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約感知到自己身上有對方值得利用的地方,至少在能救下自己的時候,對方不介意伸伸手。  陸言禮回答:“但我拖不動你們兩個人。”  言下之意,是讓他放棄昏迷的聶允真。  陸言禮是在逼他做選擇。  他不會告訴楚休,自己向那個所謂的神許下的願望是,讓他在找到一切真相之前不要死。所以,他才會隻受輕傷,車輛才會延遲爆炸,他自己單獨開車返回來接人,多半也不會發生山火。  楚休沉默數秒,堅定點點頭。  七日靈異遊戲隻剩下最後一天,而這最後一天的遊戲,恰恰不需要太多人。  他看也沒看前幾天還一起出生入死的聶允真,勉強讓自己支撐住身子:“拜托你了,你有什麽要求,我也一定會盡力完成的。”  “很好,說到做到。”陸言禮扛起人直接往外跑。  他還記得自己停車的位置,跑了一段時間後放緩了速度,很快找到了車,將楚休放在副駕駛座上。自己迅速上車,踩下油門。  “你沒有受傷嗎?”楚休剛才一路被硌得慌也不敢說,見他扛著自己還能跑能跳,總覺得受到了欺騙。  話音剛落,陸言禮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淡淡瞥了一眼楚修,毫不在意地擦拭掉那抹紅色:“我受了內傷而已。”  楚休:……不敢說話,隻能表示感謝。  “不知道現在那群屍蟲還在不在。”陸言禮重重歎口氣,還是認命地踩下油門,向外駛去。  “這個問題等會兒再說,我還是有一個疑問。”楚休好奇道,“你之前說,市警察局失蹤了二十四具屍骨,其中十二具應該屬於學生,剩餘的十二具彼此之間檢測結果完全相同,所以懷疑那可能是我們。”  “但是,那天晚上四輛車相撞,其中一輛是虛假的,我們乘坐的車離開了。為什麽現場還是有三輛車?”  這麽簡單的問題,他們卻像被什麽蒙住了眼似的,怎麽也沒想明白,更無人提出懷疑,才導致如此簡單的捉迷藏遊戲也產生了異變。  想到這兒,楚休不禁抖了抖。  這就是任務背後的可怕之處嗎?無知無覺中迷惑住他們的心智。都說任務需要找到生路,但任務卻硬是讓他們在生路前蒙住了眼睛。  陸言禮邊開車邊說:“事實上,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事情不對。多出來的那輛車,還有車上的屍骨,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我也不知道。”  他沒有說謊,詭異通常毫無邏輯,卻又在邏輯崩壞處留下一兩條線索。這才是任務真正的困難之處。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哪些詭異背後擁有規律,哪些詭異又是隨機出現。  他看起來像是真的不明白,楚休還想再問,後視鏡裏反照出的景象讓他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在他們身後,熊熊烈火轟然升起,一片火紅染亮半邊濃墨夜色,火光衝天。  陸言禮用力踩下油門,加快速度往外駛去。  在汽車後方不過幾十米,是沿著兩旁枯樹席卷而來的火海,數次蔓延速度快了些,火舌幾乎要舔舐到車尾。  車裏兩人自己能感受到車外灼熱的空氣,車速已經無限製上升飆到最高速。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出車禍,也沒有葬身火海。  就在火焰徹底吞噬掉整片陰冥路區域前,一輛小車衝了出來。  隨後,他們就看見,燃起的火焰巨浪像被什麽籠罩在樹林範圍內,仿佛蓋上了某個無形的玻璃罩,讓那巨浪隻能在一定範圍內張牙舞爪。  楚休不明白為什麽,隻能暫時將事情異常推在任務上。陸言禮從後視鏡注視著發生的一切,目光微冷。  他知道了,這是那位“神”的功勞。  他什麽也沒說,放慢速度,行駛在幽深寧靜的夜裏。  衣領遮住的鎖骨下方,有一處鮮紅印記,倒十字架與七芒星,紅得仿佛能滴出鮮血。第53章   整座城市還沉浸在安靜的睡夢中,沒有因車輛狂飆的聲音驚醒。陸言禮再往城區開了一段距離後,方向盤調轉,駛向另一條陌生的道路。  “現在去哪兒?”楚休問。  陸言禮:“你不是打算去第四中學玩遊戲嗎?今天就去學校附近。”  談到第二天的遊戲,楚休有些沉默。  七日靈異遊戲,前六天已經令他筋疲力竭,時燕和聶允真終於徹底死亡,溫青和雲茜的輪回亂流之謎也沒有解開,還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全知神。  他從來沒有哪一次任務像這一次那麽無力,但他無法推卸責任,一切都是從他第一天將溫青和雲茜卷進來開始的。  可……楚休心底深處隱約有種感覺,就算他第一次進入時沒有把溫青拉入遊戲,她也會因為各種原因參與進來。而隻要有她參與,時空必然會變得紊亂。  就像這一次,遊戲本該結束,他們卻再一次被拖回了十字路口。他通過幾次許願間接讓聶允真和時燕活下來了,但他們還是意外喪生在臨近結束時。  他隱約感知到,一切的背後都被什麽操縱著。  不,不對,不是因為溫青的參與。  而是因為那位“神”!  因為有那個“神”的參與,他們的任務才會變得混亂!可一旦開始,他們就必然會因為各種原因許願,而後更加深入地陷進那時空亂流中,無法脫身。  楚休說出自己心裏的推測,餘光注視著後視鏡裏陸言禮的表情,希望他能夠給出一些線索。  他不知道陸言禮已經向那位神祈願,並以自己成為信徒為代價,換取活下去的機會。  陸言禮安靜地聽著他的猜測,愈發覺得自己的選擇很正確。他能夠在缺失線索的情況下推測到這個地步,想必,回去以後會在那個世界替他好好搜集信息。  唯一無法確定的是他回去後,自己為他做的心理暗示是否還能生效?以及,下一次他再來這個世界,如果去了其他地方,想要見麵會很難。  “我現在還是難以得出結論,一切背後到底是什麽?並不像是單純的厲鬼或怪談。”楚休最後總結,“時燕和聶允真,以他們的能力,本不應該……”  不應該什麽,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相信對方明白自己的未盡之語。  “因為他們死在了第一輪,所以注定要死,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楚休說完後,陸言禮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的死亡是注定的。溫青也好,雲茜也好,包括時燕、聶允真……從他們第一次死亡後,哪怕因為你的原因複活,也逃不過結局。除非,他們也和我們一樣,付出代價,向神許願。”  楚休:“如果說我們倆是因為許願才活下來的,那溫青呢?她為什麽?”  陸言禮沉默了很久。  經過好一番折騰,天邊微明,星點街燈照耀,路邊已經有個別環衛工人開始幹活兒。車輛飛速略過他們,向著楚休此次任務的終點前去。  “因為,神是全能全知的。”陸言禮的神態突然變的虔誠,他用著楚休在別的教徒麵上見過不下數十次的狂熱表情誇讚道,“神可讓亡者複生,可讓時光倒流,可以創造一切!”  “你……”陸言禮突如其來的轉變令楚休瞬間毛骨悚然,就好像他突然從人變成了什麽怪物。  好在他的變臉不過一瞬間,陸言禮又恢複了冷冷淡淡的模樣,繼續說:“但是,神並不是真正讓人複活。它隻不過是把我們放回到原點,讓我們重新再走出一條路。”  真正複活?怎麽可能呢?他找了那麽多詭異,沒有任何鬼神能夠真正讓人複生。一旦相信他們的“複活”,除了需要付出更多代價外,也更容易將自己拖入深淵。  這個“神”也不例外。  “原點嗎?”楚休仔細琢磨這句話。  陸言禮比劃了一條河流的流淌。  “就像……時空長河,有一句話叫做人永遠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神也不例外,它把我們從死亡節點拎出來,在那個時空的我們繼續死去,然後,它又把我們放進河流的另一個節點,但那條河已經不是剛才的河了,那裏可能會有另一個我們,也可能沒有,因為都在同一條河內,可能會產生交集。”  楚休點點頭,表示理解。  “神雖慈和,但神的威嚴不可侵犯。因此,隻有付出代價的人,才能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們付出了代價,所以可以改變自己的未來,但時燕和聶允真可沒有,他們怎麽配享有神的恩賜呢?”  換句話說,他們沒有付出代價就“複活”,當然會死。  剛才的死局,明顯就是衝著他們去的。楚休雖然也受傷嚴重,但如果“神”真的要他死,他絕對活不下來。  陸言禮的口吻讓楚休感到很奇怪,光聽語言,很難讓人不信這是一位虔誠信徒,可要是看見他的冷淡表情,誰也不會相信他真的是信徒。  不過,他信不信那位神,和楚休都沒有太大關係,他現在還在想另一件事。  “所以,溫青也是注定要死亡嗎?”明明她也許願了,為什麽她也會?  陸言禮說:“她不一樣,我說的她注定死亡,是她無論多少次重來,都會因為自己的原因再次把自己送上死路。”她想要保存自己很簡單,但她一次又一次都選擇了死路,無一不是因為其他人送死。  況且,循環並不是永恒的,許願需要付出代價,溫青又能付出何種一遍又一遍重來的代價呢?  楚休自己也許下過願望,他學著陸言禮虔誠的模樣,試探道:“神的饋贈,必須付出代價才能得到,否則,必將以另一種形式收取?”  陸言禮點點頭。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本該死去的時燕和聶允真因為楚休的緣故“複生”,但他們並沒有付出代價,那位“神”自然會想辦法將自己的“恩賜”收回。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突然就回到了十字路口,隻是為什麽會多出一輛車?”  在十字路口相撞的車本應該隻有兩輛,但是他們莫名就被三這個數字迷惑住了,堅定不移認為是三輛車相撞,讓他們忽視了異常。  如果說第一次十字路口的局是任務遊戲帶來的後果,在撞擊後又出現的第三輛車,又是因為什麽緣故?  是任務,還是“神”?又或者兩者都是?  “關於這件事情,我並沒有正確答案,隻能靠猜測。第三輛車,應該就是用來篩選我們的死局,隻不過我們活下來了而已,如果聶允真和時燕沒有死,接下來還會有他們的死局。”  否則很難解釋他們全部被第三輛車迷惑。  前方恰好是一處紅燈,陸言禮停下車等待,但口裏的話沒有停下,他問出一個令楚休細思極恐的問題:“還有,你真的確定你的死局已經度過了嗎?”  楚休脊背頓時發涼:“什麽意思?”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你向它許願重來一次的次數有多少?你又付出了什麽?”  言下之意,重來了這麽多次,你確定自己,付出的代價真的足夠嗎?  陸言禮不清楚他是如何掙脫夢境的,想必和那位“神”脫不開關係。  “我……”楚休語塞,他還真不能保證。  他的確是靠向“神”許願才離開的夢境。  “所以,明天的遊戲,你該小心了。”陸言禮總結。  隻有他一個人的遊戲,還是最後一天,可想而知,他會付出什麽代價。  楚休沉默下來,良久,點點頭:“謝謝你了。”  他注視著前方,心底懷疑越來越深,當汽車駛過又一個紅綠燈時,他冷不丁問:“你認識一個叫賀樓的人嗎?”第54章   陸言禮微訝:“賀樓?賀樓是誰?  他的表情不似作偽,就像第F次聽說這個人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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