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是待不下去了,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幹淨的衣服,宋襲頭也不回地離開浴室,跑去人最多的客廳。 朝陽剛打完訂餐電話,見他頭發沒擦幹,按著宋襲的肩膀,半強迫的將人推回浴室:“趕緊把頭發擦了,吹風機在櫃子裏。對了,半小時後開飯。” 哢嚓一聲,門在背後合上。 宋襲臉朝著鏡子,眼眸垂下。在地板上掃視了好幾遍後,他緊繃的肩頸得以放鬆。 ——影子它,不見了。第四十二章 有點調皮 朝陽點餐很全麵,有湯有菜,有肉有素,他給宋襲盛了一大碗米飯。 等了半晌,見人還站在浴室門口不動,奇怪地催促:“愣在那兒做什麽呢,趕緊過來。” 宋襲隱藏起心事去到客廳,瞥了一眼凶巴巴的刑肖,端起碗拿起筷子,默默扒飯。 “看著你精神不太好。”朝陽語氣關切,“是餓了嗎?” 刑肖冷哼,卻還是板著臉給宋襲夾了一隻雞翅。 宋襲知道自己的失蹤給兩人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像個受氣的小媳婦。飯後,他便被朝陽趕去裏麵的房間休息。 開的房間是大套間,除了客廳和共用浴室,還有兩間山景房。 外麵就是蒼翠青山,視線往下便是浮著薄霧的山脊。 這會兒天陰了下來,太陽被擋在厚厚的雲層後,伸出幾縷溫和的光芒。隱約可見,有人正從對麵的山腰的棧道上走過。 宋襲收回眼,動作僵硬而小心地微微側頭,大概是光線不夠,身後的影子顏色淺淡,輪廓很虛。 確定沒有別的東西在身後,他這才轉身去到床邊,一頭倒下去,順勢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上一次從恐怖世界出來,他們抵達的位置是一個小鎮的菜市場,小江載著他沒開多久,就發現了位於路邊的來福酒店。 他當時粗略算了下,來福酒店距離菜市場大概隻有三十來公裏。 如果現實中也有一座林南鎮,照之前的經曆推測,他和李鍾、洪娜所待的服務區距離小鎮應該也很近才對。 可他剛剛跟兩個發小打聽過,附近根本沒有什麽林南鎮。隻在大約三百公裏之外,有一座水鄉。 水鄉,鎮上河流小溪縱橫交錯,據說那一帶的建築全是老派的徽式建築,白牆青瓦,屋頂有飛簷,一些宅子裏還有很早之前保存下來的影壁。 宋襲一把掀開被子,從床頭櫃上取過手機,打開了搜索引擎。 酒店的網絡似乎不好,顯示搜索狀態的小菊花轉了好久,終於彈出了所搜結果。 他點開最頂端的圖片,水鄉的建築與林南鎮的如出一轍,其中最清晰的一張,便是白家畫館的大宅子。 宋襲重新在搜索框內輸入老畫家的名字與白家大宅,得到了一個航拍圖,和大段文字介紹。 介紹十分詳細,說是白家大宅由白家老爺子的後人購買,是用來陳列白老爺子畫作的。但很快,隨著老爺子的畫作水漲船高,畫被拍賣了一幅又一幅,那座院子最後便成了白家某位小姐的畫館。 畫館內的畫風格多樣,對外免費開放,吸引了許多繪畫愛好者前去參觀。 有人說白小姐的畫陰鬱混亂,給人精神錯亂的感覺。也有人說她是鬼才,是印象派的黑馬。 直到宋襲翻到最後,也沒找到白小姐的人生履曆,有說她去了國外的,有說她自殺了,也有說她看破紅塵,隱居山林了。 宋襲丟開手機,腦子裏一片混亂。 來福酒店和林南鎮在現實世界都有寫照,難道是平行世界嗎?林南鎮的白小姐被畫家殺害,這個世界的小姐會不會也遇到過一位青年畫家,然後墜入愛河?那她還活著嗎? 一連串的問題攪得人頭疼,宋襲找出上次私人偵探發來的照片,抱著手機舔屏放鬆。 夙夙長得真漂亮,長大以後一定是個大帥哥。 鉛筆素描出的肖像很有靈氣,尤其是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睛裏裝著閃爍的星子。 宋襲的手指隔著屏幕在蔣夙的鼻尖上點了點,氣憤道:“不是說在外麵等我嗎,你人呢?說話不算話。” 在恐怖世界再次遇見蔣夙無疑是一種幸運,更加離奇的是,這一次他們是一起離開的恐怖世界。 既然人還活著,實在沒必要再讓私家偵探查下去。宋襲找出偵探的電話,撥了過去。 那頭似乎很忙,直到忙音接近尾聲才接通,“宋先生。” 宋襲嗯了一聲,“之前讓你幫我調查的事進展怎麽樣了?”說實話,他不是第一次委托吳響做事,卻是第一次曉得他的效率可以這麽慢。 吳響:“抱歉先生,這次的案子我可能要放棄了。” “什麽?”宋襲詫異,“出什麽事了嗎?” “我本來是想今天給您電話的。”吳響的語氣沉重,“我按照您給的姓名和肖像查了很久,也擴大過搜索範圍,沒能找到這個小孩子。” 蔣夙這個名字不算尋常,全國也找不出幾個。在動用各種手段仔細比對過後,吳響妥協於現實:這是他第一個無法完成的委托。 宋襲原本就想終止合作,聞言卻打消了念頭,追問道:“國外也查過?” “都查過了。”吳響的關係網很大,在他這裏,隻要委托人付的錢夠多,就沒有他查不到的東西。這是唯一的例外。 “宋先生,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恕我直言,小孩的家人應該是將他保護得很好,刻意抹掉了他的存在痕跡。當然,也不排除你給的信息有誤。” 宋襲捏著手機,說不出心裏的感覺,震驚、驚異、荒謬。 他閉上眼睛,喉結上下攢動幾下,將身體藏進了被子裏,“吳響。” 私家偵探被這一聲喊得緊張起來,“怎麽了?” “不用再查了。”宋襲笑了下,“錢我照付,你把所有相關信息和資料都燒了吧。” 電話聽筒讓對麵的聲音有些失真,吳響覺得青年的聲音有點冷。他點了點頭,意識到宋襲看不見,又補上一句:“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宋襲的臉色黯淡下來,盯著漆黑的手機屏幕出神。 吳響少說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蔣夙或許根本不存在於現實世界。可他又跟那個世界的其他土著不同,他對自己或者其他人並無惡意,甚至三番四次提供幫助。 這也是為什麽,宋襲從來沒懷疑過,蔣夙本就屬於恐怖世界的原因。 宋襲對著天花板長長歎了口氣,翻身側躺,目光落向被微風輕拂而起的窗簾。太陽又出來了,照得窗口附近的地板有些刺眼。 他想,難怪在福酒店時,蔣夙明明沒有跟他們一起離開,卻能安然無恙。 難怪他們說好出來之後見,蔣夙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怪,恐怖世界裏的人總是忽略蔣夙,因為他本來就是他們的一份子,在土著眼裏,蔣夙跟他們是同類。 山頂的氣溫在炎熱的夏季仍舊宛如春日,不冷不熱,適宜安眠。 宋襲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很快就合在了一起。 斜對著床鋪的房門下,黑色的影子從門縫下延伸進來,悄然無息地來到床邊,沿著床腳緩慢爬上床被…… 一覺睡到傍晚,房間外有走動的腳步聲。 宋襲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朝陽哥。” 朝陽推門探進半個身子,“醒了?” “嗯。”宋襲掃了眼四周,見光線很暗,便伸手按開了床頭燈,“你幫我關的窗簾?” 朝陽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你睡懵了吧,我可沒進過你房間。” “那就是我關的?”宋襲指著自己,困惑的蹙眉,“可我記得睡前窗簾明明是敞開的。” 朝陽搖了搖頭,走到床頭在宋襲腦門上彈了一下,“我看你是睡糊塗了,自己起來幹了什麽都不知道。” 不是沒有這種情況。 人在深眠的情況下突然醒來,做完某件事後倒頭繼續睡,等再醒來,他對之前的事會記憶模糊,甚至根本就不記得。 宋襲以前沒這個毛病,但不代表現在或者以後也沒有。 窗簾而已,他沒有過於深究。下床去外麵洗了把臉,去到客廳。 客廳裏,飯菜已經擺好了,刑肖手裏拿著報紙,兩腿疊在一起,見青年起來抬眼掃過去,“先吃飯吧。” 看著滿桌子大魚大肉,宋襲唾棄自己,吃了就睡,起了又吃,是豬嗎。 腹誹歸腹誹,他還是咽著唾沫坐到沙發上。 刑肖看他精神比之前好多了,筷子在碗邊敲了一下。等青年朝自己看來,他開口道:“你跟我們出來已經兩天了,你公司的人怎麽沒給你打過電話?” “我讓經紀人把工作暫停了。”宋襲啃著排骨,嘴唇上全是油光。 “你……”朝陽難以置信,工作狂竟然暫停工作,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吧,“你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沒有。”宋襲做出沉思的表情,“就是累了,休息一下。” 刑肖放下碗筷,“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宋襲把肉咽下去,搖了搖頭,“沒有。” 刑肖觀察青年的表情,眼神清澈,表情懇切,不似作偽。他重新拿起碗筷,示意其餘兩人,“繼續吃飯吧。” 四菜一湯被解決得幹幹淨淨。 飯後沒多久,客房部的人進來收走了盤子。宋襲摸著撐圓的肚子,仰靠在沙發上,假裝很有興趣地盯著手機翻來翻去。 朝陽湊過來問:“你在看什麽?” 宋襲哦了一聲,麵色平平地將屏幕展示給他看,“附近有個水鄉,你們知道嗎?” 刑肖是個死直男,說話也很直,不屑道:“不就是一群房子中間有幾條河嗎,沒什麽意思。” 朝陽直接拿起一個抱枕扔過去,他問宋襲,“想去?” “想啊。”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好久沒有好好玩兒了,想多走幾個地方,到處看一看。” “那就去吧。”朝陽做了決定。 像是知道某些人要反駁,一眼瞪了過去。刑肖舉手做投降狀,“去就去,你瞪我幹什麽,我就是個當司機的勞碌命。” 下一步行程定下後,宋襲便開始準備東西,去酒店的附近的文創館買了點換洗衣物。 山間的小路兩旁是半腿高的燈柱,燈光暈染了四周的草坪。草坪邊緣立著的高大樹木卻被夜色染成了黑色,特別是樹下的影子,黑乎乎的連成一片,讓人不寒而栗。 影子斜斜的打在青石板的小徑上,隨著行走的姿勢輕微晃動。 宋襲現在對影子有了陰影,總害怕它又出現什麽異常。 他一邊走,一邊斜眼看過去,腳下的步伐逐漸加快。在看見前方站著一個女人後,放慢了腳步。 女人背對著他站立,紮著馬尾,頭發垂在頸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