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襲聽見隔壁陽台傳來一聲痛呼,“我操你媽!”  大概是疼狠了,罵完之後反而安靜下來。  宋襲屏住呼吸等待,確定塌鼻男進屋後才跟蔣夙起來,拐進了406的客廳。  這間屋子明顯有人住過,但已經很久無人打掃,地上躺著各種小孩兒的玩具,沙發上有一床小小的被子,上麵有小獅子的圖案。  宋襲先後進了兩間臥室,一間明顯是兒童房,一間是主臥室。  這兩間臥室有一個共同點,沒有一個屬於男人的痕跡。其實不隻是臥室,客廳、衛生間,到處都是沒有雄性動物留存過的痕跡。  在這套房子裏住過的人,大概率是一位單身母親。  巡視一圈後,宋襲和蔣夙離開了406,走的正門,沒有翻牆或者陽台。然後他們把得來的鑰匙插進鑰匙孔。  插入的時候很順當,隻是擰不開。  “不是這間房子的……”宋襲小聲嘀咕,又鬆了口氣,還好沒把門鎖死。  兩人重新進入屋子,從陽台利落的翻進506。與之前的那間房子不同,這間屋子居住痕跡明顯。  陽台的地上放著幾盆小花,地上鋪著防腐的木地板,邊緣圍了一圈小石子。但是從這一小塊地方的布置就能看出,房子的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宋襲忽然不確定要不要再進去,或許王通他們沒有敲開門,不是因為屋內沒人,而是屋主不想開罷了。  “進去看看。”蔣夙不由分說,拉著宋襲往裏走。  兩人剛到客廳就頓住了,客廳的茶幾、地板、沙發,到處都是木屑,令人無處下腳。有個女人坐在飯桌附近的地板上,手裏拿著一把刻刀,另一隻手拿著一塊兒木頭,目光專注的盯著鋒銳的刀尖。  宋襲怕被發現,靠得蔣夙很近。  他回頭望著蔣夙,用嘴型無聲問:“她在做木雕?”  那個趴在他們的門上,用一隻眼睛試圖從貓眼偷看的女人;那個到了半夜前來敲門,詭異的用指甲刮門,並在王通他們門口留下紙條的女人……竟然就這麽被他們找到了。  她沒有絲毫的怪異行為,而是像個真正的手藝人,握著木頭,神情恬靜的坐著精巧的雕刻。  宋襲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實就是這樣。  地上的木屑輕輕一踩就會發出聲音,兩人的行動受限,被迫留在原地遠距離觀察。  女人似乎正在做一個木頭小人,身體和頭部的輪廓已經初具雛形。她神色安詳,半垂的睫毛擋住了眼睛,嘴唇輕巧的勾出弧度。  她的手指修長,指尖白皙圓潤,大概是為了方便創作,她的指甲被修剪得很短很短,隻有正常人手指甲的一半那麽長。  指甲邊緣有幹涸的血跡,不知是修剪指甲時弄出來的,還是她做了別的什麽。  一片片木屑掉到地上,女人忽然起身,明明是白天她卻打開了屋子裏的電燈,燈泡是大功率的,將本就光線通透的客廳照得如同豔陽直射的白色操場。  宋襲覺得刺眼,微眯起眼睛,看見女人拿了隻筆過來,對著小人的頭部畫了個簡單的五官。  她丟下筆,重新盤腿坐回地上,繼續雕刻。  背後和左右沒有支撐,宋襲站得好累,甚至在女人枯燥的動作中開始瞌睡。蔣夙從背後捏住他的臉皮拉扯兩下,“別睡。”  宋襲用力點點頭,發現女人忽然往這邊看了過來。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他們,心依舊提到了嗓子眼。宋襲看見女人走了過來,停在陽台前的推拉門上,砰地一下,她重重拉上了門。  屋外的鳥叫被隔絕,宋襲感覺自己仿佛處在了一個密室中。  女人返回客廳後,沒有繼續做雕刻,她似乎累了,拿著做到一半的小木頭進了房間,從宋襲的角度,隻能看見臥室的一角,那裏恰好擺著一張書桌。  書桌上放著許多看不清樣子的小木雕,似乎有人也有動物。  臥室門輕輕合上,宋襲和蔣夙終於可以行動了,客廳裏找了一圈,這裏是唯一一間沒有發現相框的房間。  宋襲不禁想,難道黑長直女人就是眾多照片中,被塗黑的那位?  可如果真的是她,大家為什麽會對她這樣強烈的排斥態度。當房東聽見紙條的時候,又會露出那樣恐懼的表情。  一切疑點,都集中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地上的木屑不隻存在於客廳,小臥室和女人居住的大臥室都有。  宋襲兩人進了小臥室,這間屋子裏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凳子,其餘地方堆滿了各色木頭,那些木頭表麵光澤,應該是抹了特殊的物質用來防止水分蒸發。  宋襲拉開桌子抽屜,裏麵擺放了一排雕刻工具。  就在兩人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小小的圓球不知從哪裏滾出來,碰到了他的腳尖。  宋襲忽然不敢動,抬眸看向四周。沒有聽見東西掉落的聲音,也沒有聽見最初的滾動聲。這顆球像是憑空出現在地板上,然後瞄準了位置,朝他撞擊過來的。  心裏突如其來的開始緊張,宋襲緊了緊握著蔣夙的手,正打算將腳挪開,緊閉的門突然開了。  他驚愕地望著走進來的女人,腳步輕盈得沒有絲毫聲音,哪怕是她的腳正踩在木屑上。  女人像是知道哪裏有人,徑直走到書桌前,她凝眸盯著空氣,低頭看向地麵。  那顆木球安靜停在地上,她伸出一隻腳,突然用力踢向小球。木球重重撞向牆壁後,彈進了擺放整齊的木頭堆中。  木頭被木球擊得震顫,萬幸的是沒有垮塌。  宋襲和蔣夙抱成一團躲在桌子底下,而起初撞到他的那顆球,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蔣夙用手指摁住了它。  直到女人突然踢來,蔣夙適時將手鬆開,他才知道蔣夙的用意。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女人的用意。  她發現了房間裏有其他人。  那顆木球就是試探。  黑長直靜靜站在房間裏,腦袋低垂,她整個人出奇的安靜,仿佛連呼吸也沒有。這間屋子很小,又拉著窗簾,透進來的光線將女人的臉切割成明暗兩個部分,顯得她的表情一半平靜,一半猙獰。  片刻後,她突然衝向那堆木頭,發了瘋似的撈起一塊塊木頭四處亂砸。  接連不斷的撞擊聲敲在宋襲的耳膜上,女人的目的性非常強,每一次攻擊都是朝著書桌的方向。  發泄一通後,她確定這間屋子的確沒人,沉默地走出房間,還故意反鎖了門。  這可難不倒宋襲。  他隨身都帶著開鎖的特製鐵絲,手指靈活的將其彎曲幾下,正要捅進鎖孔,蔣夙忽然按住他的手背,目光投向底部的門縫。  女人沒有走,正站在門口守株待兔。  宋襲出了一頭冷汗,純屬嚇的,黑長直的感知過於敏銳,有點棘手。  很快,有暗有明的門縫徹底被客廳的光亮充盈,宋襲輕微鬆了口氣,輕輕捅開了鎖。就在他打開門的瞬間,一雙穿西褲的腿立到他跟前。  宋襲抬頭,對上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女人沒走,竟然一直等在門的側麵!太狡猾了!  宋襲推著蔣夙向後瘋狂退縮,女人氣勢洶洶,手裏拿著一把電鋸,當場拉開,鋸刀開始轉動,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看不見宋襲和蔣夙具體在哪裏,隻是確定房間裏有東西。  “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麵。”女人的聲音輕柔如水,即便手中拿著大殺器也沒有影響到她窈窕柔美的身姿。  與她的柔和的外貌相反,她的性格出奇暴躁。  在沒有得到回應後,她開始發了瘋的到處亂砍,電鋸經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會成為碎塊。  蔣夙瞄準時機,趁著對方劈砍木頭的機會,一把撈起宋襲就跑。  宋襲像個破布娃娃被青年夾在胳膊下離開了房間。既然已經被發現,也沒有必要再隱藏什麽,他們直接打開防盜門衝出去。  蔣夙腿長,動作迅猛,女人根本追不上。  直到回到202歇了片刻,樓下傳來了女人敲門的聲音。  宋襲聽見樓下的主戶打開門,想了想,他按捺住緊張的心跳,走到玄關準備開門。  林叔一把按住他,“你要做什麽?”  宋襲:“出去聽聽她會問些什麽?”  “你瘋啦!萬一認出你呢!”林叔難以相信,現在的年輕人膽子都這麽大嗎!他把目光投向蔣夙,“趕緊勸勸你哥哥。”  蔣夙的手攬上他哥的肩,眸光微微一閃,往下一滑停在腰部。  宋襲沒注意他的小動作,往前一步拉開了門,恰好聽見女人和樓下的對話。  黑長直:“你們有注意到,有人剛剛跑上去嗎?”  “沒有。”答話的人說完便關上了門。  黑長直敲開隔壁那間房子,問了同樣的話,那人的回答同樣是“沒有”。  宋襲趴在護欄上,等女人上來問話。這一次,女人沒有收斂自己的步伐,鞋跟踩在地上咯噔作響。等她踩上通往二樓的緩台,宋襲才看清楚,她手裏還拎著電鋸。  看見202外站著的青年,女人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唇角的笑意不變。  她輕輕上來,問:“你們有注意到,有人剛才跑上去嗎?”  宋襲露出深思的模樣,搖頭說:“沒有。”  女人又看向蔣夙,蔣夙:“沒有。”  她偏著腦袋,困惑的“咦”了一聲,“你們為什麽還不關門?”  宋襲說:“屋子裏太熱,吹吹涼風。”  黑長直的腦袋重新擺正,略過兩人敲響了102的門。已經住了快兩天了,宋襲第一次知道,隔壁住著一個戴眼鏡的瘦弱男生。  男生神色陰鬱,甚至有些畏縮怯懦,尤其是開門時看見女人的那一刻,宋襲敢肯定,他當時一定很想關門。  可是他沒有,他像遭到迫害似的,戰戰兢兢地走出來,“請問,有什麽事嗎?”  黑長直:“你們有注意到,有人剛才跑上去嗎?”  “沒有,我什麽都沒看見。”眼鏡男生肩膀顫抖,他看了眼隔壁湊熱鬧不肯進門的兩人,小聲問,“我可以進去了嗎?”  女人直接轉身,上了三樓。  防盜門帶起的涼風刮過麵頰,男生迅速關上了門。宋襲摸了摸下巴,眼睛微眯,覺得這個眼鏡男生對女人的態度很不對勁。  畏懼,避之不及,卻又不敢徹底躲避。  這很矛盾。  仿佛古代暴君,鐵血手腕下生活的可憐百姓恨不得他死,卻又畏懼強權,不敢反抗。  女人上了三樓,敲響203的門,宋襲踮起腳仰頭望去,王通他們沒開門。  此時,王通三人在樓上的204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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