他從錢包裏抽出一百遞過來,“拿好。”  三百個瓶子居然能賣一百塊,平均下來三毛錢一個,比現實貴多了。宋襲在給老板送錢的時候,將問題問了出來。  董明哼笑,“老頭子錢多得很,一向很大方,尤其是塑料瓶子。”  他從兜裏另外掏出十塊錢,塞進宋襲手裏,“天熱,去買點冰棍吃。”  出了院子,龐郝對著鐵門呸了一聲,“就十塊錢,摳摳餿餿的資本家。”  宋襲:“你也是剝削階級。”  龐郝:“我和股東們可沒讓你打白工,分紅和股份都給到位了的,你可不能汙蔑我。”  閑扯著離開了巷子,蔣夙忽然指著前麵道:“是那兩個人。”  宋襲認出他們是昨天夜裏,在斜對麵房子裏搬東西的兩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站在一輛黑色轎車前,指著他們的鼻子罵。  “你們不要命,老子還要命呢!”男人罵出這句後,原本心虛的兩人猛地抬頭,用充血的雙眼狠狠盯著他。  男人被看得後退一步,強硬道:“怎麽,你們闖紅燈還有理了!”  其中一名青年幽幽道:“你說誰要死了?”  他的臉色極其蒼白,眼睛下是黑色眼袋,再配上那表情,男人一下子想到了半夜索命的厲鬼,轉身上車麻溜地走了。  “你們還好嗎?”  溫和的聲音讓神情古怪地兩人打了個激靈,轉頭看見一張俊秀的臉。  宋襲指了指蔣夙和龐郝,“我們住在xx小區,我見過你們,你們就住在我們對麵那棟樓。”  其中皮膚較白的青年覷了眼身旁的友好,無力地扯著唇角笑了下,“我知道,你們剛住進來。”  “我們剛從董明家裏出來,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宋襲交代了自己的行程,發現兩人眉頭一鬆,隨後便聽他們說,“董哥是個好人,講義氣,就是扣了點。但要是你們遇到困難求他幫忙,他一定會幫。”  宋襲又問了一遍:“你們打算去哪?”  白皮青年頓時像霜打過的茄子,“去醫院。昨天我們有個朋友出了車禍,當時心裏太亂,也太害怕了,在他被宣告死亡推走後,我們也離開了。他在這裏沒有家人,隻有我們兩個朋友,所以想說再去看看,買點壽衣什麽的送過去。”  宋襲心說這麽巧的嗎,“正好我也要去醫院取藥,一起吧。”  青年麵麵相覷,轉身小聲商量起來。  因為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宋襲隻零星聽見幾個不重要的詞語。很快,兩人商量完畢,對宋襲道:“一起走吧,醫院就在前麵不遠。”  待兩人走至前方,蔣夙湊到宋襲耳邊道:“他們剛剛說‘人多不會那麽危險’。”  宋襲詫異,“醫院能有什麽危險?”  蔣夙提醒他昨晚兩人堵門的舉動,宋襲微微睜大眼睛:“他們昨晚堵門,也是為了防備危險?”  蔣夙:“或許。”  龐郝聽得滿腦子霧水,拉著宋襲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宋襲看了眼前麵兩人,壓低聲音交代了昨晚的事。龐郝聽完後背發涼,尋思著晚上回去要不要也把門堵上。  到了醫院,醫生抱歉地告訴兩人,因為沒有家屬認領遺體,屍體已經被殯儀館拉走了。  兩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宋襲問:“要去殯儀館看看嗎?”  略一思索,黑皮青年說:“我們要買點東西再過去,你們如果有事,可以先走。”  宋襲:“不用,我們在殯儀館有朋友,正好去看看他。”  白皮青年沒有多想,還好心提醒宋襲是不是該去拿藥。宋襲說完才想起自己要做戲,邊走邊回頭,“我很快回來。”  宋襲一走,蔣夙自然也要去,留下龐郝一個人。  龐郝還記得史金鵬的描述,這兩人那朋友死得太蹊蹺了,忍不住打探道:“你們昨天怎麽出的車禍?”  兩人語結,兩秒後才含糊道:“把刹車踩成了油門,撞到了護欄上。”  龐郝露出“天哪”的表情,“怎麽會這樣,你們是新手上路?”  其中皮膚較黑的人搖頭:“我們拿到駕照已經五年了,就……”他不知怎麽的,舌頭又打結了,旁邊皮膚白那位接過話,“具體原因我們也不清楚,而且當時開車的也不是我們倆。”  龐郝:“你們倆可真幸運,一點沒受傷。”  剛死了朋友,又經曆了一場有驚無險的車禍,換了任何人都會被杠回去,可是這兩人沒有,他們竟然真的露出鬆快的表情,“是啊,還好沒坐前麵。”  這句話剛落,周遭忽然安靜下來。  龐郝這才將視線從兩人身上移開,疑惑地看著走廊盡頭,“其他人呢?”  白皮青年像是受到什麽驚嚇,緊緊抱著自己瑟縮到了牆角,黑皮青年同樣露出恐懼的表情。他們不約而同地盯著斜前方的一扇門。  龐郝看見,那扇門緩慢打開,露出一條黑色縫隙。  縫隙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來了,他來了!”白皮青年哇哇大叫,雙臂胡亂揮舞。  龐郝險些被他誤傷,躲開後按耐著心慌,一腳踹開那扇門。走廊光照進去,讓黑漆漆的空間有了幾絲模糊的光線。  屋子裏隻有安靜陳列的辦公桌椅,沒有其他活物。  龐郝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懈,回頭安撫兩人:“自己嚇自己。”這層樓突然就多了詭異的氣氛,他心裏有些沒底,提議道,“宋襲他們可能取完藥了,我們也下去吧。”  此刻,宋襲兩手空蕩蕩地,已經和蔣夙繞著醫院轉了一圈。  醫院裏的病人很少,醫生護士也不多,但每一個見了麵非工作人員都會露出親切和煦的笑。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宋襲在花園裏見到的園丁。  那人神態古怪,總是東瞧瞧西看看,做賊似的。  宋襲過去問了才知道,這人精神上有些問題,總覺得有人要害他。  當時路過的護士說:“這位大叔幾年前親眼目睹過妻子跳樓,受到了刺激和驚嚇,自那之後就變得神叨叨的,總說有人在暗處看著他。”  說完這些,她掩嘴輕笑,“他還說有鬼呢,可這個世上哪裏有鬼,都是人杜撰出來嚇人的。”  宋襲和蔣夙剛進一樓大廳,就見龐郝帶著兩個青年匆忙從電梯裏出來。  龐郝表麵鎮定,抓著宋襲手一直發抖:“剛剛在樓上好好的,我們斜對麵的門自己突然開了。”  宋襲聽他說居然把門給踹了,誇獎道:“龐總,你膽子比之前大多了。”  龐郝疲憊的擺擺手,“都是被逼的。”  白皮和黑皮受到驚嚇後一直繃著情緒,如今見到一樓人來人往,那股子被壓抑著的情緒也淡了些,提議要早點去殯儀館。  醫院裏有人生,就有人死。大門外不遠處,開了好幾家賣喪葬用品的。  宋襲三人等在馬路這邊,看著正在和攤主說話的兩人。  龐郝這才說出自己的猜測:“門開的時候,他們嚇得比我厲害,說什麽‘他來了’,好像他們知道是誰在作怪。”  一輛貨車從馬路間穿過,等車徹底經過,宋襲發現白皮青年不見了。  他們當即過了馬路,抓著黑皮青年問:“你朋友呢?”  黑皮青年正把紙錢和壽衣裝進袋子裏,“上廁……”話道一半,他突然將手裏的東西一丟,飛一樣地朝店主家的廁所衝去。  剛剛拿東西出來的店主被他撞得一個踉蹌,罵道:“沒長眼睛啊!”  宋襲三人跟著追進去,剛到衛生間,就看見黑皮青年顫巍巍地蹲到了地上。他兩手撐住地麵,腦袋歪著,試圖從門縫看進去。  宋襲奇怪道:“你在做什麽?”  黑皮青年豎起手指做了個“噓”,他渾身抖得厲害,卻有種力量在支撐他看下去。  宋襲看見他的眼睛猛地睜大,像是撞見洪水猛獸般猛地後撤,一屁股坐到地上,嘴裏發出“啊”的一聲驚叫。  蔣夙半蹲下來,看見一張擠在門縫中的臉。  那張臉黑乎乎的一團,五官模糊得仿佛被揉捏在了一起,他的眼睛部位隻有兩個很小的圓孔。他伸出舌頭,腥紅的舌尖往上勾著,舔舐著沾滿髒汙的衛生木門。  龐郝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宋襲還算鎮定,一把將地上的黑皮青年拉起來。轉身從背後的雜物堆中找到一根木棍,用力朝那張臉戳去。  那張臉不躲不閃,吧唧一聲被砸得稀巴爛。  他連聲尖叫都沒有,潰散的塊狀都有自己的意識,又重新黏合在了一起。宋襲一愣,緊跟著手裏的木棍被抽走。  蔣夙將棍子戳得更深,使勁地不停的反複用力刺,吧唧吧唧的聲音讓人想起了許多血腥畫麵。在場的每個人都下意識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蔣夙終於停下了動作,宋襲睜開時恰好和蔣夙的目光對上。  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等蔣夙開口,踢一腳踹開了門。  衛生間裏,白皮青年坐在牆角,兩腿癱在地上,雙臂往外拐垂在雙腿之間,黑色褲子上有一團很大的暗色痕跡,那是被什麽給浸濕了。  可是宋襲很清楚,那不是普通的水,因為在他身下附近的白色瓷磚上,到處都是新鮮的血跡。  龐郝瞠目結舌,“怎麽,怎麽就死了……”  被嚇得最厲害的是黑皮,已經渾身癱軟得無法直立,歪斜著靠在龐郝身上,嘴裏喃喃道:“是丁磊不甘心,他一定是想拉我們一起下地獄!”  宋襲:“誰是丁磊?”  人在慌亂時戒備心是最低的,很容易套話,黑皮沒過腦子,顫著嗓音直接說:“就是昨天車禍死掉的那個!!”  宋襲不再發問,跟蔣夙一起擠進窄小的衛生間,他避開地上的血,伸手碰了碰白皮青年的腿,靈活得不正常。  腦子裏猛然想起史金鵬的話,立刻用雙手按住了左腿。大腿和下麵的小腿脫臼,失去了關聯性。  蔣夙看了宋襲一眼,掌心按住另一條腿輕輕一推,小腿在褲子裏滾了半圈。  他微抿起嘴唇,開始檢查屍體的兩條胳膊,全都是脫臼狀態。  隨著外部力量的擺弄,屍體晃悠了下,躺倒在地,露出下巴上的深深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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