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黑西裝在守門,看到溫迪去而複返還帶回一個尾巴,很驚訝。


    “請問葛朗台在這裏嗎?”溫迪小聲問。


    黑西裝扭頭去開門,對裏麵說了幾句話後,葛朗台就從臥室裏出來了。


    溫迪很震驚,還真沒走啊?


    不過她沒有把震驚表現在臉上,等葛朗台過來了,給他大概解釋了一下情況,簡單來說就是她在待客廳裏結識了蓋米蘇爵士,等到葬禮結束後她要跟蓋米蘇離開去辦正事,所以事先跟葛朗台說好,免得葬禮結束她直接走了他也不知道。


    葛朗台一邊點頭一邊悄悄越過她打量蓋米蘇。


    等她說完,他自顧自地彎腰低頭悄悄豎起大拇指:“你……厲害啊。”


    “我不知道你腦子裏想到了什麽東西,但是覺得不是你現在想的那種事。”溫迪咬牙說道。


    “好的。”葛朗台轉身就走,走回到臥室,黑西裝手速飛快地關上了門。


    真是人走茶涼。


    溫迪搖頭,暗暗在心裏歎息:寇羅還在底下的棺材裏躺著呢,蘿絲和葛朗台這就敘起舊了。


    不過這跟她沒關係!眼下她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跟著蓋米蘇去拜訪凱倫,然後治好佩琪的眼睛!除此之外,什麽事情都不重要!溫迪迅速在心中劃清了界限,隨後扭頭招呼身邊的蓋米蘇一起走,下樓去。她手裏還捧著那束葬禮用花,直到抬棺前她都得一直抱著它。


    又過了幾分鍾,蘿絲終於下樓了,不過她並未和葛朗台一起,而是葛朗台先下樓,等了一分鍾後,她才下來。兩人拉開距離,下來後也不互相說話,也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蘿絲的手裏仍然捏著手帕,慢慢走進待客廳,招呼所有客人到院子裏去。


    此時,躺著寇羅的屍體的棺槨已經被抬了出來,擺在院子中央。


    許多人都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束花,紛紛上前獻禮,溫迪也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們行動,將葬禮花束放在了棺槨旁邊。等到所有人獻禮完畢後,蘿絲上前說了一番話,然後直接叫人抬起棺槨往外走。


    抬棺槨的人走在最前麵,蘿絲走在旁邊,其餘賓客都默默在後麵跟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順著砂糖大道前進,路邊有許多穿黑西裝的人站著,都一臉嚴肅地低下頭,奇怪的是,這麽寬闊的路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連路過的行人都沒有。溫迪正好奇,餘光發現有個人打算出門,立刻有幾名黑西裝圍上去把人逼回了屋內。


    搞半天這些黑西裝都是“清道夫”。


    溫迪在隊伍裏慢慢前進,她本來走在最前麵一批,但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了隊伍的尾巴裏。她思考片刻就搞懂了原因,因為走在她身邊的蓋米蘇一直拉著她,有意無意地拖延她的速度,讓她慢下來,於是不知不覺就吊車尾了。他悄悄對她說:“趁著沒人注意,我們先溜吧。”


    “你開玩笑吧?”溫迪壓低聲音說道,“這麽多人,你現在就走?”


    “我著急,想早點去見凱倫。”蓋米蘇還挺誠實。


    “那也不能趕這種時候啊!”溫迪無奈地勸說他,“來都來了……”


    溫迪拉住蓋米蘇讓他留在隊伍裏,一邊走一邊勸說他,講了半天才算是把道理塞進這個固執的人耳朵裏。不得不說,蓋米蘇的突發行為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明明已經參加了葬禮,卻想要在送葬的途中悄悄溜走,難道他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玩,還是以為現在是出門春遊?真不知道這個人還能做出多麽荒唐的事情。


    把蓋米蘇勸住了,溫迪拉著他繼續往前走。送葬的隊伍一直前進,在砂糖大道的盡頭右轉,這裏是菏蘭路,再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後,溫迪就看到了一座浩大的墓園。蓋米蘇見她好奇,小聲解釋道:“這裏是鎮子裏的目的,大部分人去世後都葬在這裏。”他跟溫迪聊天的時候已經知道她不是鎮子裏的人了,所以當然會對這麽大一個看不到邊際的墓園感到驚訝。


    但既然這是整個鎮子的鎮民共用的墓園,那溫迪就能理解它為什麽會有這麽大了。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混入人群,帶著蓋米蘇默默往前走,悄悄回到了隊伍的前列。


    蘿絲指揮著抬棺的人將棺槨小心放入預先挖好的大坑裏,下棺時,她回頭麵對賓客念出了悼詞:“很遺憾,朋友們,寇羅離開了我們。這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但是此時此刻我必須要說,我很欣慰,因為他生前所有交好的朋友如今全都在這裏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我必須要替他感謝你們,在這條路上他並不孤獨,因為有你們,所以他絕不會寂寞地離去……約翰先生、愛德華先生、喬治先生、亨利先生……”


    她念了很多人名,每當她叫出一個名字,都會有一個相對應的男人從賓客中走出。


    顯然這些人就是蘿絲口中所說的寇羅生前交好的朋友。


    蘿絲大概點出了十幾個人名,這些男人都是銀灰色的頭發,應該和寇羅是一個年紀,他們沉默地低下頭走到了即將填土的坑前。就在這些人低頭注視著棺槨時,蘿絲意味深長地凝視著這群人的側臉和背影,她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不像是傷心,像是在笑。笑得不是很明顯,隻有微微的笑意,但是在葬禮上她突然流露出這種表情是很不尋常的,尤其是死的人還是她的丈夫。


    她笑什麽?


    她在高興?


    溫迪糾結了一下,看看周圍,其他賓客都低著頭正在默默祈禱著,但是穿黑西裝的那些人卻都抬著頭,幾乎同時都轉頭看著蘿絲的臉,似乎是在待命的狀態。這些穿黑西裝的男人都是寇羅幫會的人,都是寇羅的手下——按照葛朗台的說法,這些人目前都是蘿絲的手下,對她俯首帖耳。


    這些人擺出待命的狀態是什麽意思?


    溫迪慌忙拉住蓋米蘇,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三個字:“別說話。”然後拉著他慢慢蹲下。她一邊下蹲,一邊悄悄用餘光觀察著蘿絲的表情,蘿絲看著她丈夫生前那群朋友,倒沒有注意到其他賓客這邊,加上溫迪動作緩慢,因此並沒發現她這裏小小的動靜。溫迪帶著蓋米蘇默默下蹲到平均水平線以下後,又拉著他慢慢後退,重新退回了賓客隊伍的後方。


    蓋米蘇很高興,等退到人群後麵,他才開口問:“現在走嗎?”


    溫迪皺著眉頭,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來處是一片坦途,如果直接離開那她和蓋米蘇就像是廣場上的靶子一樣顯眼。但如果不走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於是她張望著周圍,看到附近有樹叢,就拉著蓋米蘇走了過去,先推了他一把自己再跟著過去蹲下。等兩個人藏好了,她扭頭對蓋米蘇再次提出警告:“別發出聲音,現在不走,我們在這裏躲躲。”


    “躲什麽?光明正大地站在外麵不好嗎?”蓋米蘇疑惑地問道。


    “噓!”


    溫迪現在沒時間給這位大爺解釋,她直接下達了封口令,然後就盯著遠處的蘿絲。蘿絲將寇羅那十幾個朋友叫到了墳地前,因為有一定的距離,加上又是在外麵,還有風,所以溫迪聽不清蘿絲說的話,隻能大概理解她應該是讓這些人圍著墳地站好。抬棺的人將棺槨放入墳地後,那個巨大的坑看起來還是很空。


    蘿絲讓這些人圍繞著大坑站好,命令手下給他們一人送上一本薄薄的冊子。


    風在這時停了。


    蘿絲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入了溫迪的耳朵裏。


    “請各位跟我一起念。”


    那十幾名銀灰色短發的紳士互相交換了眼神,隨後都向蘿絲慈愛地點點頭。


    蘿絲的手中也有一本冊子,她將第一頁翻過去,其他人照做。


    “至高無上的神啊,你在天堂為我的丈夫鋪就一條坦途吧,是白鴿與橄欖枝搭建的寬路,他將在今日升入榮耀的天上,請你迎接他,讓他能投入你的懷抱,他是你的追隨者,你的癡迷者,你迷路的羔羊,他需要你的指引,帶領他走向天國。”此刻,蘿絲的聲音非常沉穩,沉穩得與她稚嫩的麵容截然不同。


    在她說話時,其餘十幾個人在一旁應和,像鸚鵡學舌一樣跟著她念,唯一需要修改的地方就是把“我的丈夫”改為“我的朋友”,其他句子都是一樣的。


    他們專注地望著手捧的紙,並未看到蘿絲的麵龐洋溢著激動,她的語氣充斥著亢奮的情緒。


    蘿絲接著念道:“……我的丈夫,寇羅,你走向天國的路上絕不孤單!”


    話音剛落,站在這十幾個寇羅的老朋友身後的黑西裝們同時開槍,對準了這群人的腦袋,一槍一個將他們崩得腦袋開花!這群老紳士們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喊,就瞪著眼睛向前撲倒,摔進了放置著寇羅棺槨的墳墓裏。


    蘿絲走到坑邊,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些橫七豎八的屍體,漸漸露出笑容。


    她說:“填土吧。”


    第801章


    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開始得突兀,結束得突然,一切都猝不及防。


    連蓋米蘇這種白目男人都看呆了,頓時老老實實地趴倒在樹叢裏再也不敢說話。


    溫迪默默往旁邊一倒,從樹與樹的縫隙間往外看。


    還有那麽多賓客,蘿絲要繼續殺人嗎?


    ……


    黑西裝們殺人時,沒有一個賓客及時反應,因為蘿絲並沒有下達任何命令。隻是當她喊出“你走向天國的路上絕不孤單”這句話時,黑西裝們才敏銳地同時動手,基本上每個黑西裝都瞄準了自己的目標,隻發了一槍就將目標爆頭,然後目標就倒下了,沒有反抗,沒有慘叫。


    等到這些屍體趴進了坑裏,等到蘿絲走到坑邊下達填土的命令後,才有幾個人零星地喊了兩聲。


    “啊!”


    他們急促地叫喊出聲後,敏銳的自保本能又封住了他們的嘴,叫喊聲戛然而止。


    墓園中陷入沉默。


    沒有人說話,空氣中隻有挖土和填土的聲音。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巨大的坑被填滿,現在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坑為什麽要挖得這麽大了,原來是為了要裝多餘的屍體。而蘿絲則一直扭頭看著那邊,沒有說話,直到坑被填平,她才繼續端起手中的小冊子,繼續念完了悼詞。


    結束後,她終於轉身朝向了所有賓客。


    “咳咳。”蘿絲清了清嗓子,發出一點聲音,也讓站得近的兩個年輕紳士渾身一抖。


    她注意到了,抬頭看了一眼,於是那兩位紳士抖得更厲害了。


    蘿絲露出淡淡的笑容,用溫柔的聲音對麵前的賓客們說道:“請各位不要驚慌,剛剛隻不過是處理一點家事而已,是私仇,和其他所有人都無關。現在葬禮已經結束,各位可以回去了,我在蒙公館準備了一場宴會,等下大家一定要賞臉,多吃一點。”


    她熱情地招呼著每一位眼熟的賓客,臉上看不出威脅的表情,也看不出害怕。


    寇羅那群朋友雖然不是普通人,但跟寇羅是比不了的,現在蘿絲夫人既然接手了寇羅的一切,也就意味著她根本不懼那群老紳士的家人的報複。溫迪猜她可能會上黑市的懸賞名單,不過估計沒什麽用。不過從蘿絲的表現來看,她好像確實隻是為了報仇,而不是殺紅了眼誰都不想放過。


    於是她拍了拍蓋米蘇,提醒他準備起身。


    等到人群接近時,蘿絲先走,其他賓客緩緩地跟在後麵盡力將距離拉開,等其他人都走了,她才拉著蓋米蘇跟上去。一來一回,再返回到蒙公館差不多就12點了,確實是飯點,回去以後剛好吃飯。不過溫迪沒跟著人群左轉,而是等人都走遠了,她才帶著蓋米蘇默默直走。


    蓋米蘇左轉。


    “喂!”溫迪拉了他一把,“你幹嘛去?”


    “快到飯點了,吃了飯再說。”蓋米蘇挺急,“走這麽久我都餓了。”


    “你非得回去吃斷頭飯?”溫迪氣急敗壞地問道。


    “她不是說她殺人是家事,是為了報私仇嗎?這跟我們沒關係。”蓋米蘇想得開。


    溫迪不行,她無語地瞪了他一眼,問:“她說你就信?”


    蓋米蘇驚了:“不是吧,帶了那麽多人和槍她還要說謊?把客人騙回蒙公館去殺?”


    溫迪突然失語。


    對啊,剛剛在墓園蘿絲已經完全控場,賓客們手無寸鐵,用棒球棍都能掄死,何況蘿絲還帶了那麽多人,那麽多的槍。如果她真想殺個痛快,在墓園裏就可以動手,為什麽還非得把人騙回蒙公館去?途中那麽長的路,隨時會有意外。何況墓園沒外人,蒙公館附近卻有很多民居,到處都是目擊證人,如果蘿絲是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她要殺的人就更多了。


    蓋米蘇雖然直腸子和怪腦筋,但這次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因此溫迪失語。


    主要是無言以對,她居然被個白目在智商上將軍了。


    蓋米蘇見她無言以對,繼續勸她回蒙公館吃飯。


    不過溫迪還是很堅定地拒絕了,“想吃飯也有地方能去。”


    “哪裏?”蓋米蘇問。


    “你說呢?”溫迪反問。


    於是十分鍾後,溫迪和蓋米蘇出現在佩琪家門口。


    車費是溫迪付的,因為待會兒的敲門磚得蓋米蘇負責。


    而且他沒帶錢,他坐家裏的車來的。


    “那你的仆人去哪了?”


    “蒙公館會給他安排休息的地方。”


    “可你沒回去。”


    “對哦!”蓋米蘇恍然大悟,急了,“都怪你,害得我沒回去!”


    “我哪知道你還帶了車夫去!”溫迪說,“那我沒辦法,等下你讓凱倫家的仆人去送信吧。”


    “也是個主意。”蓋米蘇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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