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毛飛快地洗完碗,抄起背筐,高興地問她去幹嘛。


    “帶刀子,收割油桐籽。”


    “油桐籽是什麽?”


    “就是油桐的籽。”


    “油桐是什麽?”


    “是樹。”


    黑毛不問了,因為溫迪隻拋出了兩個字,使他暫時杠不出新話題了。


    他帶上背筐,背著溫迪飛快地跑進果樹區,在她的指導下深入果樹區,找到了油桐。溫迪讓他把自己放下,指著身邊開著一朵朵小白花的樹,“這就是油桐。”


    黑毛張大嘴,這片油桐樹不少,密密麻麻的小白花帶著星星點點的金色和橙紅色在空中綻放,實在是無比美妙的景象。無論懂不懂畫作與顏色的人,都能欣賞這種天然的美,黑毛被這絕妙的美景震懾得半天說不出話。溫迪耐心地站在旁邊,他能懂欣賞花,可見他有感情,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感情,可是,她並不希望打斷他的快樂。


    讓黑毛看得滿足了,他自己低頭尋找溫迪,然後問:“我們要摘這些花?”


    溫迪搖搖頭。


    她不解釋,先爬上樹,用刀割下一束青色的小果實,扔在地上。


    等黑毛彎腰把它們撿起來,她才坐在樹枝上回答他:“是收集這些,這才是油桐籽。”


    她教黑毛認清這些後,就開始采摘油桐籽,摘了以後直接往地上一甩,黑毛在樹下把它們撿起來,扔進筐子裏。把帶來的兩個背筐全部裝滿後,時間也接近傍晚了,溫迪上上下下爬了好幾棵樹,騎在樹頂,一眼就能看到太陽什麽時候落山。眼看著天邊的顏色變了,她二話不說就從樹上下來,自己背一個藤條筐,另一個交給黑毛用手提著,然後上的背,拍著他的肩膀催促他趕緊走。


    溫迪短時間內對夜行很有陰影。


    到家後,按照之前的約定,由黑毛來做晚餐,和午餐吃的一樣,也是山鮮燒肉和紫菜蛋花湯。溫迪則負責將油桐籽和小樹枝分離,將它們搗碎後,鋪開在火灶邊烘幹。溫迪用的是篩子,將它們鋪平後一篩篩地烘好,再轉移到角落裏,放在地上。現在地暖還沒拆,地麵的溫度是最高的,就算這些油桐籽裏還有不夠幹燥的,在地上放一夜也準幹了。


    明天,她就要把這些油桐籽,統統壓榨成桐油。


    第269章 第269日


    上午,溫迪起床後先給圈養的家禽喂食,爬進圍欄裏撿雞蛋。


    搜了一圈,溫迪撿到四個,比平時多一個。


    放養大概真是有好處的。


    接著是喂兔子,喂魚,全部喂了一圈,再回到廚房裏準備兩人一狗的早餐。溫迪炸了幾個土豆餅和藕餅,看反正已經燒了一鍋油,索性把煮熟的飯也撈出來,包上豬肉泥一塊兒下油鍋裏炸,炸成金燦燦的炸飯團,撈出來和土豆餅,藕餅一起瀝油。光吃這些就夠油膩了,當然還有解膩的,大白菜,奢侈地剝掉外層的幾片白菜葉,用手把內芯的菜葉掰下來,菜杆和那幾片外層的白菜葉一同切碎,可以拿來做喂兔子和阿白的飼料。


    至於掰下來的生菜葉,洗幹淨後甩甩水就放在碟子裏上桌,用來包著飯團吃。


    當然啦,除卻這些,旁邊還得配一鍋豬血湯,偶爾在飯團裏夾一塊豬血或煮過的香菜,吃進去口感更加豐富,吃完了,端起豬血湯喝一口,把飯順進食道裏,四肢百骸都漫過暖意,隻覺得渾身舒暢。


    吃完早飯後,就得幹活了。


    黑毛把收在儲藏室深處的花生油壓榨器搬出來,放到院子裏,吹灰,清洗。


    在他工作的時候,溫迪則將昨天烘幹的油桐籽拿出來,放到大石臼裏搗碎,一邊搗碎,還得一邊過篩,每搗碎一段時間就將這套程序做一遍,將能過篩的油桐籽細渣落入木盆中,再繼續搗剩下的油桐籽,直到將所有的油桐籽全部搗成細渣,能夠從選中的篩子的洞眼裏落下去。這算是第一步,碾碎。


    接下來就是炒製了,和做花生油時的步驟基本等同,準備一口幹淨的大鍋,將油桐籽的細渣下入鍋中,在底下的灶裏燒好了火,將油桐籽細渣幹炒。所謂幹炒呢,就是不下油,不下水,讓它在鍋裏“靠自己”。把油桐籽炒香後,那頭,黑毛也已經把花生油壓榨器清洗幹淨,變回壓榨器了。


    “過來幫我抬一下。”溫迪朝他招招手,黑毛就立刻跑了過來。


    他把裝滿油桐籽的木盆搬運到院子裏,來回跑了三趟。


    油桐籽的分量不少,烘幹炒製後,還是裝滿了三個木盆。


    溫迪挺開心的,這就能做出不少桐油了。


    下麵的步驟就和做花生油時一樣,用壓榨器將這些炒香的油桐籽壓榨出油,底下還是得用容器接著,溫迪進儲藏室挑選了一個最大的木盆,放在出油的口子下麵等著,黑毛站壓榨器上使勁往下壓,溫迪就盯著出油口的過濾絲巾網,防止有細渣從縫隙漏出去了。兩人配合著將三盆油桐籽全部壓榨完畢,榨出來的桐油黃澄澄的,沒有異味。


    這就是熟桐油了,溫迪需要的就是這個。


    接下來還得靜置一段時間,這個很簡單,溫迪索性就把它留在院子裏的餐桌上,在木盆上方做一個架子,頂用木板擋著,再蓋上兩層皮子,遮風又擋雨。然後溫迪就不管它了,留黑毛在院子裏繼續清洗桐油壓榨器,她則回山洞裏做午飯。


    早上吃得太膩,中午就略清淡點。溫迪用六個蛋做了一碗蛋羹,再用魚露兌水淋在蛋羹上。她之前吃蛋羹時就一直想這樣做,蛋羹淋一勺醬油能夠讓它的味道更好,可惜之前一直沒有醬油,這下有魚露了,雖然是替代品,但也可以試試。除卻蛋羹,溫迪又做了一份香煎豆腐,至於肉,有,一碗豬血湯,再配上必須撒的香菜,香菜連梗帶葉,非常全乎。


    溫迪想得挺好,結果吃的時候還是嫌味道過於清淡了,沒忍住,拿了一份叉燒出來熱了,再端上桌,無視了黑毛的竊笑,板著臉說:“吃飯。”


    黑毛咬著嘴唇,隱忍著發出零星的笑聲:“唔……嗯咳咳……”


    “笑話我啊?”溫迪威脅性十足地瞥他一眼,“那我一個人吃囉?”


    “咳咳咳咳!”黑毛這回是真嗆到了,不敢再跟溫迪開玩笑,趕緊說,“沒笑話你。”


    “那就好好吃飯。”


    溫迪白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扒拉飯,就著叉燒把飯先吃完,再繼續吃其他菜。


    像香煎豆腐啊,吃了一會兒又覺得沒味,起身拿來辣椒粉往豆腐上撒,撒完再吃口感果然好一些,但這碗菜也跟健康二字無緣了。溫迪搖搖頭,在心裏老老實實地歎了口氣,看樣子,她確實不適合搞養生,她就是個重油重鹽又重口,活該過不了三十的自廢達人。


    吃完午飯,下午,兩人再一起去曬場檢查黏土。


    溫迪確認黏土都已經曬幹了,用掃帚把它們掃進木鏟裏,再用木鏟將黏土倒回帶來的旱船裏。掃帚是用竹條配合蘆葦做的,用掃帚免不了掃進一點灰塵,不過這點灰塵並沒有太多影響,溫迪也就懶得再想辦法處理它們了。不過,做收集黏土的工作時特別麻煩,得一個人斜扶著木鏟,另一個人不斷用掃帚將黏土掃進木鏟裏,勞碌十幾秒才能收獲一木鏟的黏土,其實也沒有多少,倒進旱船裏,連一個底都填不滿。


    而它們曬在這個曬場裏的黏土卻足足有一個旱船的分量。


    這就導致,看似輕鬆簡單的收集幹黏土的工作,被溫迪和黑毛合力也花了一整個下午才完成,比去小溪邊挖黏土用的時間還長。而且這還是重體力勞動,得不斷地彎腰,等溫迪忙完,終於能夠挺直腰背的時候,她幾乎以為自己要當場癱瘓了——幸好沒有。


    不過溫迪真的是累得夠嗆,等她走回山洞,真差點死在木床上。


    這回的工作,費腰,黑毛都扛不住了,把旱船運回來,也忙不迭跑回床上趴著,沒法動。


    然後兩個人就靜靜地趴在各自的床上,誰也沒動靜,就剩呼吸聲證明自己還活著。


    到夜深,山洞裏黑漆漆的,外麵的月光透過沒合攏的門簾照進來。


    溫迪不記得自己趴了幾個小時,她趴到自己覺得舒服了才肯從床上爬起來,慢吞吞地直起腰,先站在床邊來回走了兩趟。這樣做,主要是先嚐試一下行走能力是否正常,萬一恢複得不夠好,她就會迅速地趴回木床,繼續躺下。很可惜,她的恢複能力實在太強了,趴了幾小時,立馬原地複活,蹦蹦跳跳一點不礙事。


    “我這身體確實是太好了……”溫迪無奈地自嘲。


    嘚,那就不可以再犯懶了,因為沒借口了。


    溫迪先把火灶點燃,然後開始點蠟燭,自己的床頭櫃放一個燭台,黑毛那邊的床頭櫃放一個燭台,餐桌和廚房再放一個燭台,配合點燃的火灶,把整個山洞大廳搞得燈火通明,亮堂堂的。外麵不斷往屋裏刮冷風,溫迪實在是受不了,把放燭台和插蠟燭點蠟燭的事情忙完,就趕緊把門簾放下,擋住來襲的寒風。


    接著,她再端著一個燭台進儲藏室,找食材,做晚餐。


    溫迪不想搞得太複雜,因為她剛起床,還有點迷糊,很想睡回籠覺,所以比較困,精神不振,隻想做點簡單的菜,簡單地搞完,趕緊睡覺。


    首先燒一鍋水,翻出竹鼠肉扔下去煮,這是給阿黃的飯。


    然後溫迪再考慮自己和黑毛的,選了一根豬骨頭燉湯,再切冬瓜下鍋一起煮,簡單來說就是用高湯燉冬瓜,加一點點白胡椒粉就行,一通亂煮不用管。至於今天的主食,她懶得做了,沒有抻麵,也沒有煮紅薯粉或土豆粉,至於煮飯更是不幹。溫迪在切竹筍的時候想通了,今天晚餐沒主食,就光吃菜。


    她切了兩根竹筍的分量,一半加到冬瓜湯裏一起燉,另一半用來炒豬肉。


    竹筍是很鮮的東西,雖然她手裏的竹筍已經放了一整個冬天,但這依舊無損它的鮮味,用豬油炒過後更美味,再配上切片的豬五花肉,和燉冬瓜湯一樣調料稀少,放鹽就夠味,什麽辣椒粉和花椒粉,麵對這道菜都是多餘。


    除此之外,溫迪還拿了兩個鹹鴨蛋,切開來,挖出流油的鴨蛋黃,蛋黃加到豬肉炒竹筍裏,蛋白剁碎後下冬瓜湯攪勻,冬瓜湯的鹹味全從鹹鴨蛋的蛋白這裏出。等她把幾道菜全部做好了,統統端上桌,再走到黑毛這邊來。


    “喂。”


    “……”


    “起床啦。”


    “……”


    黑毛呼吸均勻,也沒有裝睡的前科,溫迪想他是真的睡著了。


    可是,她都把晚餐準備好了,他怎麽能睡覺?睡,也得吃完再睡。


    溫迪抬起腳,輕輕踢了踢他的鞋子:“趕緊起床啦,起床吃晚餐。”


    “……唔?”


    她踢了好幾下,才終於獲得黑毛的回應。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朝著溫迪看了一眼,像是還在夢裏似的,又打算重新閉上。


    溫迪才不給他這個機會,立馬餓虎撲食,抓住他的脖領子往外拽。


    黑毛差一點被她掄到床下。


    “別鬧。”黑毛擺擺手,隨意地掙紮了一下,抓著溫迪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我真的困,讓我再睡一會兒……”


    溫迪呆呆地趴在他身上,愣了兩秒,立馬羞惱地踢他:“鬧什麽鬧?叫你起床啊!”


    這回踢的力氣就真實多了,黑毛總算清醒過來:“怎,怎麽了?”


    “起床!吃飯!”


    溫迪氣鼓鼓地推開他站起來,氣勢洶洶走到餐桌邊坐下。


    這大概就叫惱羞成怒。


    黑毛摸不著頭腦,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麽惹到她,但還是乖乖跟著走過去坐下。


    他還是聽清了她剛才說的最後兩個字是,吃飯。


    雖然餐桌上並沒有米飯。


    第270章 第270日


    溫迪最近酷愛豬血湯,這算是少數幾樣可以連續吃而她又不會吃膩的食物了,主要是配著香菜那股味道她特別喜歡,有點奇怪,但是她喜歡的那種奇怪。要是能把香菜換成芹菜,她能吃更多,可惜她沒有芹菜。


    其實溫迪不喜歡直接吃芹菜,但是她非常喜歡芹菜的香味,煮湯時用它,能夠瞬間搶占湯裏的主味,能把豬血湯變成芹菜豬血湯,把蛋花湯變成芹菜蛋花湯,把豆腐湯變成芹菜豆腐湯……總之,大部分情況下,凡是往湯裏扔一把芹菜,得了,這鍋湯立馬就變成芹菜湯,管你之後往湯鍋裏倒多少食材,沒幾樣能夠壓得過芹菜的香味。這種味道,討厭的人會恨得牙癢,喜歡的人會神魂顛倒。溫迪就是典型的後者,她上荒島後沒見過芹菜,也就很久以前做有關釘子湯的夢時,夢見過一回,然後再也沒親自用舌頭試過芹菜的味道了,每每思之欲狂。


    現在溫迪有兩個執念,一是平菇,一是芹菜,都是非常普通的食物,可偏偏荒島上沒有。


    這執念就是:越吃不著,就越是想,越是想,就成了執念。


    當然啦,思之欲狂,畢竟是沒有狂,溫迪雖然有執念,但非找不著,她也不至於發瘋。溫迪是個很現實的人,她會有許多夢想,但絕不會讓夢想影響她現在的生活,她沒有芹菜,但有香菜,加在豬血湯裏,也是她愛吃的味道,能在心裏對付過去。就像她找不到平菇,就吃吃香菇、白蘑菇、花菇,紅菇等等各種蘑菇嘛,所謂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放眼望去,身旁是一片森林。


    除了她自己和黑毛,家養的阿黃也沒被怠慢,吃的是煮竹鼠,它有點像土狗,抽條快,胃口越來越大,一整隻竹鼠能毫不費力地吃光,接下來還能吃得進晚餐。得虧溫迪是上島好久才撿到它,要不然,就光這食量,早期的溫迪還真養不起。剛上島的時候,她連自己都養活不起,一樣食材翻來覆去地琢磨,翻著花樣吃,哪像現在?挑挑揀揀還搞出選擇困難症了。


    吃飽以後,溫迪進儲藏室拿出鎬頭和錘子。


    “幹活幹活。”溫迪捋起袖子,仔細低頭打量著自己腳踩的地方,略為感慨。


    這片地暖,畢竟陪伴了她們一整個冬天啊,所以……


    所以一定要拆了!它實在太見效了!這才春天她都快熱死,夏天接著用,她還有活路嗎?


    溫迪自己挑了個角落,先掄起鎬頭,朝著磚頭接口的縫隙狠狠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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