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祖送走羅家旺,查清昌邑的實情後,將五哨騎兵全派前往哨探動靜,留下五哨護衛隊和一哨炮隊守護這個小城。自己即飛趕回塗家堡,準備指揮塗家堡迎戰逃過來的韃子和李壇的敗兵。


    初六這天從午時起,塗家堡首先接收到的是運來的兩千多石米麥、兩百餘口大鐵鍋。這些貨物,全是由膠水西岸各村堡早先轉移出去的三千多民壯運送。張承祖奇怪地查問了一下,領隊的幾個裏正、鄉長都隻說是接到膠水縣衙的命令,要他們將對岸的貨物送過來,沒人能說得清這是為什麽。滿心納悶的張承祖隻好派人將糧、鍋暫且收下。


    不久,第二批糧食、鐵鍋,運抵,一同送來的還有大批農具、碗筷。押運的膠水縣知事才將原因告訴了張承祖,這是今天早上謝小姐以林強雲的名義傳出金牌令,要膠水縣組織民壯立即將橋那頭的臨時貨棧內提取五千石糧食,五百口大鍋,以及部分鋤、鎬等建築需用的工具到此地。至於這些糧米、鐵鍋、工具用在何處、怎麽用,知事也說不明白。


    已時,守在昌邑橋一側橋頭堡外的五架鐵甲車最先迎到韃子騎兵,一天一夜隻喝了幾口馬奶,沒一粒米糧下肚的韃子們,還能在剛到達時向這種古裏古怪用馬拉的四方箱子發起一次衝鋒。他們的弓箭倒是十分精準,把鐵甲車射得叮當亂響,每輛鐵甲車沒加鐵板護馬的擋板上都釘有數十支箭。


    學得乖巧了地納牙阿吉、薛赤兀日和術赤台兒沒和戰士們一起衝鋒。經過昨天一戰,他們膽寒心戰地放緩速度跟在隊伍後麵前進。眼看部下接近那些描紅畫彩的黑色箱子,納牙阿吉不由激動起來,拍馬加快速度向薛赤兀日、術赤台兒叫道:“沒有那種會炸響傷人的東西,也就沒有南……長……生……天……哪……”


    叫聲未完,幾聲並不大的轟響把他的叫聲堵回喉嚨裏。納牙阿吉叫出不似人聲的怪音,一拉馬頭就朝北狂奔。


    守在這裏地炮隊部將已經被張承祖調去守昌邑城,鐵甲車隊排成一列橫擋在大路上。車裏的戰士們早得到羅家旺的命令,放韃子衝近到二十丈內才用霰彈招待,五架鐵甲車僅發了一炮,就打掉百多衝鋒的韃子兵。


    這種突如其來。一打就倒下一大片的犀利武器,把已經是驚弓之鳥的蒙古人驚呆了。後方遠處納牙阿吉地尖叫聲驚醒了他們,心膽俱裂的蒙古勇士們此刻完全喪失了他們的最後一點勇氣,像是受驚的兔子般,怪叫著調轉馬頭便逃,片刻間就遠出子母炮霰彈的射程。鐵甲車裏的炮手們罵成一片,手忙腳亂地緊趕著換下霰彈。再裝好子炮時,韃子兵已經落荒逃出兩裏之外去了。


    韃子兵離開不到半個時辰。二十架鐵甲車也由濰水邊的大路到達昌邑橋,也帶來了林強雲地最新命令:收繳賊兵的兵器。將他們集中到塗家堡與昌邑橋大路以北,候令進行整編。


    兩個橋頭同在未時發現如潮水般湧來地賊兵,這些賊兵都由護衛隊騎兵引領,到達後順序把所帶的兵器堆放到一處,然後依令自行走到大路以北指定地河邊地點,坐下地眼巴巴地等待勝利者們快點受完他們的投降,早些給點吃食或米糧。


    此時,張承祖忽然明白了謝三菊派人送來米糧、鐵鍋和碗筷的用意了。他即時派護衛隊去將俘虜按每一百二十五人編成一哨,劃定一塊地作為一哨俘虜的活動範圍。每哨俘虜各發給一口鍋、一鬥糧、數十副碗筷,讓俘虜們各自先行煮食。


    林強雲是天亮後順著椎水邊的大路向下遊緩緩前進。他們於申時到達昌邑橋頭堡。聽羅家旺報告了情況後,立即下令:水戰隊的海鶻戰船立即全力封鎖濰水、膠水下遊和海麵,不使一個韃子從水上脫逃漏網;明天開始,集中在此地的所有護衛隊步軍、騎兵,除留必要的看守俘虜外,其他人馬全部向路北這塊夾於膠、椎二水間,長三十裏、寬二十裏左右的地麵進發,務必全殲剩餘的韃子、賊兵。並傳信膠西,要求三州安撫使衙門把兩河間地地麵劃出一片萬頃(每頃=00市畝)左右的地區,作為護衛隊的屯墾兵營及整編、關押俘虜的用地,並調集足夠的工匠、物資用於此地的建設。


    張承祖由塗家堡一路巡查到這裏,見了林強雲高興得撲上前對著他的胸部就想擂上一拳,猛然間想起現在林強雲和自己是官長與屬下的關係,硬是收住舉起的拳頭,正色地向林強雲行禮:“護衛隊根據地守備統製張承祖,見過局主。”


    林強雲見張承祖衝過來便要打,慌得他閃身要躲,張承祖卻又一本正經地來上這麽一套,不由得強忍笑意也舉手還了個獨特的軍禮,然後招呼道:“張大哥,快來坐下說話。告訴我那些賊兵俘虜處理的怎麽樣,沒出什麽亂子吧?”


    張承祖把情況一說,林強雲奇道:“哦,別的也還罷了,為何隻給每哨俘虜一鬥糧食,每人隻能分不到一合呐,不怕餓壞他們嗎?”


    張承祖笑道:“嗬嗬,別小看了這一點米麥,煮好後每人能分到一大碗粥呢,即使按一哨人每天配給二鬥糧,一天也要五十多石呐。再說了,做了我們的俘虜,還能有一日兩餐飯食,算是極享福的了,再差每餐也可吃個半飽,幾天時間餓不壞人的。我是想,這時的俘虜太多了,粗算了一下,光是路北這裏已經分好隊的,就有二百五十四哨,幾近三萬二千賊兵呐。若是他們作起反來〇我們負責看守的一軍一千三百多護衛隊,隻怕是連皮帶骨都會被他們給吃個精光。為防萬一計,故而決不能讓他們吃飽,能給一點糧米吊住命不會餓死就行,讓這些俘虜想作反也沒幾分力氣。待到我們騰出手來查核考校過良歹、另行組編之後,再增加點糧食給較好地讓他們吃個半飽。此後。隻有願意投入我們根據地、並已經整編到護衛隊裏參加訓練的人,方能吃飽肚子。再接下去就不關我的事了,至於以後要將這些俘虜怎麽辦,如何處置,那是你這大頭領……哎喲,說錯了。是大局主,去傷腦筋的事情了。哦,屬下還有一事不明,請局為我解說一下如何?”


    林強雲笑道:“不用問,我也自會將事情告訴你。我準備將這條大路南北的這數千頃地麵,用於建一個特大的訓練、屯墾兵營。按你所說地辦法,把這次進犯我們根據地的數萬人。選出其中青壯而又願意留下的,充實到我們護衛隊中。擴大我們的軍隊。經過核實沒什麽大惡的老弱,則要他們在此服足三個月勞役後。按規矩發給工錢放他們回去。或有不願回去的,也可留在根據地內按新遷入地人戶佃給田地等,使其在根據地內定居謀生。其他的麽,依我們的律法判處就是。”


    林強雲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畫了幾下說:“這段時間,你除了負責看守這些俘虜外,還必須押著他們配合派來的工匠,在距這條路左右十五裏處各修築一個小城,用於我們護衛隊練兵屯墾,三菊下令送來的那些工具就是做這些事用的。”


    第二天東方剛剛泛白,林強雲帶著十架鐵甲車和臨時調來的一軍騎兵、一軍火銃、鋼弩兵。與親衛一起過河,出昌邑向七十裏外地誰州急進。


    之所以要留下二十架鐵甲車,是要用這種最具威力的戰車,嚴密監視這裏地數萬俘虜,防止突發事件的發生。


    這是林強雲第一次到李蜂頭地占領區,出了昌邑城到白狼水五十多近六十裏路走下來,他才明白,此時在這片平原上的人們,在李蜂頭統治下生活有多麽苦,深切體會到“水深火熱”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一路上遊目四顧,入眼留存不多幾個的遠近村莊、堡寨無不殘破不堪,這五十多裏走下來所見的人不過百,都是些走都走不動,呆坐在路邊、破屋撤下等死的老弱。偶見一個稍好些的村子,也僅有三數十隻小貓小狗般瘦骨如柴的鄉民。所有人對他們這些衣著鮮亮的軍隊,除了淡淡的一點驚恐,眼裏有的隻是冷漠和深深藏在心底裏地仇恨。


    目力能及沒有見到一塊耕作過的田地,即使遠遠看到有疑似農田的地塊,行近了時才會發現也是荒蕪了好幾年的,僅是雜草比別處稍矮,讓人有種農田的錯覺罷了。


    到達白狼水(今山東白浪河)邊時,親衛已經被林強雲派回去四什,第一什人去向張承祖傳令,要他立即送一批糧食先將昌邑的鄉民救活。其他三什則都是向安撫使衙門請求運送糧食物資,派出精幹吏員,解決占領區細民百姓今年耕種、過冬諸般事宜的。


    白狼水河麵不算寬,隻有四十餘丈,河上建的可通車馬大橋與昌邑橋結構相同,但卻稍大了些,寬約二丈上下。


    過橋不到三裏,就是椎州治所北海縣城。橋對岸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用千裏眼依稀能看到,除城樓的幾麵牙旗在風中或揚或止地飄動,沒見北海城牆上有任何動靜,看來李壇連守城的兵卒也沒在椎州這裏放上幾個。


    林強雲盯著大橋部分朽爛的橋板久久不敢發令,他真的很擔心這座年久失修的橋,是否能讓騎兵和鐵甲車安全通過。


    “鐵甲車一輛過去後再過一輛。”一軍騎兵分批過去後,覺得不管怎麽都應該試試,沒有鐵甲車,僅兩千多人的騎、步軍,即使占領了雅州也難保被反撲過來的李壇奪回去。林強雲下了決心,既然已經來到這裏,看來又沒幾個守軍,那就不必與李壇溫良恭儉讓的客氣了,再笑納收下這個州就是。他舉著千裏眼大聲叫道:“盤國柱。立即再派一人回去高密傳令,調王寶將軍及其所部地高密守軍和全部三哨半子母炮隊趕到此地,暫為守備並聽候調用。”


    雒州開城請降歸順,林強雲好言安撫了當地城守,馬上快馬趕到昌樂。夜色中喊了一通話,騎兵隨帶的十架小炮射出一輪。城內還在猶豫的人們就戰戰兢兢地開城投降了。


    探問清李壇軍隻在洱水(今彌河)西岸的臨胸、櫃米寨、壽光一線布防,已經把洱水以東的一大片全棄之不顧。林強雲大喜之下,立即命令五哨騎兵分為五路遊騎,打起火把連夜到洱水沿岸巡遊。借此向李壇宣告,洱水以東已經是雙木商行的地盤,若是還敢再來侵犯。又將付出丟城失地地代價。


    三菊回到膠西後,身邊除了兩個比她小的宮女服侍外,再不像上次有應君蔥在一起時有說有笑的快樂了。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宮女,在趙宋大內有過一兩年的生活經驗,一直把自己定位在宮妓奴婢的地位上。已經被太後賜給林強雲,出宮半年多了,還是顯得沉默寡言不芶言笑。絲毫不敢對她這位有份成為主子地人有半分逾越之舉,生恐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任憑三菊和林強雲等人怎麽勸說。她們就是唯唯喏喏,照樣小心翼翼地恭敬有加。三菊一氣之下。把她們支使去孩兒兵的軍營裏,向那裏的女孩兒兵們教授識字算術、彈唱歌舞諸般能勝任的雜事。


    大哥回到膠西後馬上準備打仗,還要去高密親臨戰場與韃子兵拚殺。聽大哥說起過,韃子兵長得人高馬大,他們的騎兵來去如風,射箭的技術天下第一,以前曾經縱橫歐亞無敵手。“歐亞“是什麽地方,三菊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故而也沒向大哥細問。她卻牢牢記住了大哥所說的。根據地內已經造好地三十架鐵甲車,刀砍劍劈分毫不壞,強弓利箭碰上就折,是韃子騎兵的克星。


    既然這仗有必勝地把握,那就要為打了勝仗後的事情做好準備了。三菊要為大哥分憂解難,無論如何都要為大哥出份心力。到了膠西地第五天,大哥去查探打仗的地形,三菊就纏著張國明大人和義父沈念宗,讓他們答應自己去安撫使衙門幫忙。


    心思縝密的三菊,在動手幫忙吏員們辦事的同時,不斷向這些年紀大小不一的老少吏員探問。別人也認為這年輕的女孩子出於好奇,也是尊敬她是沈念宗的義女,林強雲的義妹身份,也盡心盡力、不厭其煩地為她講解。在林強雲去雒水河邊察看地形回來時,她已經清楚了現時衙門裏的一套辦事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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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半個多月,三菊細心觀察下,發現衙門內的吏員雖說辦事極為努力,也有一些安排不妥之處,個別差事因為張國明、沈念宗兩人實在太忙,重複派去人辦理,就顯得有人浮於事;還有,各吏員事權不專,每每要由兩位安撫使決定後方能實行辦理,也是張國明和沈念宗忙得喘不過氣來地原因之一。因此,她一看到大哥就大訴其沒玩伴、沒事做的苦楚,可憐巴巴地要林強雲一起去求得張國明和沈念宗的同意,由她負責此次戰爭一應物資、人力的調配,以及戰後所有事務的辦理。再又軟磨硬泡的向大哥討來兩塊小金牌後,立即就請張國明拔給她相應的人手,開始組織落實她的計劃。


    人力,此刻八月,成熟的稻麥已經大致收完,秋種剛剛開始,不可能在膠西一地抽調太多民壯,隻能分由各州縣從田地抽調部分,以不影響秋種為度;


    糧食,不但有從南方運來的大量庫存,本地收取的賦稅、田租也有不少,相信可以度支過這一場戰爭而有餘;


    其他物資,了解到戰場所在地之後,又特意請沈念宗帶她到大堂看了沙盤。弄清楚沙盤上的地勢和實地並無多大不同,便在各州縣的民壯到達後,於膠水的塗家橋、高密橋東岸設立了兩個大型的中轉棧房,提早將所需的糧食、各類她能想得到的物資,先一步運到中轉棧房存放,以免到需要用的時候措手不及。


    起初幾天,張國明還不放心三菊一個女孩子做這樣大的事情,沈念宗對他講了好幾次在汀州雙木商行撤出時的故事,也沒能讓張國明放下心。可連著到三菊的公事房守了十來天後,張國明不得不對沈念宗豎起大拇指,感歎地說道:“沈大人呐,我們不服老是不行的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她所做的事是我們兩個老家夥萬萬及不上的。不說別的,早早在塗家橋和高密橋設立中轉棧房,我就怎麽也想不到,隻會拚命想辦法將現有的貨物全堆放到膠西倉庫內,要用時再派人將所需要的貨物運送到地頭。召募來的民壯隻好讓他們留在此地白吃白喝地坐等。既花費大把工錢,又沒把事情辦好,時間上還大有可能趕不及戰場上所需所用口想起來真是覺得慚愧呀,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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