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 易筠不敢多想,急匆匆往裏走,她取出手機和其他人聯係,卻發現信號不好,消息完全發不出去。 冷靜……根據他們的經驗,這種時候最忌諱大喊大叫,也盡量不要去找同伴,因為很有可能是鬼假扮的。 易筠死死地咬著嘴唇,步伐還是加快了不少。 要……要努力活下去,否則囡囡怎麽辦?沒有人會撫養她的。 她做任務的次數並不多,第一次接到任務,還是因為她去接囡囡放學。 易筠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天氣就像現在一樣惡劣,她把人接回家後,正催人去洗澡,腦海裏就響起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她,必須要在下周三的零點前趕到一個地方做任務,屆時,她會前往另一個世界。 易筠一開始不信,但連續幾天不間斷的噩夢令她不得不信,那個噩夢同樣告訴她,如果她不參與,除了會在周三那天暴斃之外,這份任務還將轉移到她女兒身上。 她怎麽忍心?!囡囡才多大? 就這樣,她開啟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任務生涯。每一次死裏逃生,都讓她幾乎丟了半條命,她心中開始怨恨,怨恨任務、怨恨另一個世界。很難免的,她也怨恨上了自己的女兒。 如果不是為了囡囡……如果不是為了她,如果那天沒有去接她放學,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易筠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隻能不斷用母愛麻痹自己——她不僅是為了自己而活,更是為了囡囡而活。 手機的電筒光閃爍兩下,暗了下去,緊接著,本就微弱的光徹底消失了。 大廳內,真真正正陷入無邊黑暗。 額頭的冷汗冒得更厲害,易筠連忙去擺弄手機,但它已經沒電關機了。她又取出手電筒,剛打開,微弱的電流聲傳過,光束同樣一瞬間消失。 不行……不能慌…… 易筠努力瞪大眼睛,一步步往大廳內部走。為了避免撞上文物櫃,她沿著牆壁慢慢前進。 前方隱約泄出幾分光亮,這點光亮放在黑暗中對人的吸引力不亞於沙漠中水源之於長久缺水的旅客。易筠明知或許有陷阱,還是忍不住一步步走前去。 近了,她才發現,是一間小展廳,門關著,一絲幽綠的光亮從門縫裏傾瀉而出。 鬼使神差地,她敲了敲門。 “你把門打開,就可以進來了。”裏麵傳來一個年輕男人有些冷淡的聲音。 易筠這才發現,門從外麵被拴上了。她拉開門栓,猶豫一會兒,還是用力推開門。 依舊是四方展櫃沿牆壁擺放,這些都不重要,重點在於中間玻璃展櫃中的展品,足有兒童腦袋大小,圓潤、光滑,散發出幽綠的光。 幾乎是看到它的一瞬間,就會想到一個詞——夜明珠。 易筠還是第一次見到夜明珠這種東西,小小驚呼一聲,才發現展櫃邊站著個年輕男人。 剛才的應答,似乎就是他說的。 淺淺幽綠又柔和的光芒下,男人的影子落在牆麵上,看上去不是鬼。 那個男人回過頭來,易筠一愣。 不正是昨天和她們換房間的男人嗎? 陸言禮也認出了對方,微微頷首:“原來是你。” 他站在大廳裏觀察一會兒後,見那倆人忽然都站著一動不動,擔心自己看久後也會變成這幅樣子,所以他離開了。 但他再怎麽小心,還是不慎進入了一間展廳,剛進去沒多久,大風刮過,玻璃門關上,似乎順便把門栓也給帶上了,他無法出去,隻能先等候。 遇見一個臉熟的人,易筠心中免不了鬆弛幾分:“是啊,真巧,對了這位朋友,我叫易筠,不知道你怎麽稱呼?” “陸言禮。” “原來是陸先生,對了,您對它有了解嗎?”易筠指了指夜明珠。 “不好意思,不了解。”陸言禮的態度很冷淡。易筠卻沒放棄,她現在迫切想要一個同行的夥伴好壯壯膽。 既然門開了,陸言禮便沒必要久留,再度轉頭看一眼夜明珠,冷淡又禮貌地向對方道謝後,離開了展廳。 易筠剛想追上去,門外又走進兩個人。 是井濤和另一個同樣被困在博物館內的遊客,後者立刻眼睛發直,圍繞著夜明珠轉來轉去。 “天呐,真的有夜明珠誒!肯定很值錢吧?” “你們說,這麽黑暗的地方,開著手電筒很耗電的,要是拿這個出來,不是剛好不需要用手電就可以看清楚嗎?” 那個男人不斷絮叨,雖然沒直說,但潛台詞很明顯。 井濤似乎有些意動,易筠陪他做戲:“但是這樣拿出來的話不太好吧?萬一工作人員後來清點……” “就拿出來看看,先用一下,我們又不是不放回去,應該沒關係吧?” 易筠沉默下去,顯然被他說服了。 滴答一聲。 水滴落在玻璃櫃台上。 他們圍著夜明珠站成一個圈,沒有發現,一道身影慢慢從門口走過。 陸言禮重新回到了大廳,他憑借記憶力找到剛才中年男人站立的地方,蹲下去仔細觀察。 方才還積水的地板,此刻已經幹幹淨淨,再無半分水漬。 既然他消失了,那……琉璃盞去哪兒了?地麵上的水漬為什麽也消失了? 陸言禮站起身,重新回到了擺放琉璃盞的櫃台旁,地麵上仍舊堆了滿地碎玻璃渣。 他隱約聽到了什麽聲響,猶豫一會兒,邁步朝門口走去。 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離開。 心中剛產生這個念頭,陸言禮便發覺腳下的路似乎無比漫長。大門明明就在眼前,可無論怎麽走,他依舊停留在原地。 他停下腳步,再度看一眼大門,轉過身,向裏走去。 走了很久,依舊沒有走到盡頭,他甚至心裏產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這間博物館,真的有這麽大嗎? “啊!!” 就在這時,博物館內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緊接著,一連串驚惶腳步聲自右側傳來,看樣子聲音的主人嚇得不輕。 正是來參觀的遊客,一男一女,男人是任務者之一,那個女孩則是普通遊客。 他們不知從哪個小展廳裏左衝右突逃出來,想要往門口跑去。很顯然,他們也失敗了,陸言禮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不斷奔跑,和自己的距離卻絲毫沒有拉大。 “怎麽辦?我不想死啊!”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早知道就不來了,這什麽博物館?明明在鬧鬼!” “別說了,小聲點,萬一被發現了呢?”男人的聲音同樣帶了緊迫感,“還是想辦法跑出去吧?” “也是,下雨就下雨,大不了感冒。我們趕緊先走。” “要不要叫他們?” “你傻啊?你自己說呢?” 因為太黑暗了,他們似乎沒發現陸言禮,旁若無人聊起天來。直到後者輕輕咳嗽一聲,他們才發現,原來角落裏站了一個人,女孩又嚇得尖叫一聲,男人急忙製止她:“沒事,看樣子是個人。” “不好意思,我問一下,你們說的鬧鬼是怎麽回事?” 見對方似乎是個人類,看上去還很鎮定的樣子,兩人立刻說了起來。 “……我們剛才去另一個展廳,那個廳子裏擺了一身盔甲,我們就多看了幾眼……”說到這兒,女孩伸手狠狠一捶對方,“明明是他去動了那個盔甲。” “反正那個盔甲的頭就不小心掉下來了,我們剛想放上去,它突然就動了起來,還追著我們跑!這間博物館肯定鬧鬼!” 陸言禮笑了笑:“不一定,萬一是機器人呢?我聽說有些博物館會這麽做,用機器人偽裝成藏品。” “是,是這樣嗎?”男人將信將疑。 他心底深處知道這一定是鬼,但還是希望詭異沒有那麽快降臨。陸言禮的話多少安慰到了他。 這才多久?他們連雙魚玉佩的影子都沒有看見。要是這就被鬼盯上那也太冤枉了。 “對,如果真的是你們說的鬧鬼,為什麽它沒有追出來?”陸言禮的聲音非常溫和,哪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麵容,可那對男女還是不由自主地想相信對方,覺得他說得對。 陸言禮已經猜測到,每件藏品似乎都有一定攻擊範圍,這或許是為什麽博物館會引誘人們主動分散,進入不同展廳的原因。 不過這點還需要驗證。 “不過對這些東西忌諱一點好,畢竟是古物。” 陸言禮沒有說什麽世界上哪有鬼這種話,反而令他話語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女孩聽了,覺得似乎有點道理,對鬼魂的恐懼令她下意識對這個男人充滿了信任。 “可是,可是我們剛才沒有跑出去……”女孩囁嚅道。 那個男人卻轉移了話題。 “對了,我叫陸言禮,你們呢?”黑暗中,陸言禮慢慢走近了,一雙比夜色還深的眸子盯住兩人。 “我……我叫王鵬飛。” “柯小雪。” 柯小雪還是很害怕,提出請求:“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和我們一起走?我感覺真的有點不對勁,剛才我們想跑,卻沒有跑出去。”她的聲音逐漸微弱,“簡直就像……鬼打牆一樣。” 因為剛才的心理暗示,他們都對陸言禮產生了親切感。 陸言禮溫溫和和笑起來:“好。” 正巧,他同樣需要親眼目睹一些現象,以驗證自己的推測。 作為省級博物館,當地政府很舍得砸錢,整間博物館占地麵積極大,一共分為三個主展廳與四十二間子展廳,其中兩間主展廳c1和c2並列,與三十一間子展廳d1—d31位於一樓。其餘通通在二樓,且常年封鎖,一般不對普通遊客開放。 他們經過了第一排陳列櫃。 陸言禮記得很清楚,裏麵都是小型玉器。 名叫王鵬飛的任務者仔仔細細看過一遍,這才前往下一排。 很快,又經過了第二排,陳列櫃裏多為首飾。 王鵬飛有意試探,悄悄和和柯小雪說:“你看,這些簪子挺漂亮的,對吧?” 手電照耀下,幾支玉簪閃爍著柔和溫潤的光。 白日參觀還好,抱著瞻仰文物的心態,現在,它就在自己麵前,觸手可及,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泄密……柯小雪看著那幾隻簪子的心態立刻從遊客看待文物,變成了一個女人看待飾品。 真的……好漂亮…… 她伸出手,在玻璃櫃上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