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外隻有個別人不由自主地發出幾聲驚呼,然後就是一片寂靜,人們被這種會把妖人打得肢體爆裂、血肉飛濺的“陰雷”驚呆了。


    即使是林強雲這個把開花子(彈)做出來的製造者,也沒想到這種子彈頭會有這麽厲害。但是,林強雲對自己做出的四顆子彈隻打出了三顆,而且還有一顆沒自己想象般的炸開很不滿意。他拿出那粒連擊三次都沒打響啞彈,一邊檢查一麵自語道:“這顆子彈連擊了幾下都沒發火,是底火發令藥的燧石末、細鐵屑和橫硝沒按定規的量配準,還是沒混合均勻?唔,看來,我們各個作坊應該要進行整頓一番才行,否則生產出來的產品廢品、次品率太高,隻有七成多合格,將來會出大事的。”


    林強雲說到這裏,心下又想:“耶,奇怪了,剛才還有一顆打出去的子彈怎麽會不開花沒炸呢,是堵前後口的銅釘鉛封沒做好麽,還是裝進去的水銀太多或太少,具體原因又在哪裏?不行,我得去那家夥的屍身處看看,最好是找到那個沒炸開的子彈頭,弄清原因才好改進……”


    “強雲,竹台上的‘鎖神柱’是否要收了,改用‘燭天燈’給大家照亮如何?”天鬆子在耳邊輕聲提醒。


    林強雲:“對對,對。這收起撤……法寶、啟動汽……哦,啟動‘燭天燈’的事就由你這個護法長老去做好了。”


    老道走至“燭天燈”邊,拍了一下守在燈旁孩兒兵的肩膀吩咐了幾句,孩兒兵會意地點點頭。


    天鬆子進入場中,腳踩天罡步、手舞鬆紋劍裝模作樣地做作了一回,兩道從竹架上射下的光柱倏然間開始移動。緩緩向圍成圈的人群照去。強烈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光線,使所有被光柱照到地人都覺得心神大震,不是慌不迭的以手掩眼,就是眯縫起眼睛強自鎮定地默默與刺眼的光線相抗。


    但聽得天鬆子吐出一個,“疾”字。各轉了小半圈的光柱出人意料地突然間消失了,天地間也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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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天鬆子又是一咋,“疾”字暴喝出口,燭天燈由一簇昏暗的黃色轉變為白亮,瞬息間大放光明,照得空場上纖毫畢現。


    場上的人們經過一段時間已經有些適應,剛剛可從鎖神柱散射出的餘光中,能夠分辨光柱外的景物。但光柱一失。還沒從黑暗裏把眼睛調整好,又出現了燭天燈的大麵積照明。


    遇上這樣一明一滅再又亮如白晝的情況,即使是內功再好。應變能力再強。心神再怎麽堅凝之士,也不能讓眼睛和心理跟上節奏。所能采取的應對措施麽,那就隻有立在原地不動,靜觀其變了。


    在林強雲布陣、施法、祭寶,以至到誅妖完成地這一段時間內,幾批有心人將此一幕幕的畫麵深深地篆刻在腦海裏。


    小天師張可大從林強雲進入場中後,馬上就被關注著他們一舉一動,豎起耳朵極力想聽清談話內容的正一道長老張守明接了回去。問明了他們交往地情況。張守明默然無語,心中急速權衡此中地利害得失。


    到了此時,見識過燭天燈、鎖神柱。再有陰雷的威力震懾,張守明低頭對張可大歎道:“可大,你可知我們有多麽大的運氣?嘿,說了隻怕你也還不懂。萬幸呐萬幸!唉,是我們這些老人見事不明,被別人挑唆來臨安與金丹宗為難……總算還好,此前沒開罪止止庵一係,還有轉圈的餘地。更難得‘上人’與你投緣,說不定能從他那兒得些好處。”


    “阿叔,我要拜林大哥為師!”


    小天師根本沒注意到張守明說什麽,倒是他這樣突如其來冒出的一句話,讓叔叔和其他正一道長老們吃了一驚:“拜……拜……林飛川為師?!”


    張可大一點也沒有猶豫,圓乎乎的臉上帶著一種父叔兄弟輩們從未見過的決然:“我一定要拜林大哥做師傅,我要做像他一樣修煉成地行仙之體的‘上人’,長大了要憑著跟師傅學會地本事,由皇上封我為三山符籙的提舉……”


    名位最高的天師拜林強雲為師,那就無異於公開承認止止庵一係也屬正一道地正統,甚至還高了符籙派龍虎宗一頭。符籙派與金丹派有爭執,龍虎宗與止止庵為爭天師道誰為張陵親傳直係,於明暗間鬥了不知多少年,一旦林強雲成了張可大的師傅,龍虎山上清宮這不就明擺著向止止庵低頭了麽。


    張守明讓其他兄弟看住侄兒,自己則與另幾位道士匆匆去與正一道年紀最大的長老張繼宗商量了。


    李生春看了林強雲今晚布法陣、祭法寶、鎖神、誅妖的全過程,他心中的震撼比其弟李生雲更為強烈。


    去年初,由製武軍都統陳君華為道的大宋宣撫使,率五百大宋兵到升龍城,僅用了一天時間,就以強悍的武力助他們將王位奪回。據說,大宋軍使用的兵器,就有一部分是這位飛川大俠加了道法的“雷火箭”。“雷火箭”的威力他們兄弟倆沒見過,但聽協同參戰的幾位本國將軍說,是種厲害得不得了的殺人利器,“雷火箭”一發,對麵的敵人便死傷一大片,數輪雷火箭就打敗了好幾千的叛軍。兄弟倆當時心裏半信半疑的,想破了腦袋也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他們親眼所見,連妖怪都能被道術仙法所困用不出半點妖法,在鎖神柱的光罩裏左衝右突逃無可逃;還有那叫什麽“陰雷”的法術還是法寶,就這麽無影無形中突然誅滅了妖怪……


    “哥哥,明天一定要到林府去請見了。”李生春的耳邊傳來了李生雲激動的聲音:“如果得到林大人的允準,隻需購得一萬刀槍、兩千強弓與幾萬箭矢,再加上數百以至上千枚‘雷火箭’我國就肯定能將入侵的占城軍打回去。”


    李生春看了弟弟一眼,悠悠地小聲警告道:“雲弟。購兵器地事須得雙木商行肯收我們的香料和米糧後方可提出,買了兵器後還得請陳大帥派教頭到我國去授以使用之法方成。”


    李生雲不解地問:“咦,運來的香料不是用於進貢給朝庭,我們用朝庭的恩賞度支雙木商行購兵器地花銷麽。怎麽……”


    李生春:“此事回去後再談,不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於口。吩咐我方各人潛至東麵戒備,我看右邊那些喇嘛會有不利於林大人的異動,若有需要時必須為林大人盡些心力方顯我等的誠心。”


    空場的北向,有四五十人聚成一個圈,緊緊護著四個中年人。四人中有一個是兩截褐衣打扮的農人,另兩個一胖一瘦者則穿了破舊長衫,似是前年未中的落第文士。還有一個三十多歲像是為頭般的武士。


    胖文士搖了一下頭,用剛好四個人都能聽到的語聲說:“魔……張兄,以今日夜此地發生地事來看。陳三槍所說不會假的了。與林飛川為敵於本教大業絕無一絲好處,我們還是收手吧……”


    武士張兄望向瘦文士,問道:“許軍師怎麽看?”


    身形瘦高,臉長方額的許姓軍師眼睛盯著場內作法地天鬆子,嘴裏吐出地聲音沙沙的讓人聽了很不舒服:“張兄,右軍師鞏兄的話不錯,與林飛川為敵有害無利,甚至還有可能導致本教大軍如李鐵槍的紅襖軍般身死敗亡。但是。


    若能使計將天師道門下及這位名震天下的‘上人’收為本教所用,將會一改我弱敵強之勢。試想,若是有了法陣道術加入軍伍之中。輔以諸般法寶誅殺官兵將帥,那會是怎麽一個情勢?到時候,我贛南鬆棹山不但對來進剿的官兵毫無所懼,更可東去取福建、兩浙,南下奪廣南兩路,西向進荊湖,北征收江西全境以致兩淮。將來,擴大自己的根基……與趙宋分庭抗禮不是什麽難事,甚至還大有可能……總之,有天師眾道和‘上人’入我光明神教,便不愁本教大業不成!”


    被稱為張兄的武士方臉絡腮胡,大環眼射出興奮地閃閃厲光,問道:“軍師計將安出?”


    許軍師附耳說了幾句,張兄將雙手手指壓得“哢吧哢吧”直響,輕笑道:“回客舍後準備好禮物,尋機到林府求見飛川大俠,先用語言試探這位道門‘上人’,若能請其入教便萬事好商量。倘若……嘿嘿,本魔王自有妙法……”


    還有人沒出聲對道門“上人”的法陣、寶物和誅妖過程進行任何評論,隻是分別來去匆匆的四下亂鑽,也有個別地擠出人叢,似是對此不大感興趣,一副漫不經心地模樣自行出外離開此地而去。


    林強雲脫去了博袍恢複一身利索的武士裝束,來到無聲無息仰躺著的武奕銘身前。初看這具肢體基本完好的屍體正麵,林強雲還沒什麽感覺。隻是在伸手將屍體翻轉,快成了空殼的後腦入目,饒是有過指揮兩場大戰的經驗,林強雲也覺得極為惡心,幾乎要當場表現連苦膽也嘔出的懦弱無用的凡夫俗子像。


    蹲在地上久久不動,連續嚼食了三塊薑糖,好不容易才把腹內的翻騰壓下。林強雲正仔細檢查屍體背部有否彈孔,小天師張可大已經來到他的身邊“通”一聲跪下,五體投地的趴伏在地大叫:“林大哥,我要跟你學無上道法仙術……”


    “耶!你說什麽,跟……跟我學……道法仙術?”林強雲的嘴張得好大好大,許久都合不上來,直到六十多歲的張繼宗老道來了,他才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回應道:“這個……學道法仙術麽,倒也不是不可以,但……”


    張可大一下跳將起來,撲到張繼宗身上摟住他的脖子,歡叫道:“老叔,林大哥答應收我為徒了,這下大家該沒話說了吧?”


    林強雲大叫:“等等,等等,我什麽時候答應收你天師小兄弟為徒了。”


    “阿也,時才林大哥不是說過學道術仙法可以麽,這不是答應收我為徒是什麽?你是大人,可不許欺騙小孩子。”


    “哈!哪有這樣理解的。”林強雲笑了,伸手撫上被張繼宗放下地走到麵前的張可大頭頂。嘻開嘴問道:“學道術仙法不可以是朋友切磋,不可以是兄弟互學,不可以是同道間交流互通有無?誰說學某樣東西一定要徒弟跟在師傅後麵規規矩矩地按部就班學了?”


    張繼宗奇道:“上人之意,是說我家天師可與上人朋友論交。互相教有學無?!”


    林強雲:“正是。”


    張可大高興得叫起來:“林大哥,我要學能夠穿心裂腦的‘陰雷’**。”


    “嗬嗬,這容易……”


    張可大雀躍:“啊,太好了,快祭出‘陰雷’讓我看看這法寶是如何穿心裂腦的好不好?”


    總共才做出四顆開花子,打出三顆後隻剩下一個臭彈,叫他用什麽讓小天師看,林強雲心念一轉就有了主意。笑道:“嘿,那可不成,你這小毛頭以為‘陰雷’是那麽好祭出地麽。林大哥修行日淺道行不足。最多一日也僅能拚盡全力二發即竭,還得靜修七七四十九天後方能再發一次。若是想看陰雷的穿心裂腦之技,那就隻有等五十天後才能讓你再開一次眼了。”


    東邊,大力法王看到林強雲就這麽走入場去查看地上的妖屍,頓覺機會來了。不過他沒敢在林強雲出場時馬上動手,倒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力法王沒把握將林強雲生擒,而是顧忌那種會碎肉穿心裂腦,自己又弄不明白是何種物事、應該怎樣應付打擊地“陰雷”。


    正一道的小天師出場和林強雲說話。讓大力法王起了疑心,提足功力凝神細聽。此時聽得林強雲所說修煉的道行不足,已經二發陰雷後再發就要等四十九天後才能使用。不由大喜。估量了一下距離和帶來的高手死士,大力法王覺得擒下“上人”有五六成的把握。向身後的弟子做了個手勢,悄無聲息地縱身躍出,猛撲與張繼宗說話的林強雲。


    已經潛到南北兩個方向,時刻注意著喇嘛僧一夥人動靜的丁老兄、應老弟,發現大力法王身形甫動,也立即先後躍起向場中衝出。應老弟赫然就是應俊豪,他在拔劍攔截地同時,還情急的大叫:“強雲小心有人暗算……”


    有了泉州和臨安兩次受人暗算的教訓,林強雲也跟天鬆子等老道學了幾手閃避地身**夫,在警告地叫聲入耳時,眼角沒看到左右的地上有影子,估計危險不是來自前麵就是後方。時間緊急,容不得他有半點猶豫,林強雲頭也不抬便下意識地蹲身,閃避危險時還怕眼前的孩子受到傷害,百忙中順手將小天師朝懷中一摟,抱著張可大奮身倒地就朝斜後方急滾。


    大力法王武功確實是高極,隻見他的身形第一個起落就是兩丈上下,雙足腳尖在草地上一沾即起,雙手大張揚動一對大袖有如一個大蝙蝠往前飛行。第二次落地方起,已經趕來的丁老兄——丁家良借前衝之力,一聲輕笑間雙掌前按。


    大力法王兩眼盯著連續滾動的林強雲,左手大袖抖出向後一甩,“噗”一下掌、袖相接,大力法王借丁家良的掌力加速。北邊的應俊豪也於此時劍前人後到了,大力法王右袖揚起,如刀如輪似地回切,初看袖刀是擊向劍後應俊豪的臉,臨了大袖卻又向下一卷,在觸上長劍時朝後下方甩出。


    丁、應兩人的及時衝出,非僅沒能將大力法王攔截下,反是加快了他往林強雲撲去地速度。


    張繼宗是個五十多歲且久混江湖的老泥鰍,聽到“有人暗算”的叫聲時,本待旁觀看看年輕的道門“上人”如何應付突發危機,矮身抬頭掃視的同時,張繼宗右手護胸左手向前撈出,要拉住侄兒向後退。入目大力法王連過兩個高手,並借力浮空像個大蝙蝠般地飛來,而探出十拿九穩的左手卻是抓了個空。張繼宗大驚之下方發現侄兒被上人抱著滾走,那大力法王的目標正是地上狼狽滾動的林強雲和張可大。


    張繼宗心裏暗暗叫苦,此時的情勢卻也由不得他不出手了,因為張繼宗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可大在自己麵前受到大力法王的攻擊而放任不管。


    “法王不可傷及無辜……”張繼宗自忖武功相較那兩個被大力法王甩開的高手甚遠,萬般無奈下也隻有盡人事而聽天命地抽劍前撲,不管能否對大力法王起到攔截的作用。能爭得一時是一時,多點時間好讓林強雲帶侄兒離開遠點。


    在外人看來,大力法王於舉手投足間就輕輕鬆鬆將將兩個高手甩開,但他卻是有苦自己知。丁家良地雙掌已經讓其內腑受震,應俊豪貫注了全身內力的長劍更是使這喇嘛受了輕傷。際此舊力將盡新力未生之時,再有一個看來功力不弱的老道堵路,大力法王自忖,想要毫無損傷地擒下林飛川看來難度相當大。


    大力法王的心智高絕,武功也當真是強橫得緊,在此電光石火間便立下決斷,空中地身形一頓即落。站在地上紋絲不動,嘎嘎的聲音有如金鐵相擦:“老納乃出家的佛門弟子,隻是想履行剛才與‘上人’之約。在誅妖事了之後向其請益道術仙法罷了。何來傷及無辜之說,道長多慮了。”


    應俊豪的輕功稍勝丁家良一籌,在大力法王說話間已落在張繼宗身側數尺之前,聞言嗔目喝道:“好個花言巧語的番僧,嘴說請益道術仙法,卻在別人行法誅妖功力大減時突施暗算。哼,依我看,你這化外蠻夷隻怕真個是修成了人形的邪魔妖物。妄圖借此除掉能揭穿你們真麵目之人,方好在日後為禍時無人可製……”


    “胡說,老納堂堂一佛門弟子。怎地是會邪魔妖物。喇嘛此來秉我佛普渡天下眾生之心,承弘揚佛法之誌,行入世見眾生像之道,如何會有此等想法,也絕不會做此等齷齪之事。你們休得血口噴人。”


    “哈哈,應老弟說得好,此乃一針見血之言,絕非胡說之辭。”丁家良大步行來,一改從前縮著肩膀笑嘻嘻的樣子,怒目圓睜地亮聲叫道:“不管這番和尚是否邪魔妖物,但其的確不是什麽好人,據‘洞庭村夫’廖鈞、廖勍和武休張家寨寨主張仲群地幾個兒子說,妖僧就是寶慶三年春為蒙古兵打頭陣攻破武休關,盡屠兩當、河池諸縣及張家寨等八十餘砦堡村寨,殘殺、劫擄了十數萬大宋軍民的主要凶手之一。此時不聲不響的出來向道門上人猛撲,必定是不安好心,又想使出陰謀詭計害人。賊喇嘛,此地是我大宋行在,如想在此興風作浪,管叫你這妖僧來得去不得。”


    寶慶三年蒙古兵滅西夏之前,另遣一軍南下入宋境侵掠,四川製置使鄭損丟棄大散、仙人、武休等三關,致使兩當、河池諸縣及張家寨等八十餘砦堡村寨被蒙古兵攻破,近二十萬西北邊境地大宋邊地軍民或被殺,或被擄去北方為奴。蒙古兵所過之處,擄掠一空,城垣、房屋、農田、水利及桑、棗肆加摧毀,盡被夷為平地。消息傳到行在,天下大震,以至於朝庭由寶慶年號改元為紹定。這是大宋在被金國欺侮了一百多年之中,又在未好地傷口上加撒了一把鹽的劇痛。


    這才過去了四年時間,大宋軍民特別是消息比一般人靈通的江湖中人、練武之士,也還未曾把這種切膚的痛楚從記憶中淡去,四下裏群情鼎沸,人們都大叫要誅殺這些喇嘛僧,為大宋冤死的邊地軍民報仇。


    “今天的事看來不能善了,再試一次不能得手的話,就必須早離宋地才是。”大力法王從剛才林強雲滾地逃避的身法上,看出林飛川確是不會什麽武功,自己有把握沾身就把他擒下。當即“喝喝”一聲長笑,不理會丁家良地說話,朝前邁步向擋住去路的應俊豪道:“這位先生,你又如何曉得老納是個修成了人形的邪魔妖物,還要請說出個令人心服口地道道來……”


    說話間,大力法王已經接近到應俊豪丈許處,足下輕踮上身前撲雙掌擊出的同時,大袖內各射出兩個寸大的小輪。燭天燈的強光下,兩個,旋轉的輪子色呈金黃,一個無聲無息迅疾地飛往張繼宗,另一個速度稍慢,發出“嗚嗚”的響聲成弧線射向應俊豪,大力法王自身則斜向林強雲處躍出。這個番邦喇嘛再一次出其不意地突施襲擊,他是有心捅動現場這個馬蜂窩,以達到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大力法王也是在突然發難的時候才想通,據得到地密報。這位不會武功的飛川大俠慣會煉製金丹,於宋朝的丞相史彌遠的弱體殘軀調養十分重要;林飛川更是精於驅邪捉鬼除魔,正為趙宋朝地皇室作法以保證子嗣。隻須將此人擒到手中,要怎麽處置還不是任由自己心裏高興。作為人質也好,或擄歸北上也罷,此舉不但能解開目下的危機,從容應付在場的南方武林人士,還能借此人在手在趙宋朝得到不少好處。另外,大力法王還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隻有在這裏攪渾了水,將這些大宋的武林中人拖在臨安忙於對付自己。其他人就有可能辦好別的要緊事情。何況,若是真能將林飛川捉到手,而後又安全地將人帶歸大斡耳朵。相對來說這就比其他的事情對蒙古更顯有利。一旦立下這樣的大功,自己的地位說不定還能超越另兩位法王呢。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起自喇嘛僧所在地場地東邊,一個人影在聲音未完時“噗嚕嚕”地飛入場來,人在空中還繼續將未完的話說出:“法王作得過分了。”


    “番邦蠻夷中的化外野人,果然是前來禍亂大宋地妖魔鬼怪……”東南角也有人在怒罵聲中躍出場。


    “大哥……”西麵神案後陰影裏,四個被人看成小道童地孩兒兵尖叫了一聲,端著他們裝上了鋼針的手弩。用肩膀撞開還沒反應過來的幾個天師道大小道士,不要命地往場內衝。


    回到香案前的天鬆子一個倒翻,提著出了鞘的鬆紋劍縱躍而前。


    人們哪會想得到身為佛門弟子的大力法王。剛剛還滿嘴普渡眾生、弘揚佛法,矢口否認會有為禍人間、謀害“上人”之心,一口咬定不會做出人所不齒的齷齪之事。大力法王的言猶在耳,他卻在此眾目睽睽之下無恥得食言而肥。


    場外一下子炸了鍋,叫罵聲不絕於耳,就連數十個跟來相助地蒙古武士也搖頭歎息,他們想不到被四王爺尊封為國師的喇嘛,竟然連這樣無恥的事情也做得出來,隻能小聲地罵出“不要臉”三個字。


    林強雲好在年輕力壯,倒地翻滾雖然把自己地胯臀手肘硌得生痛,這一點點傷痛倒也沒對他的行動產生什麽影響。滾出幾個翻身後起身單膝跪地,把張可大放到一邊,眼睛盯著場中推了他一把急叫道:“好兄弟,快到你們的人那兒去,我要對付這個壞心眼的惡喇嘛。


    張可大不情願地跺腳道:“我不走,我要看林大哥……”


    林強雲變了臉色,雙手一邊迅快伸入背子內,一麵厲聲地叱道:“快走,快走,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留在這裏會害死我的。”


    張可大眼淚汪汪地一步一回頭,帶著哭聲道:“嘴裏知道叫我好兄弟,心裏巴不得……好兄弟不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麽……”


    那邊廂,張繼宗把金色光輪擊打下地,他自己也被光輪夾帶的大力撞得連退四五步才站住,驚得臉色發白的張繼宗再沒勇氣揮劍上前。定睛看打落的金輪時,卻原來那是一個做成“卍”字形,四條刀尾向上翹起的八麵刃奇形暗器。


    一直就提聚了全身功力戒備的應俊豪,眼見大力法王發出的金輪直奔身左三尺,高度也在三尺左右,其目的明顯是要以這枚暗器阻斷自己攔住,以便喇嘛僧能毫無阻隔地順利撲向林強雲。應俊豪身形微沉,足下用力一躍而起,收縮雙腳升高六尺,準備越過金輪截住大力法王。


    令應俊豪沒想到的是,他的身體方才到達那個金輪的上方最高時,就要從腳下過去的金輪卻是發出一聲極尖銳的“嗚”聲,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揚起直奔應俊豪的麵門而來。這一下出其不意的變故,使應俊豪大吃一驚,右手的長劍一領便向那金輪斬了下去。


    但聽得“叮”的一聲,那金輪被斬中旋速稍頓,在長劍上停了一下後不落反升,“嚓嚓嚓”地順著長劍一路滾上,又沿手臂轉了數圈,猛然一跳釘到應俊豪的右肩上。


    已經現出原形的“卍”字暗器切開應俊豪的右手虎口,把他的前臂連衣帶肉剮下十多塊向外飛拋。應俊豪“哎”地一聲痛叫,長劍失手掉落。


    眼看大力法王就要從前麵掠過,三丈外的林強雲還跪在地上沒進行應有的閃避,應俊豪心中大急,不顧手臂、肩頭的傷痛。強提真力右腳猛踢,把掉下還沒落地地長劍踢得旋成一個簸箕大的輪子,朝大力法王旋轉飛去。


    大力法王麵露獰笑,左手大袖一卷將劍輪擋開,飛起左腳“砰”一聲實實在在的跺在應俊豪的當胸。應俊豪張口噴出一蓬鮮血,“通”一下仰麵朝天狠狠砸到地上。


    “祖叔公……喂……呀。”林強雲雙手各握住一把僅手掌般大的雙管手銃,看著大力法王雙手箕張朝自己肩上抓來,嘯聲方出倏止。右手肘觸地時掌中手銃朝大力法王射出一槍。看也不看結果如何就將頭向下一鑽,和身一個前滾翻。在仰過麵來時大力法王的一隻腳尖已經快到自己的腹部,林強雲奮身向左側又一個翻滾。右手再扣下第二個扳機後將手銃丟棄。邊滾動身體邊向腰間抽取手銃。


    場內外的人們在這一刻中,眼睛裏但見身在空中地大力法王踢中應俊豪後,撲向林強雲時一頓落地,然後升起轉向,行進中停頓一下再頓一下方才下落;地麵上的林強雲則在前滾的那一刹那“砰”一聲噴出一團煙火,身體收縮成一個小團再噴出煙火,側翻噴煙火,再側翻再噴煙火。林強雲滾動翻轉地過程中。就這樣不住有一團團地煙火從他的身上噴射而出,不一會就把兩個人的身形籠罩在一片茫茫的白色煙霧中。大家耳朵中聽到的是一連串“砰砰啪啪”的爆裂聲,最後就是煙霧中林強雲“啊!”一聲痛極的厲叫。隨之而來的還有大力法王有如金鐵摩擦般地鬼嘯,伴隨著一條快如閃電的人影從煙霧中衝出,一路飄飛片片血滴和蝴蝶般的遊遊蕩蕩地小布塊,向東麵的穀口方向逸去。


    已經衝入場中的幾個人和丁家良扭身就追,眨眼間也和大力法王一樣走得無影無蹤。


    鬼嘯聲越去越遠,不消片刻就遠出數裏外,餘音嫋嫋在空際間徐徐降下,和場中的煙霧一樣慢慢四散,漸漸地消逝於無形。


    衝到林強雲身邊的四個孩兒兵圍在他身邊,一個孩兒兵站直身軀,噙著眼淚放開嗓子大吼:“盤將軍,大哥有令,封鎖山坑出口,全力拿下隨那番僧同來的一眾喇嘛,若有敢於拒捕的,格殺勿論。”


    天鬆子走近林強雲看了一下,轉身揚劍大呼:“天師道門下聽令,配合護法軍捉拿來我大宋為非作歹的妖人,休要走了化外番僧……”


    張繼宗摟著張可大上下摸索了許久,發現天師侄兒毫發無損,不由得鬆了口氣,此時也礙不過張可大的哭鬧,長身而起大喝:“正一道龍虎山門下,速去穀口布設‘乾坤八方陣’為‘上人’的護法軍鎖拿妖孽助上一臂之力。整理發布於.1.”


    山坑靠出口處乒乒乓乓的打鬥並不怎麽激烈,機靈而又手腳快的喇嘛,早在大力法王衝出去的時候就腳底抹油溜了,隻有大力法王幾個傻乎乎的徒弟和數十個徒子徒孫,在人們封鎖完成的時候才想到要逃,這時又哪裏來得及。不消多久就被盤國柱率親衛,由一些江湖武林好手在天師道、正一道等道士和部分全真道的弟子幫助下,全都被製住上了綁。


    林強雲受了傷,而且還是算得上是重傷,右小腿被踢斷,腿肚子開了一條三寸多長血肉模糊的大口子,右肋骨被踩斷了三根,左肩上讓大力法王撕開一塊三指大的肉條,僅還有一絲肉筋掛在他的肩上。這時的林強雲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嘴裏不停地打著氣嗝,每次打嗝都會有絲絲縷縷的血湧出。


    四個孩兒兵知道,林強雲身上帶有四把雙管小手銃,包紮好傷口後一檢查,四把手銃都散落在地上,裏麵的子彈已經打出。估計是在大力法王向他飛撲過來時,林強雲情急之下一古腦打光了裝好的八顆子彈。


    大宋皇帝趙昀在進入四月以來的這二十多天時間裏,日子過得既舒心又憋悶。


    讓他覺得舒心的是,因為去年皇宮大內放出了一千多宮女,太後、太妃覺得宮裏使喚的人手太少,有點過於冷清。因此,在新春元旦之前,楊太後與幾位太妃商議後,就決定進行一次選秀,以充實天家後宮。


    上月的選項秀結果,讓趙官家有一個大收獲,被他找到一個極品美女——前淮東製置使賈涉之女。


    這位賈美人在第一次受寵幸之夜,就讓趙官家享受到從未有過的樂趣,也讓趙昀覺得自己在初曉人事後的十多年中有虛度光陰的感覺,更讓趙昀知道了什麽樣的男女交媾才是極樂之源。


    但是今天,趙官家享受後宮之樂的興致被他的皇弟打斷了。


    “什麽,皇弟是說報國寺起了騷亂,還延展到西湖邊的城外一帶?”匆匆走到偏殿的趙昀一聽趙與芮說完情況後,馬上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雖然並不清楚騷亂的起因是什麽,為何細民百姓會對蒙古使團的人起了這麽大的仇恨之心,但在此剛剛與蒙古初步達成聯合滅金協議的關鍵時刻,大宋是萬萬不能和蒙古人交惡的。趙昀火燒火燎的吩咐:“快,皇弟立即派皇城司的人去,一定要保護好還留在臨安未離開的蒙古使團。”


    在趙與芮要離開的時候,趙昀又將他叫住,有些喪氣的吩咐說:“朕……唉,還是先將此事告訴史相公罷,讓他去做出決斷好了。”


    這一夜,臨安城北右廂的林家大宅沒有一個能夠說得上話的主事人,整個大宅內亂成一團。


    這一夜,臨安西城外從報國寺到西湖北岸,再到西湖邊的錢塘門、豐豫門、清波門、錢湖門一帶,有近萬手持刀劍兵器的江湖豪客巡遊,自發地全力緝拿北地來的喇嘛妖僧。在一些人的大力宣傳下,臨安西城外的本地民戶也在聽說了喇嘛於道門論法大會上,肆意謀害大宋四品高官通議大夫的劣行,到子時前後又有數萬人加入了搜殺喇嘛的行動之中。由於官府反應遲鈍沒有及時介入引導,群情激憤的民眾不但打殺了十餘個喇嘛,一些本地寺廟的和尚也遭受了池魚之殃,最後連幾個光頭的禿子也差點被人活活打死。


    當夜的亥時左右,臨安城西北角的餘杭水門守將商百年,在收到一個行商送來的一萬五千貫會子,並於同時接獲皇城司指揮使派人口傳的放行指令後,悄悄啟封開了水門讓兩艘大客船出城而去。子時初,裨將商百年被傳去皇城司複命,此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夜醜時過後,錢塘、仁和兩縣的所有馬步捕快和役吏全部出動,配合皇城司探事司的邏卒在各主要街巷查察奸究。同一時間,數萬在城外駐紮的禁軍由內個兵營被勾抽入行在,分布到各城牆上嚴守,以確保行在臨安的安全。


    【……卷十一第六章——情人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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