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有什麽異常嗎?” 真要說起來,他們今晚遇到的異常不少了,然而廣告畫這樣明顯,他們怎麽可能一個個都不當做“異常”? “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哪個?”賀樓立刻警醒過來,“你描述一下。” “我……就是廣告牌上的女人……”陸言禮額頭滲出汗水,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就是我們出發前的,廣告牌上的女人,她還在……她在盯著我看。” 什麽?! 其他人立刻警覺地轉過頭,卻什麽也沒看見。 黎芳菀道:“我什麽都沒看到,一片漆黑。” 其餘人點點頭。 這下陸言禮的臉色徹底白了。 就算他戴著口罩帽子,他們也能看出對方神色不太對,他喃喃道:“她還在盯著我看,她在笑……” “既然這樣,我們要出去嗎?”黃毛青年問。 賀樓說:“再等等。”他看一眼陸言禮,“有什麽變化及時說。” 陸言禮還沒來得及答應,他視線中的女人又變了,麵色逐漸發青,原本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猙獰怨毒,滿麵森冷。 “她……” 陸言禮張張口:“她,她消失了……” 他剛想開口,門外的一切就已消失不見,隻有如深淵巨口般的漆黑。 “哢嗒。” 類似留聲機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隱隱約約的歌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一開始很輕,聲音極低,到後麵越來越響,簡直像有個女人輕輕柔柔地站在你耳邊歌唱。 歌詞不知是哪裏的方言,總之他們都聽不出唱的是什麽,隻覺得曲調還不錯,一時有些沉迷進去,想要多聽一會兒。 好想一直聽下去啊…… 多麽美妙的歌聲,實在太動人了…… 伴隨著逐漸響亮的歌聲,門外的漆黑同樣慢慢地明亮起來。待歌聲越來越大,原本輕柔的女音也變得尖銳,門外亦徹底變成了白日。然而眾人依舊沉浸在歌聲中,如癡如醉。 漸漸的,他們的耳朵裏湧出鮮血來。 他們的手也開始不自然顫動,腦袋歪了歪,互相搭上了距離自己最近一人的脖子。就這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快樂的笑容,伸出手,掐住另一人的脖子——而後,慢慢用力。 盡管手背上用力到爆出青筋,每個人臉色也都因缺氧開始漲紅,舌頭不受控製地伸出來……但他們依舊帶著快樂又沉迷的笑。 太美妙了…… 陸言禮早就堵上了耳朵,仍舊不能防止音樂鑽進大腦,這些人都是兩兩互相傷害的,唯獨他落了單。他同樣用力掐了自己脖子一下,緊緊咬住舌頭,試圖用刺痛讓自己清醒。 他眼睛直直看向賀樓。 不行……他還不能表現出來。 眼神立刻收回。他踉踉蹌蹌走過去,“不經意”地一摔,借勢用力往賀樓身上一撞。 賀樓的眼神清醒了一瞬。 “大家快走!快!!!” 賀樓果然不負期望,大喝一聲,一下把眾人驚醒了,彼此對視,眼中都有些驚惶。 賀樓一句後,帶頭往門外跑。很快,所有人跟在他身後跑出去。而他們一下車,就被門外的場景震驚了。 “這,這是……” “等一下!還有人沒下來!”黃毛青年瞠目結舌,指著車廂。 少的兩個,一個是那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他們一路跑下來太累了,所以車停下後直接坐在了地鐵座位上。現在,他倆正不斷拍打著窗戶衝他們叫喊。 “救我!!救救我!我起不來了!!救我啊!!” “救命!樓哥!救我啊!” “求求你們了!幫個忙啊!!” 然而,任憑他們怎麽呼喊,也不會有人上去幫忙的。大家隻沉默地站在原地,看事態發展。 車廂門關上,燈光熄滅,車廂瞬間黑暗,哀求聲變成怒罵,很快又轉變為哀嚎。 “啊啊啊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 裏麵傳出……什麽東西咀嚼的聲音。第3章 沒多久,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消失了,其中一人才輕輕地出聲。 “我們現在去哪兒?”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同樣是一座小型汽車站,隻不過和方才所在的地鐵站一比,格外老舊,看上去活像那種八九十年代的建築。牆麵有些發黃、掉粉,大約處於回南天,所有的牆麵都有些濕漬,聞上去有一股發黴的味道,還有一股隱隱約約的腥味。 隻不過……這個候車亭感覺像是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追捧一個明星似的,本該張貼車次的牆麵,到處都貼著泛黃的海報,海報上無一例外都是一個漂亮女人,長長的卷發,膚色白皙,一臉溫柔地看著大家。 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女星海報,說沒有異常根本不可能。大家回憶起之前地鐵站上看到的場景,都不敢對海報多看。然而,這裏的海報實在太多了,除非他們閉上眼睛,否則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被那雙看似溫柔實則陰冷的雙眼注視到。 黎芳菀問:“陸先生,你認識這個明星嗎?” 他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所以不了解這個世界的人,自然也不知道什麽明星之類的。 陸言禮搖搖頭:“沒有印象。” 他補充道:“我喜歡聽老歌,看電影什麽的,所以如果有比較出名的影星歌星,哪怕年代久一點,我也不會不認識。”他頓了頓,反問:“你們呢?了解嗎?” 賀樓聽出了陸言禮的意思,這個女人要麽不出名,要麽就是虛構出來的,他首先說:“我也不認識。” “我也不認識。” “沒見過。” 黎芳芷冷冷道:“我們是在這裏等還是先出去?感覺被盯著很不舒服。” 女人的海報到處都是,抬頭一看,甚至連天花板上都有,被那麽多張一模一樣的麵孔注視著,也難怪對這方麵敏感的黎芳芷會不舒服。 黎芳菀卻製止了她:“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現在待在車站裏,就意味著車站暫時是安全的。” 其他人跟著附和,那個名叫黃煒的黃毛青年沒忍住問:“我們得待到什麽時候?我也感覺有點心裏發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陰影,他老覺得那些畫會突然伸出舌頭把他拽進去。 黎芳菀雖然看著溫溫柔柔,但作風很強硬,她說:“現在我們還不了解外麵有什麽,或許需要在車站裏找一找線索,想辦法破局,一直困在這裏的確不是辦法。” 提到找線索,大家都有點發毛。 說的好聽,這玩意兒感覺全靠運氣,誰知道你找到的是線索還是催命符? 黃煒苦著臉:“唉,我運氣太差,還記得上次好不容易翻到一個包,結果剛想撿起來,包裏伸出隻手,差點把我弄……” 死字還沒說出口,黎芳芷突然提高了聲音:“閉嘴,不要亂說話你不明白嗎?” 每一次任務,都是九死一生,每個世界,都是詭異恐怖到難以想象的存在。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也許能夠死裏逃生活到最後,又也許,他們無意間的一句話觸動了什麽機關,都可能讓他們死於非命。就像之前的那倆人一樣,隻是因為跑累了坐在座位上而已,就再也沒能起來。 最可悲的是,他們無法抵抗,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讓他們對抗恐怖,他們隻能不斷地逃跑、一直逃下去…… 哪怕用犧牲隊友作為代價,也絕對要活下去! 賀樓沒有管兩個差點吵架的人,他們頂多是個小群體而並非集體,這群人嘴裏恭恭敬敬,該拉他墊背的時候也絕不會手軟。現在,不過是因為還未到最後關頭罷了。 他們之間微妙地保持著一種平衡,賀樓、黎芳芷、黎芳菀姐妹想辦法破局,而這些人暫時心甘情願充當馬前卒。 他突然轉頭問陸言禮:“你看到了什麽?” “什,什麽?” 賀樓解釋:“剛才你看到了我們都沒看到的東西,現在,你能看到什麽異常嗎?” 陸言禮沉默了一會兒:“我眼裏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老車站,很多女人的海報……” 賀樓追問:“一模一樣的海報嗎?還是不太一樣的?” “都是同一個女人,一模一樣,隻不過大小不同。”為了答話,陸言禮多看了眼四周,很快發現,貼在售票窗口的那張海報,女人嘴角的笑容提高了一些,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立刻垂下眼簾,不敢多看。 那個……會是什麽? 空氣中再度慢慢浮起了淡色的血霧,一點一點,飄蕩在空中。 “先走吧。”眼看著血霧逐漸濃鬱,他們不得不離開,沿著血霧襲來的反方向一直往前走。 陸言禮跟在他們中間,慢慢地落在最後麵。 他的目光在眾人腳尖處飛快掃一眼,心下發冷。 見他們一個都沒有發覺,隻沿著道路往前走的模樣,陸言禮沒多說什麽,隻墜在後麵跟著走。 孰料,他們走到下一個空落落搭建在空曠馬路旁的建築,那裏依舊是一座一模一樣的車站,車站裏裏外外依舊貼著那個女人的海報。 “你們有沒有發現,她的笑臉變了?”人群中,有一個人膽戰心驚地說出大家都不敢說出口的話。 大家早就發現了。海報上,女人的笑容上揚了一些,眼角慢慢流出鮮血,不無惡意地看著他們。 四周似乎又傳來歌聲,隱隱約約的,柔和、綿軟,像一隻綿軟的手,要把人拖進地獄裏。 歌聲愈發響亮,霧氣濃鬱,女人的笑容愈發綻放,眼中充斥著冰冷的惡意,再也沒有了初見時的溫柔形象。 “大家快走!!” 歌聲能夠迷惑人的心智,血霧會吞噬人血肉,而這些海報不知道會不會像之前他們在地鐵站上看到的那樣,可以直接吃人。 不過光看女子細白尖利的牙齒,大家也絲毫不懷疑這張臉的殺傷力。 大家不得不再度逃跑,一邊跑,一邊竭力思考。 “一直跑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們到底要逃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