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夙握住刀柄,順勢往下剖開,一股腥濃腐爛的氣息沿著縫隙瘋狂往外鑽。 宋襲立刻捂住鼻子,心裏已經清楚裏麵裝的什麽。蔣夙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上,擋住他的視線。自己則用刀將整個娃娃的身體徹底打開,讓裏麵的東西攤開在眾人麵前。 已經發爛的生蛆的腐肉一經暴露,在場的人全都往後退了一步。 太惡心了。 蔣夙麵不改色的用刀尖撥弄兩下,看見裏麵熟悉的衣服,篤定道:“是楊安,而且他的腳不見了。” “楊……”光頭咬了下舌頭,疼得差點飆淚。他吞咽著口水,吃痛的想,那麽另一個塞了東西的布娃娃,應該就是張芳林了。 那麽剩下的八個布娃娃…… 氣氛變得緊張而憋悶,顯然大家都想到了一塊兒。 阮來娣的臉色很不好,她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沒想到那幾個變態的死孩子還是把她算在了獵物中。 那一個個布娃娃像是給他們準備的壽衣,是在催命。 沙沙捏著鼻子探頭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忍住幹嘔的欲望,問:“直接就這麽弄壞了,沒事吧?” 哪怕是在現實世界,家長私下弄壞了小孩兒的玩具,孩子也是要發脾氣的。 蔣夙鬆開菜刀,拉著宋襲站起來,“有事,縫起來重新掛上去就行了。” 沙沙:“……” 光頭看出蔣夙和宋襲不想再管事,雖然心裏萬般不願意,但還是主動請纓,“我和寸頭一起縫吧。” “關我什……”寸頭的嘴被光頭的捂住,他貼著對方的耳朵警告,“你想什麽事都賴給他們倆?” 宋襲看著溫和,發起飆的時候有點暴力,下得去死手。至於蔣夙,大家有些看不透這個人。 聽出警告的意味後,寸頭冷靜了下來隻能認栽。他和光頭用沙沙找來的針線,一個縫肚子,一個去縫手腳,為了不被發現,他們縫得十分細致,完全是按照其他布娃娃的針腳痕跡縫合。 剛做完,兩人就進衛生間大吐特吐。 宋襲靠在牆上,憐憫的遞過去一杯水,“好點了沒?” 寸頭捏著杯子沒有動作,用眼神詢問水是從哪兒來的。 宋襲說:“蔣夙從樓下水管接的,放心喝吧。” 寸頭咕嚕幾下喝了一半,將剩下半杯給了光頭。 “喝完就先出去吧。”蔣夙望著已經被掛回去的娃娃,審視著是否合格。 寸頭也有些擔心,“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蔣夙:“不清楚。” 寸頭差點哭出來,他苦著臉正要說話,就聽見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小孩子們看見樓下的大人都不見了,找了上來。 甲跑在第一個,他凶狠的撞開擋在門口的阮來娣和高粱,一腦袋紮向蔣夙,雙手抱住他的腿。 蔣夙冷臉看著他,形象和慈母二字完全不搭邊。他沉默地看著甲,仍由他推搡自己的腿。 甲問:“媽媽,你們怎麽都上來了?” 蔣夙:“有事。” 甲:“什麽事?” 蔣夙:“重要的事。” 甲:“不能讓我們知道嗎?” 蔣夙:“不能。” 甲:“……” 眾人:“……” 當女人之前,蔣夙很硬,當了女人後,蔣夙更硬了。 宋襲輕咳一聲,怕把小孩子惹毛將他們趕出去,忙出來救場:“爸爸媽媽在跟哥哥姐姐們商量,怎麽給你們安排一個小驚喜。” 不隻是甲,乙丙丁也高興圍上來,媽媽爸爸的喊了一通後,齊聲問:“是什麽驚喜?” 宋襲:“想給你們準備一棵禮物樹,你們可以所說自己最想要什麽。” 丁粗聲粗氣說:“按照我們的喜好準備的禮物樹,還算是驚喜嗎?” 宋襲:“……” 甲說:“爸爸,你要和媽媽自己想哦,我們不能告訴你們的。”他似是靦腆的抿了下嘴,抱著宋襲的脖子說,“爸爸,你真好。” 宋襲被小孩兒嘴裏的口氣熏得反胃,依舊笑臉溫和,“謝謝兒子,你也很好。” 小孩子們沉浸在即將到來的驚喜中,根本沒去注意布娃娃的情況。他們來的突然,離開得也很匆忙,說是要到院子裏遛醜八怪。 宋襲就趴在三樓的窗口往下看。 醜八怪果然被甲用鐵鏈子牽了出去,他先是蹲在院子裏,等甲乙丙丁站到四個角後,一個灰白色的東西從丙的手裏扔出去。 宋襲一下子站直,“你們看,他剛剛扔的什麽?” 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楚,蔣夙卻說:“是骨頭。” “什麽骨頭?哪兒來的骨頭?”高粱焦急地又看出去,興許是腦子裏有了猜測,他越看越覺得那東西像腳跟骨。 見他臉色變得難看,沙沙嘖了一聲,催促道:“想到什麽就說出來唄。” “我覺得,那玩意兒像,像人的腳跟骨頭。”高粱知道自進來之後,他一直沒怎麽幫過忙,有酒的時候喝酒,沒酒了也抱著酒壺聞味道,所以這些人應該很難相信他的說辭。 “以前高中有自然科學實驗室,裏麵就有人體骨骼模型,我跟發小以前手賤,有次趁沒人把骨架頭走過,然後把骨頭拆開,放進同學書包裏……” “女同學?”沙沙打斷他,笑著問。 高粱撓了撓後腦勺,說:“男的女的都有。” 沙沙笑出了聲,緊接著忽然一腳踹在了高粱的腿彎上,“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高粱膝蓋疼,心裏卻讚同的她罵得對,當時的確有好些女生被嚇得連聲尖叫。 為了營造氣氛,他還和其他男生打配合,突然關掉了教室裏的燈。 那天晚自習,女生抱成了一團,男生們哈哈大笑。當時快樂,現在想起隻覺得無聊不懂事。 沙沙發泄了下,扭頭問宋襲:“我記得蔣夙之前說楊安的腳不見了?” “楊安的腳在他死的時候就不見了,當時一起不見的,還有他的眼珠子。可是楊安的布娃娃眼眶裏,眼睛分明還在……“宋襲看向張芳林的娃娃,眼眶黑洞洞的,他個子矮了點,讓蔣夙伸手起捏捏娃娃的腳。 蔣夙仔細捏了幾下:“沒有。” “他們的腳去哪兒了呢?”宋襲低聲說著,想著有哪些可能性,“假設,他們正在逗狗的骨頭是楊安的……” 光頭道:“不是吧,一個人身上那麽多部位,幹嘛隻獨獨拿腳?就為了取跟骨嗎?”怎麽想都覺得扯。 如果屍體的其他部位就那麽被丟棄了還好說,可其他部位也被帶回來塞進了娃娃中,那最開始就失蹤的腳就變得特殊起來。 宋襲問蔣夙:“你怎麽想?” 蔣夙走到楊安的娃娃下,抬頭看了兩眼,又走到張芳林的娃娃下方,同樣抬頭看。 “和腳的情況類似,最開始被拿走的兩對眼睛,一對嵌在娃娃上,一對失蹤了。”蔣夙轉身,又抬手捏住張芳林娃娃的腳,裏麵隻有柔軟的腐肉,屍液隨著青年手指用力,沿著他的手指流淌下來。 宋襲:“……弟弟,求別再捏了。” 蔣夙說:“什麽情況下,你們會把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在搶走後,又丟掉。” 阮來娣:“失去興趣,東西壞了,或者覺得沒用的時候。” 蔣夙走到房間東麵的床前,扯起一角床單,把手指擦了擦。 抬眸望向宋襲,見到對方略嫌棄的眼神,他委屈的抿了下唇,又扯起另一角稍微幹淨一點的,繼續擦。 光頭瞪了半晌沒等到後文,道:“哥們兒,怎麽不說了??” “張芳林的眼睛應該別有用處,至於楊安的眼睛,如阮小姐所說,它們可能被拋棄了。”確定宋襲眼裏沒了嫌棄,蔣夙麵上平靜的走過去,把手伸出去給宋襲檢查。 宋襲心裏還有些膈應,那可是屍水,和發酵擠壓出的米酒汁不是一個量級的。 他告訴自己,這可是他們家夙夙的手,不是一般男人的手。忍著排斥,他握了上去,“正事要緊,等下帶你下去洗洗。” 蔣夙滿意的勾唇淺笑,每當宋襲用這種溫潤的聲音哄著他做什麽的時候,他的心就熱乎乎的。 沙沙白眼快翻上天了,陰陽怪氣地說:“爸爸媽媽,戀愛能被窩裏談嗎。” 宋襲:“……” 蔣夙掃了沙沙一眼,這才繼續道:“失蹤的腳和眼睛一樣,留在甲乙丙丁手裏的是被棄用的,隻是他們沒有把跟骨丟掉,而是用來當了逗狗玩具。真正有用處的腳,早就被放到了其他地方。” 失蹤的不隻是眼珠、腳,還有手指,宋襲問:“你剛剛在腐肉中看到手指了嗎?” 蔣夙沒有出聲,正在腦海中翻找記憶,他將十二分鍾前發生的所有事,每個細節,都在腦子裏重新過了一遍。 肯定道:“沒有,楊安的失蹤的手指不在娃娃裏。”他再次走到張芳林的娃娃下,舉高了手。 揉捏一番後,他說:“張芳林的手指也不在。” 所以,眼下最肯定的是,張芳林的眼睛和手指被放到了其他地方,楊安的手指很可能和張芳林的藏在同一個地方。 會是那間被鎖起來的地下室嗎? 光頭摸著下巴,一副很高深的表情:“眼睛什麽的肯定不會無緣無故不見,咱們下去看看,那隻腳到底是誰的。” 一想起要近距離接觸隊友的遺骸,阮來娣就有些不願意,“確定了是誰的有什麽用?就能知道出口在哪裏嗎?” 寸頭有點煩她,“你愛去不去。” 說完,七個人還真走了,留下阮來娣一個人定在原地。房門沒關,帶著惡臭的風從背後敞開的窗戶吹來,她驚惶轉身,看見那些布娃娃的腳正在半空晃悠。 “你們等等我!”阮來娣嚇得冷汗直冒,叫喊著追著下樓。 院子裏的四個男孩,正將怪物圍在中間,甲揪著怪物的耳朵罵:“你就是個笨蛋,這麽簡單都接不住!你怎麽這麽蠢,比廢物都不如,你這樣的不如去死!” 最後的字像一個信號,其他三個人立刻開始抓扯怪物的皮膚。 那麽小的孩子,居然能罵出這麽惡毒的話,阮來娣心裏很不舒服,拒絕繼續上前。 其他人可不打算將就她,頭也不回的去到甲乙丙丁麵前。 宋襲的手落在甲的腦袋上,“你們在玩什麽?” 甲笑得燦爛,“爸爸,他真的好蠢,連個玩具都叼不住。你看。”說完,他突然將手裏的骨頭扔了出去。 怪物頃刻間衝出去,卻仍舊沒咬住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