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弓弩裝三支箭平射的最大射程遠達一百五十餘步(約9o多米),三支箭間的間隔也不過四尺多不足五尺。殺傷力也在一百步以上,能把四棱鋼鏃的箭釘在一百步的木板上,深度幾達二寸。


    裝單箭的射程可達二百步(約12o米)。射出的箭準確度也更高,以陳歸永自己來說,就能在百步(六十米)準確地射中畫在板上徑一尺的圓圈內。


    至於仰射,自己沒有試過,估計起碼也能達到三四百步吧。


    鋼釘則每次可裝上六根,射程也達到近百步,是對付群毆近戰的利器。


    這把弓弩與大軍中的神臂弓弩比,除所用的箭沒倒鉤而不夠歹毒,射程稍遜外,威力相差不大。但其可靠性、靈敏度和射方麵而言,其作用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唉!”陳歸永長長地歎了口氣,若是能早兩年遇上強兄弟就好了,三兒媽就不會被贛州過來的土匪用箭給射死了。


    沈念宗走到陳歸永的身後,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又想起三兒媽了?人死不能複生,每天想著也傷身子。依我看,你還是給三兒再找個媽吧。現在日子越來越好過了,難不成你還要再這樣又當爹又當媽的過下去?你看看三兒,都快到拿人(客家方言,意指娶媳婦)的年紀了,多個人也好多個幫手啊。”


    “是啊,我倒也是想過給三兒娶個後媽,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過些日子找著合適的人時再說罷,也不急在一時。謝謝念宗哥了。”陳歸永在沉思中清醒過來。


    “那好吧,我會托人留意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動身羅。”沈念宗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轉過頭說:“這次帶去的刀,除了分給每家一把外,也還有一百九十四把。比上回還多了二十多把呢。不過,由庵傑村的四個人挑也盡夠了,回頭的貨我們再分著挑一些。去時我們四個人護著走,你看如何?”


    陳歸永揚起手中的弓弩,豪氣幹雲地說:“大哥,放心好了。有了這把弓弩在手,不要說我們有四個人護著,就是隻有我一個,也包你能平安無事地到城裏。”


    沈念宗疑惑地問:“平常你不是極小心的麽,何時又有了這副英雄豪傑的氣概了。你說,有這把弓弩就能保平安。不是在吹牛吧?”


    陳歸永:“大哥,我朝大軍中用的弓弩你知道吧?當今大軍中所用,最小的架弩和神臂弓都有百斤以上,射出三尺長的箭可達三百多四百餘步。依你看,我手中的這把小弩能射到多遠?”


    沈念宗:“這個我知道的,這種小弓弩所射,最多不過六十步左右。”


    陳歸永笑了起來,把手中的弓弩交到沈念宗的手上說:“哈哈!大哥,這回你可看走眼了吧。你拿去看清楚了,這可是強兄弟做的鋼弩啊,怎麽能和一般的弓弩相比?告訴你吧,這把小鋼弩比大軍中的神臂弩差不了多少,單箭可以射到二百步。標的在一百步時,它射出的三支箭能貫入杉木板中近半寸。五十步內放的四分厚杉木板可以貫穿,連半分厚的鐵板也擋它不住。你可看仔細了,這弓弩上的弓,可是強兄弟用他煉出來的精鋼打製的。”


    沈念宗接過弓弩送到眼前仔細地察看:“哎呀,可以射到二百步,連四分厚的板和半分的鐵板也能打穿,這可是真的?難怪前幾天強雲說要製作些好的兵器,把我們村中的人武裝起來,我們要自己保護自己呢。當時我還不明白他能做些什麽好兵器,想必就是指這種鋼弩吧。咳,做得真是精巧漂亮。”


    陳歸永點點頭:“還不止呢,一次射一支箭是有二百步,若是裝上三支箭的話,射程也可達一百五十餘步,而且又射得準。隻要多花些時間練習,練成百步穿楊的絕技也不是什麽難事。”


    陳歸永頓了一下,接著說:“強兄弟真是我們村的福星,有他在我們不必再去擔心什麽了,隻要出力幹活就行。大哥,我們起程吧,早些到城裏也好,省得誤了強兄弟的事。”


    沈念宗:“我們這就走。我看強雲這些日子裏累得很,人也瘦了很多。以後啊,我們都要多為強雲分些事情來做,免得他為雜事分心,讓他多些時間做他要做的大事,也讓他多些歇息的時間。”


    陳歸永:“好,有什麽事大哥盡管吩咐,隻要我能做的就決不推辭。起程羅。”


    不知不覺間,林強雲來到橫坑村已經一個多月,打製的刀已經送到汀州賣過三次。


    吳老六他們從剛開始每天隻能打出四五把,到如今已經每天能打出八、九把刀了。


    聽村中護送的人自豪地說,我們“雙木”的刀,現在已經成寶了。每次長汀縣城賣刀時還是有很多人,都是想買把好刀回去,卻又失望地空手而歸。以至四月十六那天,有許多人從天沒亮就在店門外等著,直到買到刀了,才心滿意足地回去。


    也有其他打鐵鋪的鐵匠,見這“雙木刀鋪”的生意這樣好,也打製了不少刀子擺放到附近出賣,可人們就是不買。就是有不明底細的人,誤以為是“雙木刀鋪”打的刀,想去買上一把。可一看刀上沒有“雙木”兩個字的鈐記,掉頭就走,任憑賣刀的人如何喊叫、懇求,都不肯再回來看上一眼。


    所以呀,我們“雙木”這兩個字,可算得上是金字招牌了。


    在長汀縣城內,若要買刀,人們隻認“雙木”這兩個字。至於其他人打的刀具嗎,誰也不屑一顧,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長汀縣城中有叫藍君清、藍君河的兄弟兩個,三月二十六那天每人都買到了兩把“雙木”菜刀。這下他們神氣起來,一出門就會與人說起“雙木”刀的諸般好處。不久,幾乎他們認識的人便都知道他們買到了四把刀的事。有那一時沒買到刀的人找上他們,情願多出幾十文來買。開始的兩天他們還不願意,後來兄弟倆一合計,覺得這也是一個能賺上幾文的好事。現時把這兩把刀賣了,下個墟天早早地再去買兩把來就是。想要刀的人得了刀,自己想賺錢,也得了利,何樂而不為呢!


    世間的事,隻要有人做了第一回,就會跟著去做第二次、第三次。那一心想用上一把好刀又舍不得多花冤枉錢的人,也學他兩兄弟的樣早早地到“雙木刀鋪”外等。因而就有了天不亮便到“雙木刀鋪”門前排隊等候買刀的事了。


    長汀縣城內,“雙木”已經成了刀具的代名詞。隻要說到“雙木”,別人就知道是講刀,婦孺皆知,童叟無欺,還加上信譽保證。


    林強雲聽到這些話,隻是付之一笑,隻要打出來的刀確是比別人的好,這個生意就會長盛不衰。


    他正想著如何改進弓弩,這是目前第一等的大事,可沒有閑功夫去管其他的事情。


    第一把製出的弓弩,威力是可以了,但卻顯得太大、太強勁了些。正如鳳兒所說的,力氣稍小的人就拉不開弓弦,更不用說如鳳兒般的弱小女孩了。


    如果把弓弩做得更小些,隻要射程能有一百來步遠,射出的箭在六、七十步左右具有殺傷力就可以了。箭杆再短上那麽二三寸就行。


    這樣做的話,體弱力小的村民也可以使用,那不就成了全民皆兵。


    想到就做,林強雲帶領三兒、鳳兒又是一陣好忙。有了上次做那把弓弩的經驗,這次用了六天的時間就製出一把更為小巧的弓弩,與第一把弓弩的樣子相同,但卻略小了些。


    這把鋼弩,掛弦後弓寬二尺三,弓弩臂長一尺六,有近一石的力(約五十公斤),三兒一個人可以用腳踩著鐙將弦拉開。


    就是鳳兒也勉強拉得動,但還是差了一寸未能將弦托拉到位。按林強雲的估計,鳳兒用的弩應該做成半石(3o公斤)的力她才能拉開,而且隻要使用單箭就行。


    這下鳳兒又不幹了,一個勁地說大哥偏心,埋怨這把弓弩也幫著來欺侮她,委屈得幾乎立刻就要哭出聲來。


    三兒幫著好說歹說,直到林強雲保證:試完這把弓弩後,立即專門為她趕做一把隻裝一支箭,而且又讓她一個人也能拉開的弓弩,這才罷休。


    這把弓弩試射的效果讓林強雲極為滿意。不到十一斤重的弓弩,三支箭的射程一百一十步,有效射程七十步,三十步內能射穿四分厚的杉木板。


    若是隻裝上一支箭,射程可達一百五十步,三十步內能將半分厚的鐵板射穿。而且,射出的箭準確度也更高了。


    這把小弓弩製造成功,讓三兒笑得合不攏嘴。特別是當林強雲鄭重地將弓弩和九支鋼鏃箭交到三兒手上讓他試射時,他高興得在地上連打了好幾個跟鬥。還朝鳳兒做了個鬼臉,氣得鳳兒直跺腳。


    林強雲並沒有馬上把弓弩交給三兒,而是立即又拆開,把拆散的鋼板、機關鐵件拿給四個徒弟,讓他們照著樣子分開來打造,要求每種鋼鐵件都要做成一模一樣,磨平後還要用細石頭拋光。


    強哥自己則把做好後的各種鋼板、鐵件叫三兒拿回來淬火、回火。這次共組裝了七把弓弩。


    果然在六、七天後,三兒終於拿到了弓弩和配來的十二支箭、三十根鋼釘。


    鳳兒也得到了她想念了很久的弓弩、箭以及鋼釘。不過,她的弓弩雖然和三兒的相差不多,但隻能射一枝箭或三支鋼釘,射程也少了二十步。鳳兒卻是毫無怨言,她能得到趁手的弓弩已經是心滿意足了,哪裏還會想到射程差了一點的問題。


    四月的天,時晴時雨,極為適合稻穀的生長。再過個把月,插秧早的稻穀就可以收割了。


    今年全部田裏都栽種了占城(越南)稻,雖然稍遲了些,有相當一部分的稻秧還剛插下不久。不過,看田間的情形及估算了節氣,隻要抓緊點,完全可能連晚稻也能全部都種上。


    打鐵棚中的四座爐,用了一天的時間,趕出按小師傅的刀樣,打製出五十餘把用鏨子開出利齒,成弧形尾部帶鉤的鋼鐮刀。替換掉村裏所有收割稻穀的直條形鐵刀子。


    村中四個會做木匠活的村民,也按林強雲提供的圖樣在他的指點下,把原來使用的重得需要八個人才能抬得動,十多個四方形的整體式箱形厚重穀鬥,改製成可分合的兩截梯形薄板穀鬥。這種梯形的穀鬥隻需要兩個人,就能輕鬆地把它分開、扛走。


    四月二十七這天,沈念宗從汀州回來時,不但帶人挑回了沈念康購買的鐵料和等待已久的硝石、硫磺和雄黃等。出乎林強雲的意料之外的是,還帶來了許久未見的山都。


    山都跟著沈念宗來到打鐵房外時,林強雲正左手抓著條尺多長,一頭燒得通紅的鋼料。右手揮舞小鐵錘,與三兒掄動的大鐵錘一起,奮力敲打著。山都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打鐵的場麵,眼見那塊鋼料在他們兩人“叮叮當當”的敲打下,漸漸變小變長變薄,吃驚得呆在那兒出不了聲。背在背上一大捆連根帶葉的幹草,不知不覺間掉到地上。


    林強雲在他們走入後院時就已經看到了,為了趕火候就沒顧得上招呼。隻是用鐵錘在鐵砧上拖了兩下錘花示意,說已經知道他們來了。


    鳳兒看到父親和山都來到外麵,也沒有出聲,隻是朝他們點了點頭。


    通紅的鋼料轉成暗紅,又變成紅黑色。林強雲放下手中的鐵錘,待三兒也停手後,回身將鋼料插入爐中說:“三兒,鋼料燒紅了就由你接著按我教你的方法打,打好了放在一邊,等多做幾條後再按我教你的方法試著退火。”


    三兒喜滋滋地應了聲“好嘞!”從另一邊轉到爐前,心裏是既高興又緊張,前幾天林大哥也讓他掌小錘打過幾次,每次都得不到強哥的認可,很快又被剝奪了使用小錘的權利。這下可好,林大哥有事去了。自己要好好地試著打出一點經驗來,爭取早一點用上小鐵錘,獨自帶著個幫錘的徒弟打鐵,早點成為強哥般的高手鐵匠。


    林強雲走到屋外,解下圍裙用較幹淨的一麵抹了把汗,伸手拍拍山都的肩膀:“嗬嗬,山都,想不到你今天會來橫坑。我本來在這一兩天要去找你,把你帶到村子裏來住的,這下倒也省事了。”


    山都跪下磕個了頭,不等林強雲拉他,便快地爬起來,站在那兒愣愣地看著林強雲傻笑。


    沈念宗笑著說:“我們回來走到穀口,見到他躲在路邊的草叢中探頭探腦。歸永怕是什麽歹人,過去把他找了過來。我聽鳳兒講過他的事,又見他身上穿麻布衣服,猜想這可能就是叫山都的野人。而且他又一定賴著要跟進來,所以就把他給帶來了。”


    林強雲:“本來呢,我是準備過一兩天與大叔商量,把他接到村裏來住。讓他學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日子過得好些,不必在山上靠打獵、采野果為生;再者也可以幫我們做些他會做的事情。大叔看村裏能收留他麽?”


    沈念宗:“這有什麽不能的,你要留就隻管把他留下,我會去與大家講。一個人我們養得起,何況他總還能做些什麽事情吧。”


    林強雲:“那好,我會叫他睡在這後院。反正還有地方可以安排,雖然沒有門窗,但打掃一下,墊些草鋪上席還是可以住的。”


    沈念宗:“既是這樣,我去把鳳兒她娘叫來,讓她將這間房清掃整理一下。你還是去忙你的事吧。”


    看著沈念宗走出後院,山都抱起掉在地上的那捆幹草送到林強雲的麵前,結結巴巴地說道:“火……火燒……燒,蟲……死……死……”


    林強雲在山都走近時,聞到從他身上衝過一股濃重的臭味,熏得幾欲嘔吐。也沒有聽清楚山都說些什麽,伸手接過他手上捧著的幹草放到地上。一手捂著鼻子扯了山都就走,口中埋怨說:“你呀,身上的臭味能熏死人,現在什麽都不要講,快跟我去溪裏洗幹淨了再說。”


    鳳兒在裏麵大聲叫道:“大哥,飯廳神桌上的缽子裏有‘肥珠子’(一種皂角,古代的人用皂角的外殼作為洗滌劑使用)殼,拿去給他洗。一定要叫他洗得幹幹淨淨的才能讓他來這裏。”


    山都被林強雲拉著一邊走一邊回頭,指著地上的幹草大聲地叫:“燒……燒,蟲……蟲死……死……”


    林強雲伸手拍拍他的肩頭,放慢度說:“好了好了,還是洗幹淨了再回來講吧,以後你要在這裏住下了,有什麽都可以慢慢說。你這樣結結巴巴的,我也聽不清楚你到底要講什麽。”


    洗淨後的山都靜靜地坐在屋椽下的小板凳上,雙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林強雲他們打鐵。自小溪中洗浴回來後,他就一直這樣坐著沒有移動過。


    按山都好動的個性是坐不住的,可這是恩人叫他這樣坐的啊,怎麽著也要忍耐下去吧。


    前些日子被大熊打死的父親曾經告訴過他,除了他們這十三個人外,這一帶已經沒有別的族人了。一場瘟疫把族中大部分的人,連山都的母親和兩個妹妹一起,都送去天上的祖宗大神那裏。族裏剩下的十來個大小男女,又在獵取那頭大熊時,被那凶惡的大熊害得僅留下了自己一個。如果不是恩人救了自己,恐怕自己也是要死在那大熊的尖牙利爪之下。


    按父親所說的規矩,要把獲得的獵物分出一半,給本族內救過自己性命的人,至死都不能變。非本族的人救了自己性命,則是恩人。必需尊從恩人的所有要求,不可違抗。


    這位恩人救了自己以後,並沒有提出什麽要求。反而分給自己好多他隻聽老人們說過而從未看過,極為珍貴的東西。似乎自己倒成了他的恩人了。


    恩人在救了自己的當天,就給了一把極其鋒利的鐵刀和一包鹽。


    後來又特意送來鹽、布做的衣服、被子、鐵鍋和碗,還有一大袋米。那米煮出來的飯真是好吃,又香又軟的,比自己的肉幹好吃多了。很可惜,無論自己怎麽樣節省,還是很快就沒有了。


    自己一直想拿些什麽來回送給恩人,可又沒有一件東西對恩人有用。這些天,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山裏的蚊蟲多了,這才想到這種藥草曬幹了送給恩人。讓恩人在睡覺時燒一點,把蚊蟲殺死趕走,甜甜地睡個好覺。


    自己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怎樣講恩人也聽不明白,真讓人著急呀。


    從聽得懂一星半點的話語中,好像恩人要叫自己到他這裏來做些什麽。真是這樣的話,以後可以慢慢地講給他聽,夜間也可以為恩人燒上一些,給他看了後就會知道這種藥草是能趕殺蚊子的。


    這位恩人一定是天上的祖宗大神請來救自己的。他肯定也是天神啊!不然的話,為什麽那麽大的一頭熊,他用一條鐵棍對著白熊指兩下就被殺死了呢?


    天神的本事就是大,天神恩人的本事大到連鐵都能弄得服服帖帖。這鐵被他放到火裏一燒,再用錘子一打,不久就變成了片。這樣有本事的不是天神還能是什麽呢?


    哎喲,天就要暗了,得趕緊找個東西生上火,晚上才好為恩人燒藥草。


    山都想到這裏,一時忘了恩人叫他坐在這兒的話,眼睛轉動四下尋找起來。忽然他眼中一亮,院子裏有個破陶盆,正好用來裝火種。


    他匆匆跑過去端起破盆,畏縮地走到屋角堆放幹木炭處,斜著眼偷看林強雲沒注意,飛快地把木炭扒入破盆內。見林強雲他們並沒有阻止,便端起破盆走到爐邊:“火……火!”地指指爐火,又指指破盆中的木炭。


    站在爐邊的三兒明白他的意思,鏟了幾塊燒紅的木炭放入破盆內。


    山都端著破盆,跑到外麵放下,伏下身起勁地吹起來。


    吃晚飯前山都還老老實實,被林強雲安置在桌邊坐著。可一看到林強雲洗浴完,坐在桌前準備吃飯,馬上就站到他的身後。無論別人怎麽叫,站在哪裏就是不肯與林強雲坐在一起。林強雲拉他坐下,手放開他又跑到原來的位置站著,與大家嘰嘰呱呱爭辯不休。眾人對他無可奈何,隻得由著他。


    直到大家吃完了飯,山都才端起鳳兒給他盛好飯菜的一個大碗,躲到角落裏學著用筷子吃飯。


    林強雲看一眼笨手笨腳地用筷子吃飯的山都,對鳳兒說:“鳳兒,能不能抽空再為山都再做一兩身衣服。接下來我要叫他到田裏守著,驅趕糟蹋穀子的野豬了。”


    鳳兒嘟起嘴:“大哥,又是叫我做啊。有空我還要洗衣服呢。媽,你幫我做好不好,我實在是沒有空閑啊。辛苦你了,媽!”


    “好好,我幫你做就是。真是的,一個女孩子什麽不好去學,偏偏學打鐵。弄得我連個人幫忙也沒有,女兒大了還要媽來做衣服。唉!”鳳兒媽無奈地嘮叨著。


    沈念宗:“這還不是你自己慣的,平時我教訓她時你總要護著,連纏腳也不讓。你看她現在的一雙天足,到如今還沒人上門提親,如何能嫁得出去?現在有苦頭吃了吧!你呀,快點去多燒些香,求神仙保佑誰家犯傻娶了我家鳳兒去,讓別人替我們管教好了。”說著還別有深意地看了強雲一眼。


    鳳兒媽啐了丈夫一口:“你倒是說得輕巧,我們作田人家的子女,一到年紀就要下田幫忙的。這村裏又有誰個是纏腳的?鳳兒若是纏了小腳,還怎麽下田?你一個人去田裏做事不會累死?我的女兒又漂亮又能幹,差一點的人家我還不肯將女兒嫁給他呢。”


    鳳兒紅著臉看了強雲一眼,站起來走出飯廳,不依道:“爹媽都來取笑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去煮豬食。”


    林強雲沒有注意到什麽異樣,見山都吃完了飯,蹲在角落打飽嗝,也站起來從神桌下取了根鬆明湊到桐油燈上點著,說:“大叔,我帶山都去睡,你們也早點睡吧。山都跟我走。”


    吳老六四個人坐在院中閑談,見林強雲走進來,一齊站起來帶著由衷敬佩之色滿懷希望地要求道:“師傅,飯吃完了。坐一會和我們聊聊天吧。”他們從經驗中知道,師傅在平日裏所說的,無不隱含各種高明手藝的信息,有機緣的話,能從中學到很多的技藝。


    林強雲:“不了,你們坐吧。我帶山都去睡,稍後還有事呢。”


    他沒有注意到幾個徒弟們眼中遺憾的神色,走進那間給山都睡的房內,看了看避風的屋角處鋪著的稻草、席子和薄被。把鬆明插在遠離鋪草的地上,比劃著放慢度對山都說:“以後,你就在這裏睡,記得在睡覺前一定要把火吹滅。聽清楚了嗎?”


    山都指著地上的鋪蓋,又指著自己的胸口,再朝鬆明示意地扇了扇:“我,睡,火,不要。”


    林強雲讚許地點點頭:“既然聽懂了我說的話,那就早點睡吧。”轉身走出去。


    山都見林強雲走出去,立刻飛快地跑到屋椽下,背上那捆他帶來的幹草,抱起那裝著炭火的破盆跟著走。林強雲以為山都有什麽事要說,停下腳步回頭看。山都也停下朝林強雲直眨眼。林強雲見他沒有什麽表示,轉身走時,他在三四步外亦步亦趨地跟著。


    就這樣林強雲停,山都也停,林強雲走,他也跟著走。這一小節路不到三十步,兩人停頓了三、四次。


    吳老六他們四個哈哈大笑,打趣地問道:“師傅,你和這小個子野人是怎麽了,走幾步停一下,走幾步又停一下?”


    林強雲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咳,我也不知道這山都是怎麽了,我帶他去睡,可我一走出來,他就抱著一盆炭火跟著。真讓人搞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他自己又說不清楚。你們等一下要幫著照看點,小心火燭。”


    林強雲對山都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雙方說的話互相聽不太懂,要表達的意思隻能用猜測來解決,走回睡房的路上就想:“管他要幹什麽,由他幹去就是。我倒要看看,他一個還未開化的野人,究竟能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林強雲躺到新做好的架子床上,聞著清新的杉木香味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從天一亮就幹到現在,即使以林強雲如此年輕力壯的正當年,也累得他身體一沾床就昏昏欲睡。不動聲色地側了個身,眯縫著眼看著山都,要弄清楚他究竟要幹什麽。山都奇怪的行動,確是引起了林強雲的好奇心。


    山都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跟著林強雲走進房後,動作麻利地將抱著的破陶盆放到屋子正中,回身關上房門。放下背著的幹草捆,從草捆中抽了幾枝幹草。拂開盆中表麵的灰,露出燃燒的炭火,再把手中的幹草小心地放入盆中。盆裏慢慢地冒出了絲絲白煙,不一會兒,一股淡淡的燒草焦味彌漫到整間屋子。


    一開始,林強雲並沒有覺在屋子裏燒幹草,和沒有燒草的時候有什麽不同。不久,就覺得屋內有了很大的差異。原先屋內“嗡嗡”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了,到處飛著,不時還在身上叮上一兩口的蚊子也沒有了。


    這時林強雲才明白過來,山都燒的是一種能驅蚊的草,實在是一番好意。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犯糊塗傻。但他卻苦於會講的話太少而說不明白要表達的意思,沒法把所要做的事情清楚地講出來。


    林強雲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但一時又想不起究竟是些什麽。一時之間陷入了深思中,迷迷糊糊中慢慢進入了夢鄉。


    林強雲被綁在地下室中的老虎凳上,奇怪的是被好幾塊磚壓起的腳並不覺得疼痛。昏黃的電燈光讓人勉強可以看清七八平方米大的刑室。潮濕黴的地上,零亂的散落著幾隻米黃色的破襪子、破解放鞋。


    更奇怪的是,在右麵牆上的情景倒被林強雲看到一清二楚:灰跡斑斑的牆壁上,一條壁虎盯著不遠處的一隻蚊子,準備撲過去把蚊子當晚餐吃了。


    忽然間,一陣風吹來,那隻在牆上抖動著翅膀的蚊子見風即長,慢慢地膨脹起來,漸漸地越來越大。不一會功夫,蚊子漲成了一隻二、三斤重的仔雞般大小。突出的紅綠色複眼盯著那條連尾才三寸長的壁虎,翅膀緩緩地一張一合、閃著青綠色光芒的喙一翹一翹。


    突然,蚊子迅前衝,把它那似注射器針頭般尖銳的長喙,閃電般地插入壁虎的身體內,可以清楚地看到壁虎體內鮮紅的血液,沿著透明的喙管,飛快地被吸入蚊子的腹內。


    眨眼間,壁虎便被吸得隻剩下一張皮。


    碩大的蚊子伸出像狗一樣長長的舌頭,竟然伸長到近尺長的喙尖上舔了舔血跡。它似乎意猶未盡地眼球一轉,射出數十條或紅或綠的光線朝林強雲看過來。林強雲心道不妙,伸手想拔出腰間的雙管短銃,可被綁得緊緊地,除了手指腳趾外,全身一動也不能動。不由驚慌地試圖威脅它,大聲叫道:“不要過來,否則我一槍打死你。”


    巨大的蚊子不屑地晃了晃它細小的頭顱,聽而不聞地拍著翅膀飛到林強雲的腳尾,嘲笑般地狠狠盯了他一眼,惡作劇地把長喙緩慢地在腳底板磨擦了幾下,輕輕癢癢的沒有感覺到疼,而後尖銳的喙緩緩地插進腳底板。


    腳底巨大的瘙癢感傳到腦中,林強雲想笑,張大了口又笑不出來。入心入骨的癢,難受得令他拚命縮回腳,蚊子的尖喙緊跟著腳前進。癢得他實在是受不了,暴喝了一聲坐了起來,耳中聽到那蚊子“啊”一聲尖叫。


    林強雲腦海裏浮出個想法:原來蚊子受到驚嚇時也能像人一樣出這麽大的叫聲。


    急忙睜開眼一看,才現並非在自己讀書的老校舍地下室,而是坐在自己睡眠的床上。鳳兒手拿著枝幹草站在床尾,嘴張得大大地;山都則手足無措地站在床前,兩人都驚恐地看著他。


    原來是作了個噩夢。


    林強雲知道剛才夢中的大叫聲嚇著他們了,那聲蚊子的尖叫聲是鳳兒出來的。滿懷歉意地說:“不要怕,不要怕。真是對不起,我作噩夢了。”


    他回想了一下夢中的情況,口中出“嗬”的一聲,眼睛盯著鳳兒手中拿著的藥草。爬下床赤腳向鳳兒走去。


    鳳兒早上起來後,看見山都躡手躡腳地走進大哥的房間,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想幹些什麽。便在他的後麵跟了進去,以防他會對大哥做出什麽不利的事來。


    那知道山都進了屋子後,隻是站在床前呆,並沒有越軌的行為。


    她看到大哥睡得正香,惡作劇的童心大起,就從地上的草捆中拔了枝幹草撓大哥的腳底。料不到大哥睡著時的反應這麽激烈,那一聲大喝,嚇得她的心到現在還通通亂跳不止。


    看到大哥強健的肌體,她有種撲到大哥懷裏,讓他好好憐愛自己的衝動。鳳兒好想再享受一次那種既酸又麻、既酥癢又微痛的快樂感覺。這種欲仙欲死的感覺一直繚繞在心中,每天夜裏都令她回味好久才能入睡。


    大哥沒像別人般的用兜胯布包裹襠下,而是穿了條小褲衩,鳳兒似是看到了裏麵的物事,不禁想起“肚腸”這兩個字眼。


    大哥眼直瞪著眼朝自己走來,鳳兒心裏又驚又喜,急切地盼望他走快點把自己擁入懷中輕憐蜜愛,又有幾分不安地顫聲道:“大哥,我不是……我隻是想叫醒你,請你別生氣好不好!”


    林強雲聽了鳳兒的話不由一怔,一轉念間,自以為明白是什麽緣故,笑了起來:“別怕,別怕!大哥隻是又想到了一件事,一時又想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所以才有點……有點失神。嗬嗬!”


    鳳兒無奈地鬆了口氣,幽怨地掃了他一眼,不無遺憾地嗔道:“是麽?大哥壞死了,嚇得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氣來。大哥啊,平常你天一亮就起來的,今天怎麽睡得這樣遲呀?”


    “是啊,昨夜睡得可香甜了,不像往日被子蚊子叮得受不了。”林強雲說到這兒,忽然“咦”了一聲,叫了起來:“我想到了,終於想起來了。蚊香,這種草能做蚊香。哈哈,蚊香耶!”


    林強雲跳起來一把抱起山都,將哇哇叫的山都拋起又接住,摟著他轉著圈歡天喜地的叫:“山都啊,你可為我的財大計立下了大功啦,今後這蚊香做成了賣得好的話,就是養你一輩子也沒有問題呀。這些草是你送給我的禮物罷?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禮物了!”


    他的叫聲突然又停了下來,急匆匆地放下臉色煞白的山都坐回床上,連眼角也不瞧驚慌地躲到屋角的山都,一邊穿衣一邊用腳尋找鞋子。心想:“先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這時的宋朝有沒有蚊香還不知道呢。先了解清楚人們是如何解決蚊叮蟲咬的情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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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兒呆了一下,不知道林強雲又笑又叫的到底什麽神經。但馬上又她氣呼呼的轉身衝出門去:“原來大哥是看到這死山都在屋裏,才沒好意思和自己親熱。而且大哥可能真的是想到什麽要緊的事才會這樣。唉,先打水給他洗麵,以後還有大把機會呢。”


    被鳳兒強拉住匆忙抹了把臉的林強雲,興衝衝地找到正在飯廳算賬的沈念宗,劈頭就問:“大叔,你可知道現時的人用什麽方法避免蚊子叮咬麽?”


    沈念宗一時沒有聽清,頭也不抬地反問:“什麽?你說什麽。”


    林強雲:“我是問,有什麽辦法可以避免蚊子叮咬?”


    沈念宗:“哦,原來你問的是這個。避蚊之法,有大把啊。有錢的在床上掛帳幔遮擋,大富人家用好的絲絹紗帳,既通風透氣又遮擋蚊蠅。稍過得去的就隻能用布帳幔,沒錢的窮人家,也可以在睡前燒些艾草用濃煙熏。似我們家中,就用的是布帳,天氣太熱時也是難受得緊,布幔不通氣,一絲風都吹不進來,在帳內悶得慌。不過,說起來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我們村中蚊蠅較其他地方少,完全不似縣城裏天熱一點時就滿天蚊蟲,叮得人一夜不得安生,咬得人全身起包,癢不可耐。”


    “那就好,好極了!這下我又有個賺大錢的生意好做了。隻要材料能夠解決,光做這一項就能大財。”林強雲興高采烈地說。


    沈念宗疑惑地問:“什麽賺大錢的生意?要些什麽材料?怎麽樣做才能大財呀?”


    林強雲:“等我先把材料找齊了,再和你詳詳細細地說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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