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雅眼睛都哭腫了,“我,我不敢進去,我害怕。” 奶奶灰無語的接過盆子,半分鍾就接了一盆熱水出來。程雅雅擦著眼淚跟在後麵,一進門就聽見沈婷玉的冷嘲熱諷。 “夠了。”奶奶灰聽得心煩,蹙眉道,“你就不能給自己積點德?” “得,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沈婷玉翻了白眼,“你就等著被她拖累死吧,反正丟的又不是我的命。” “你!”奶奶灰氣結,礙於好男不跟女鬥的準則,罵不出什麽太過分的話。 程雅雅細聲道:“你們別因為我吵架。” 宋襲聽得牙酸,帶著自己的小朋友從兩人之間穿過,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一進門,蔣夙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會覺得我對她太凶嗎?” 宋襲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那個女生。”蔣夙眉頭微蹙,想起程雅雅黏膩的語氣和眼神,就渾身不舒服,有種哥哥要被搶走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來得快,也很淡,轉瞬就變為了氣憤的話語。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已經晚了。蔣夙有點後悔,覺得那樣顯得自己沒有禮貌,很凶,不討人喜歡。 宋襲啊了一聲,“你說程雅雅嗎?沒有。”之前給蘇大爺按摩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少年一直盯著自己。 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看著蔣夙的眼睛,認真道:“如果你真的做了我很不喜歡的事,我一定會當麵告訴你,有任何矛盾或者意見,我們都可以攤開了說。”思忖了下,繼續道,“你也一樣,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生氣的。” 蔣夙怔怔地望著對麵那雙眼睛,裏麵承載著真誠和無限的包容,像猛烈的洪水衝進心田,令人無措,慌亂,又有種想要抓住的衝動。 “宋襲,你是個很好的人。” 好得讓人想靠得更近。 突然拿到好人卡,宋襲錯愕兩秒,噗嗤笑出聲來,推著少年去到牆角,拿上盆子去澡堂子洗澡。 心理上提前做了準備,再一次進到澡堂,宋襲的內心和臉上皆是無波。 即便是燈滅了,風扇轉起來,仍舊無動於衷。 倒是這些穿插在洗澡過程中的異象,讓他想起了寸頭的骨灰。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擔心骨灰可能不在了。 拽掉頭頂的毛巾,宋襲去了韓先鋒住過的那間木屋。 屋子裏黑燈瞎火,隨著燈光亮起,宋襲很快看清了內裏的全貌。他記得韓先鋒說過,骨灰罐被放在櫃子上,可是現在,那裏空空如也。 “韓哥!”宋襲站在窗口衝斜對麵喊,“你有挪過罐子嗎?” “沒有。”意識到可能出事了,韓先鋒當即回到久違的木屋,隻一眼就發現骨灰罐不見了。 不相信似的,他把床下床頭翻了個遍,“沒了,怎麽會沒了?!” 宋襲臉色微沉,想起了303室男主坦然的承認。 “是被拿走,下葬了。” 韓先鋒轉身就走。 其餘人聽見動靜也跑了過來,留下蘇大爺一個人在木屋裏。 沈婷玉看著遠去的背影,眉眼沉沉,當機立斷道,“跟上去,大半夜的,他一個人不安全。” 韓先鋒當初沒親眼看見人具體是從哪塊花田爬出來的,他在食堂門口停下,等到宋襲走到跟前,問:“還記得具體位置嗎?” “記得。”宋襲,“跟我來吧。” 他帶著眾人橫穿花田,去到發現303號男主人的那片花田。 花田裏的花開的特別豔麗,紫藍色的花瓣隨著微風飄揚著。宋襲在附近找了一圈,沒發現骨灰的埋葬痕跡,倒是相距不遠處的另一個塊兒田裏,有人兩個人影匆忙跑開。 “去那邊看看。”宋襲丟下話跑過去,果不其然在泥土間看見一些灰白色粉末。 想起匆匆而過的兩人,宋襲心裏不安,他蹲了下來,讓蔣夙找來一根木棍。 棍子很長,隻需要抓住一頭,便能使巧勁將下麵的泥土翻上來。 韓先鋒嫌宋襲動作慢,搶過木棍粗獷地插進泥裏。灰白色的物質越來越多的被從土下翻到了麵上。 “嘖。”他焦躁地丟掉木棍,用手刨土。 厚厚的土層被刨了個一幹二淨,暴露出下麵堆積在一起的粉末。他心頭大駭,一屁股坐到地上,抖著嗓子道,“是方曉樂的骨灰!是一定是他的骨灰!” “嗯。”宋襲終於發現,骨灰罐被丟棄在另一塊花田的田埂上。 其餘人站在幾步遠外觀察情況,沈婷玉摸了摸被涼風激出的雞皮疙瘩,蹙眉道:“方曉樂也會複活嗎?如果會,他肯定要回來找我們的,到時候我們怎麽麵對他?” 很少吭聲的一個男人說:“把骨灰弄出來裝進罐子裏,找地方丟掉吧。” 韓先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出來,或許是為了驗證宋襲的猜測,或許是因為單純的好奇。在聽了大家的話後,他慢慢冷靜下來。 搓了搓臉,他道:“宋……”話剛出口,臉上露出了驚恐異常的表情。 “骨灰,骨灰怎麽……”韓先鋒的嘴唇翕動,手指顫巍巍的抬起來,指向腳尖前鋪滿了骨灰的土坑。 宋襲看過去,本該是死物的骨灰如流動的水一樣,從土坑裏漫了出來!第五十八章 花花世界14 灰白色的物質平鋪於土壤上,粉末變成了一條條異常纖細的根須,在泥土中自如的往四周擴散。 宋襲他們不斷後退,好幾次,跑得慢的兩個女人都差點被骨灰碰到。 “操,這他媽到底是什麽!沒聽說過骨灰還能進化的!”韓先鋒一邊躲避,一邊吐槽,他看了眼宋襲,青年躲避的動作幹淨迅速,卻也看得出,他並不想真的離開這裏。 韓先鋒知道,宋襲是在觀察,在能夠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他想看看,這些骨灰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程雅雅嘴裏爆發出一聲尖叫。 一點骨灰沾到了她的鞋子後,藤蔓一般延展成一條線,繞著她的腳踝爬上去。 他們來這裏前,現實是晚上,也是夏天,大家身上的衣服較為單薄,而程雅雅正好穿的是一條七分褲。 骨灰線條越過她的襪子,很快就貼在了她的小腿上。 “走開!走開!”程雅雅跳著腳,彎腰去拍打小腿。骨灰線立刻從小腿,竄到了她的臉上。 她驚慌失措,求助的看向距離較近的奶奶灰,哭著喊:“快幫我把這東西弄掉!” 奶奶灰驚愕地看著她,半天才反應過來。此時,骨灰線已經爬到程雅雅的臉上。 看出他竟然真想去幫忙,沈婷玉忍不住嘲諷:“別幫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拖下水。” 宋襲也不太讚成,“在花田裏,骨灰的存在相當於肥料,現在程雅雅就是那塊需要施肥的‘田’,你湊上去根本沒用。” 程雅雅哭得越來越傷心,兩眼通紅,見奶奶灰遲疑,她一咬下唇,自己跑了過來,伸手要抓住人求救。 “滾開!”沈婷玉一見她過來跑得更快。 這下子,大家不但要躲避土壤中的骨灰,還要躲避程雅雅,場麵越發淩亂。 地上,骨灰在平鋪到一定範圍後,擴散開成了交織的樹根狀,快速滲入土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程雅雅臉上的骨灰線,大概是皮膚的滲透性沒有土壤那麽好的緣故,它像是找不到入口,沒頭蒼蠅似的在她臉上四處亂躥。 “結束了,結束了。”程雅雅的眼睛睜得很大,頭發淩亂的垂在額前,她怔怔望著奶奶灰,“陸明哥哥,你幫我把它弄下來好不好,花田裏的骨灰安靜了,我臉上的肯定也沒有危險性了,你害怕的話,就用棍子幫我挑開。” 奶奶灰扭頭去看其他人,皆是一副不讚成的模樣。 他心頭發涼,覺得這些人也太冷漠,太不近人情了。不過是幫個忙而已,為什麽要這麽排斥。 “你想好了。”開口的人竟然是蔣夙。 少年神色嘲諷,眼裏帶著探究,似乎在好奇奶奶灰接下來的舉動,“花田裏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骨灰入了土後,它被賦予了新的特性,它會先像液體一樣擴散,再變幻成根須狀沿著泥土間的縫隙滲透。” 宋襲也看出了陸明眼裏的譴責,但他沒有為自己或大家辯解。在他看來,幫助他人的前提是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他還沒有善良博愛到舍己為人的地步。 當然,這個“人”並不包括蔣夙和至親摯友。 程雅雅看出了奶奶灰的動搖,越發哭得厲害,嗚嗚咽咽的聲音飄在黑夜中,婉如鬼魅泣血。 奶奶灰終究是忍不下心,他安慰自己,我動作快一點,骨灰就傷害不了他。 這麽想著,他脫下了身上的短袖襯衣,將手掌包裹。然後飛快伸出去,撣掉了程雅雅臉上的骨灰線。 程雅雅驚訝地摸著自己的臉,蟲蟻爬過的感覺沒有了! “不見了,骨灰被弄掉了!”她高興地看向其他人,“你們看,不見了!” 奶奶灰早在第一時間丟掉了襯衣,他甩甩手,覺得身上有點癢,抬起胳膊伸到肩後撓了撓。 程雅雅高興地望著他:“陸明哥哥,謝謝你,等你有需要的時候,我一定回報答你的。” 奶奶灰眼角抽搐,忍著怪異的感覺,神情勉強地搖了搖頭。 程雅雅眨了眨眼,嘴唇蠕動幾下,選擇將話咽回去,假裝沒發現對方的異樣,轉身對其他人委屈地笑了笑,“大家剛剛雖然沒有幫忙,但我也不會怪你們,希望還能像之前那樣相處。” 如果說之前程雅雅的表現不夠明顯的話,那麽現在,他是真的品出了點白蓮花特有的楚楚可憐和故作堅強。 沈婷玉厭惡地白了她一眼,目光恰好落到奶奶灰的臉上,驚愕道:“陸明,你怎麽了?!” 奶奶灰後槽牙緊咬,臉上的恐懼顯而易見,他攥著拳頭,直勾勾的盯著沈婷玉,“沈小姐,我脖子上是不是有東西,後麵。” 沈婷玉繞到他後麵一看,原本覆在程雅雅身上的骨灰線,不知何時跳到了奶奶灰的後頸上。 它像條蟲子一樣,彎彎曲曲地扭動著爬進了頭發裏,與顏色相仿的發絲混在了一起。 “它在你頭發裏!”沈婷玉眼尖,驚惶地往後退了一步,回頭看向韓先鋒,“韓哥,你想想辦法!” “我能想到什麽辦法!”韓先鋒說,“那玩意兒誰碰誰倒黴!” 一語成讖,骨灰線從奶奶灰頭發裏突然冒出來,沿著額頭從眼眶鑽了進去。 “怎麽會……”程雅雅慌張地在自己臉上一通亂摸,後怕地想起宋襲的話。 如果真把臉比作“土”,那麽現在的骨灰線明顯是找到了滲進“土壤”的入口。還好,剛剛那個人動作快,要不然現在倒黴的就是她了。 “疼,眼睛好疼。”奶奶灰手指顫抖,恨不得把眼睛挖出來。 疼痛了來得迅猛,消失得迅速,不過幾秒的工夫,他就感覺到眼眶內一陣舒服,隻是臉上的皮膚有點癢,下意識想用手抓撓。 “別碰!”宋襲喊道,“它鑽進你的皮膚裏了。”像一根再普通不過的,細細的黛色血管。 奶奶灰心頭猛跳,崩潰地喊:“怎麽辦,我要怎麽辦,你們有人會動手術嗎,幫我把它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