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開到了不知什麽地方,四周一片寂靜荒涼,高高低低灌木叢立在道路兩側,於黑暗中落下一片漆黑的尖銳剪影。  陸言禮不斷往前奔跑,幾乎發揮出了最大速度。但是,那個東西似乎鐵了心要拿走他的命。他跑著跑著,回過神,發現自己竟跑進了一片墳地中。  漆黑暮色籠罩,一個個隆起的慘白墳包林立。陸言禮心道不好,轉過頭要離開,卻發現自己來時的路早已消失不見,同樣變成大片幾乎望不到盡頭的墳地。  而另一側,熟悉的黑暗再度湧來。  糟糕了!  陸言禮隱約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他想要離開,但自己正對著的墳墓忽然炸開,無盡血水傾瀉翻湧,立時將他澆透。  而後,他再也動不了了。  四周光線一點點明亮起來。他才勉強看清楚,這片墳地,所有的墓碑上,都寫著自己的名字!  沒有生卒年,墓碑刻著血紅的名字,下方隻有一個大字——死!  陸言禮,死!  一座又一座墳墓炸開,將他淹沒。黑暗中傳來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哀叫。  重來一次的陸言禮根本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比上一次更早地死於非命。  但他已經無法再來一次了。  本體與未來體之間,並沒有心靈感應的功能。  他隻希望,過去的自己能夠順利地找到自己給他的提示。  在那個東西的注視下,他不能做太多,否則,另一個自己也會被提前扼殺。  快點……找到吧。  *  陸言禮心中很不安。  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注視著自己。  從整個世界異變以來,他就隱約察覺到了自己或許有那麽一點特殊之處,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特殊在什麽地方,隻能一點點摸索。到後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任務者降臨,他察覺到了兩個世界的共通之處,因此,他不斷做努力,希望自己可以找出辦法,讓世界恢複正常。  可是,直到五六年過去,他依舊一無所獲,現在他的目的已經變了,他不再奢求世界變得正常。因為……這根本就是死者的世界,他隻希望自己能夠前往那個正常的世界。  哪怕他成為任務者也沒關係,哪怕他偶爾經曆靈異事件也沒關係,再也不能看見熟悉的人也沒關係。他隻希望自己能做一個正常人。  但……自從他這個想法冒出來以後,陸言禮就發現,以往對他而言並不算太困難的任務難度立刻升級,到後期簡直是無人生還。  是因為自己的想法嗎?  因為自己的想法,讓自己的未來做出改變,威脅到了背後的那個東西。所以,它開始針對自己?  察覺到了那股無處不在的目光,陸言禮渾身緊繃,但他隻能當做不知道。  未來的自己,發現了什麽?  他會不會有危險?  陸言禮下意識想再複刻出一個自己,但這個想法剛冒出頭,隨之而來的危機感讓他硬生生忍住了。  會死的。  如果這樣做,一定會死。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陸言禮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如果自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那麽……另一個自己,恐怕正在遭遇危險!  他立刻從房間裏離開,匆匆下樓。  在他離開以後,隔壁房間裏有人用微波爐加熱噴霧式殺蟲劑。轟一聲,整層樓炸開。  陸言禮已經跑到了馬路邊緣,心生寒意。  如果他還在那個房間的話,恐怕也會……  剛冒出這個想法,遠方橫衝直撞駛來一輛出租車,像是失控了,直直衝他開來。  那輛車的駕駛座上,竟然空無一人!  陸言禮立刻側過身,向馬路另一側逃開,任由那輛車一頭撞上自己身後不遠的加油站,車身冒起熊熊烈火。  等等!加油站!  他拔足狂奔,很快,身後傳來震天巨響,火焰翻騰。  他被盯上了!  陸言禮隻能不斷奔跑。  目前,盯上他的那個東西估計無法直接動手,例如派個鬼將他殺死,所以隻好利用周圍事物製造巧合,這給他留下了一線生機。第92章   夜幕下,衝天火海掀起巨浪。  憑借著身後亮起的光芒,陸言禮縱身躍起,側翻過身旁圍欄。還未落地,又是幾聲爆炸響,一扇車門飛來,幾乎擦身而過狠狠插進他方才經過的路麵。  要是他沒有躲開,那扇車門足夠將他劈成兩半。  一擊不中,更多殘骸通過爆炸產生的衝擊力飛來,陸言禮躲得很快,但仍舊有不少碎片狠狠紮在他身上,刮擦出血痕。  他仍在奔跑。  前方高樓頂,一個失意男人喝下最後一瓶酒,縱身一躍。  危機感浮現,陸言禮一瞬間加速,就在他穿過身側樓房的刹那,一具屍體狠狠砸在地麵,血肉飛濺。  如果他再慢一些,那具屍體必然會砸在他身上。  陸言禮頭也不回繼續飛奔。忽地,又是縱身一躍,穿過一根橫穿馬路高度正好到他脖頸處的細鐵絲。  若不是火光恰好照射出一丁點反光,他可能會直接衝過去。  到底是誰在針對自己?  另一個自己怎麽樣了?玉佩還在不在?  以往陸言禮能根據危險的預感來判斷逃跑方向,但現在,危機感從四麵八方而來,竟沒有任何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讓他短暫休息。  又是一處商店櫥窗炸裂,玻璃飛濺,碎片一地,陸言禮匆匆經過。同一時刻,他前方的每一間商店都伴隨著他奔跑的速度勻速炸開。  光是今晚,就足夠讓他遍體鱗傷。  如果櫥窗沒有碎裂,他就能看見,櫥窗中顯示出的一道道鬼影。  那些麵色慘白血肉模糊的鬼影,正死死地注視著他!  玻璃窗碎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能讓陸言禮發現生路。  縱使陸言禮身手再怎麽不凡,麵對無處不在的惡意,他也察覺到了疲累。  任何一個巧合,都可能導致死亡。他隻能更加小心。  不能死。  絕對,絕對不可以。  *  安儒躺在醫院病房裏,入目是刺目白色。  “你說你,就算再怎麽著急,也要注意自己身體。”安儒的同事給他削了個水果,放在床頭櫃邊。  見他死氣沉沉盯著天花板發呆,同事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安慰兩句後,起身離開。  他剛走沒多久,楚休敲門進來。  楚休總覺得剛才離開的人有些眼熟,又說不上,聽安儒說一聲請進後,徑直進門。  安儒調查過楚休,楚休也調查過安儒,但這確實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又不得不裝出素不相識的模樣。  楚休是替林初來的。這是他們交換的條件。  “這一次,我估計回不來了。”林初說得很清楚,“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麽,我也想知道,我們能不能做成什麽。”  不打不相識,楚休對她的怨恨反而小了很多。  “總之,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林初似乎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但能看出,她格外憂愁。  楚休非常確定,她的憂愁並不是因為她既定的死亡,而是因為預見到了某種更加可怕的將來。  “你到底要做什麽?”楚休覺得她有些可怕。  是那種和陸言禮有些類似的看不透的可怕,完全無法預判對方要做什麽。而林初甚至比陸言禮還要不可控一些。  林初的目光望向天邊,似乎沒有焦距:“我想弄死背後這玩意兒。”  楚休回想起林初的表情,再麵對安儒時,心中微妙。  “你好,是安儒先生吧?”楚休笑得一臉和氣,“關於安星宇的下落,我有新的進展。”  話未說完,安儒的眼睛亮了起來。  “安儒先生。”楚休帶上門,一步步朝他走去,“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鬼?什麽意思?”  說話間,楚休來到他麵前,將筆記本屏幕展現給他看。  任務無法告知npc,但在本世界可以互通消息。  他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疑問:既然如此,為什麽任務還沒有被大眾得知?  這個疑問一閃而逝,很快又從他心裏抹去。正如以往刻意要泄露隱秘的那些人一樣,他也立刻忘記了這個異常。  安儒翻看著網站,神色一點點變得驚訝:“這,這個網站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如假包換。”楚休收回電腦,“你的兒子應該也參與了。”所以,他才會下落不明。  說完這句話,楚休轉身離開。  安儒躺在病床上,正當他努力消化楚休說的話時,一股強烈說不上是惡心還是心悸的情緒湧了上來,腦海裏各種意識翻騰。  “什麽……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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