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允真心中的弦猛地收緊,能夠在他們三個都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把葉盛科給帶走,這個鬼魂的能力實在太過恐怖。 他收回視線,裝模作樣係了一會兒後起身,大腦飛速運轉。 怎麽辦?走廊這麽狹窄,自己還偏偏站在第三個,前麵有兩個人擋住,完全沒有辦法突然跑過去。而如果讓他們先跑,自己不就在最後麵了嗎? 以及,葉盛科究竟去哪兒了? 為了不引起身後那個鬼魂的注意,聶允真再怎麽顫抖,也不得不維持住鎮定模樣,緩緩站起身,伸手重新拉住了時燕的衣擺。 與此同時,身後的那個鬼魂同樣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擺。 “走吧。”聶允真強行鎮定。 等等!為什麽時燕的衣角也跟紙一樣,輕飄飄的? 在聶允真驚愕目光中,時燕和走在第一個的楚休緩緩回過頭。 而他們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紙紮人的模樣。慘白臉,鮮紅口,他們的腦袋180°回過來,看著聶允真,發出嘻嘻嘻嘻的笑聲。 “你怎麽了?” 身後的紙人同樣走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條細縫似的嘴一開一合,吐出和葉盛科聲音一模一樣的話語。 “你怎麽了?” 這是聶允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隨即,他的意識就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如果陸言禮在這裏一定能認出來,現場的紙人和他在紅河村遇到的紙人極其相似,可惜,他並不在,誤打誤撞下,他邁入了更深一層的異度空間。 * “這條走廊好長啊。”走了很久很久,時燕終於忍不住說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越往前走,牆上的那些簡筆畫就越來越逼真,甚至到最後能夠看出作畫師賦予畫麵的強烈情感,那一雙雙眼睛無一不蘊含怨憤惡毒的神情,正死死地盯著看。 這畫也很詭異啊……時燕心想。 她一個側頭,和其中一副畫對視上,心下發毛,立刻搓搓手臂收回視線,誰知當她回過神時,竟發現其他三個人全都不見了! 隻有她一個人,站在走廊內,和無邊黑暗相視,頓時嚇得有些魂不附體。 怎,怎麽會這樣? 她倒不認為這三個人能夠悄無聲息突然不見,目前還沒有發現本次任務中鬼魂一次性殺多人的現象,所以,可能出事的隻是她自己而已。 冷靜……冷靜下來。 時燕死死憋住了叫聲,努力思考。 她剛才和一幅畫對視了一眼,就和他們三人走散了。所以,畫是什麽關健點嗎? 這一回,時燕忍住了沒有去看畫,而是低頭默默盯著鞋尖,她放慢了速度往前走,一邊側耳傾聽,試圖聽到其他人的腳步聲。 然而,令她失望也有些慶幸的是,無論怎麽聽,聽到的永遠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其他三人毫無蹤跡。 這是……哪兒? 時燕突然聽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不知名的沙沙聲,她疑惑地向四周張望,卻因為過分黑暗的環境始終沒有看出什麽來,甚至又有幾次差點因為牆麵上密集的畫而眩暈。 是的,這些畫越來越密集了,明明畫風粗糙,那張臉……那張臉卻格外清晰! 不知怎麽的,一看見那張臉,時燕就覺得格外不舒服,心頭逐漸被某種產生的不知名的煩躁情緒和壓抑感覆蓋,她不由自主地逃避著那張臉,到最後幹脆加快了步伐小跑起來。 該跑到哪兒去? 這個走廊根本就沒有盡頭! 時燕一咬牙,狠狠心,猛地回頭往後跑! 鬼故事裏經常對人們的一句勸誡就是:千萬不要回頭!因為故事主人公在不經意情況下回過頭,就很容易看見各種鬼怪,像時燕這樣跑著跑著突然回頭,實在是一項冒險的行為。 但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 現在,電梯裏那個女鬼應該已經被引走了吧?她就算回去也沒有關係。 但令她吃驚且絕望的是,眼前道路居然也越來越窄!! 不好!這條路在變化! 一旦意識到這個問題,兩排牆壁上的人臉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慢慢突顯出頭骨輪廓。一張張惡毒猙獰的臉從四麵八方滿懷惡意地瞪著她,牆麵上高高低低一個又一個鼓起的包。 牆壁兩側也越靠越近,無論時燕躲到哪裏去都無法逃離,她不斷向前奔跑,試圖靠近電梯,但殘酷的是,離電梯還有不過十米之遙時,她就已經被牆徹底卡住,過不去了。 “不!!”時燕頓時發出悲鳴,她努力伸出手,不斷試圖從牆縫裏往前擠,為此,讓那些隻有一棵頭的怪物咬住自己身上的部位也不不要緊,隻要她能出去,她能活著回去就好。 但她再也無法逃離到電梯內了。 “媽媽……”臨死前,她吐露出了最後一個詞。 “嘎吱嘎吱……” 牆裏傳來咀嚼的聲音,那是牆上饑餓多年的人臉們的美食盛宴。 大量鮮血噴湧,隨即被牆麵吸進去,很快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態,慢慢向兩側打開。 * “記著,我們在外麵等一會兒,五分鍾一到,就立刻回去重新乘電梯,回到現實世界。”楚休說道。 他帶著三個隊員向前走了幾分鍾後,立刻停下了腳步,準備暫時先按兵不動。 他們要做的任務有好幾個,沒必要在探索世界上花時間。再說,如果沒有在第二天零點後完成下一個遊戲,等待他們的,將是會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懲罰! 可當他說出這句話後,身後卻毫無反應,楚休猛地回頭,驚愕地發現,自己身後竟然空無一人! 那麽……剛才牽著他的衣角的是誰? 楚休沒有多想,他立刻轉身往回飛奔,但跑了不過一會兒,他又立刻調轉了方向。 原因無它,地麵上,一個身形扭曲,渾身骨頭似乎都是斷裂後重組的穿校服的女孩,正不斷向他爬來,身後拖了長長一道血跡。 明明她爬的速度並不算快,但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近到楚休有好幾次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腐臭味。 這個女孩……赫然就是溫青! 溫青在被鬼外婆殺死後,向神祈願,請求自己能夠重來一次,挽回錯誤,拯救所有人。無所不能的神答應了她的請求,但要求她付出代價,那就是將一整間酒店的人都充作貢品。 為此,溫青躲在電梯裏,殺死了所有人。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也在裏麵,當她從滿地屍塊中找到父親的頭顱時,已經來不及了——神不會答應一個人的同一個願望兩次。 但在此之前,她的父親也許下了願望,那就是讓他的女兒複活,為此,他要付出的代價是:殺死女兒生前最愛的所有生物。 他殺了溫青的黑貓和外婆,殺死了雲茜,但他還漏了一個人——那就是他自己。 當他自己也被溫青連同整間酒店的人殺死在電梯內時,條件達成,溫青複活。 複活後,尚沒有恢複記憶的溫青再度和好友來到陰冥路,重蹈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楚休他們一行人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們最初沒有選擇溫青作為遊戲參與者,而是從街上隨機拉上兩個群眾,便不會牽扯到後續的邪神事件中,他們的任務也不會變得如此複雜。 溫青和雲茜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陰冥路,本就是一場陰謀。這才是從源頭上打破循環輪回的方法,生路就是——不要帶她們玩招鬼術。 隻可惜,為時已晚。 四角遊戲和電梯遊戲,都能夠讓他們陷入時空亂流中。即便有人從中幸存,順利活到下一輪遊戲,他也需要麵對更大的考驗,因為,這次任務的難度,完全是被任務者們自己硬生生提高的! 楚休跑的速度很快,但走廊實在太窄了,時不時還有不明顯的拐彎,非常影響他跑步的速度。跑著跑著,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身後那個東西爬行的聲音怎麽消失了? 不,不對,不是消失了。而是它…… 楚休猛地往地上一蹲,躲過了飛來的鬼魂的利爪。 那個東西……它跑到了天花板上! 剛才楚休拚命逃跑的時候,它就在天花板上一路追逐! 此刻,溫青怨毒陰狠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楚休,她雙目無瞳,整張臉泛起青白色,似乎全身的骨頭都碎裂了,站也站不穩,隻能在地麵爬,在天花板上爬行的速度倒是飛快。 怎麽辦? 他們的生路……到底是什麽? 楚休此時已經跑到了走廊盡頭,拐角處有一條樓梯,他想也不想地沿著樓梯向下飛奔,甚至幹脆坐在欄杆上向下滑。很快,兩人的速度立刻拉大。 滑著滑著,整個人突然掉落在地麵,楚休再爬起來一看時,整個人都有些震驚。 他這是來到了什麽地方? 難道他回來了? 不,不可能,走出電梯門後會來到另一個世界,聽說這個世界可能會和自己原來的世界格外相似,但它絕不是原來的世界。 楚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不由得有些恍惚。他一身狼狽,氣質卻冷峻,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幾個女孩經過時,悄悄偷拍了兩張。 奇怪……這個遊戲竟然真的有這樣大的威猛嗎?能夠生生製造出一個世界? 楚休還是沒動靜,他站在原地,回過頭一看,身後的樓梯、酒店,通通不見了蹤影。 街道盡頭,一隊身著紅白長袍的人向自己走來。 一見到這幫人,楚休就皺起了眉。 他知道這個邪教,號稱全知全能,信奉所謂全知神,但更多的,他也不了解。 楚休往馬路邊上讓了讓,給他們留出一條通道,以免他們盯上自己。不料,就在這一隊人經過時,為首的女人突然在他麵前停下。盯著他的臉細細打量。 “這位先生,您相信世界上有全知全能的神嗎?” 楚休沒打算搭話,女子卻沒放過他,溫柔聖潔的一笑,招招手,讓身後的人把神像抬過來。 那座神像——該死的眼熟! “信奉我主,方得永生,我主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是嗎?”楚休說,“那它能送我回去嗎?” 女子聽見他問出問題,笑容更加溫柔:“我主無所不能,但必須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 還沒等楚休繼續問,遠處有個人大聲叫他的名字,楚休沒有回應,而是轉頭看過去。 葉盛科站在馬路對麵,衝他揮手,看上去是那麽自然。 如果他地麵上的影子沒有多出這麽長一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