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今夕在進入那一瞬間還設想過後麵究竟是什麽樣的世界,但映入他眼中的景象卻讓他怔了一下。 他們居然出現在了一個……劇場內? 謝今夕和穆塔麵前是一個巨型的鏡框式舞台,舞台的地板和背景都是黑色的,舞台上尚未亮起燈光。 倒是舞台外被慘白的燈光照亮,周圍安置的所有觀眾椅同樣都是黑白兩色交錯的,一眼望去好似國際象棋的棋盤。 這一切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很具有未來感的極簡風格,但謝今夕卻又覺得有些……抽象。 而且除了他們兩個外,還有六個人,這六個人倒是都非常鎮靜,表麵上看起來都是資深者。 不過他們此時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謝今夕和穆塔身上,畢竟他們倆是後出現的,且一個半人半蛇、一個不像活人。 “觀眾入場,那麽隨意選個座位坐吧。” 一個聲音突兀從舞台處響起,沒有聲嘶力竭也沒有音響等輔助,但卻讓在場的人都能清楚聽見,並且謝今夕還認出了這個聲音。 這不就是……封斯年嗎? 他沒死? 怎麽可能? 謝今夕驟然想到了之前封斯年跟他說過的話,他可以聽到敘述,當上層敘事者需要他時,他就會再次出現。 謝今夕自己看不清舞台上究竟有什麽,他下意識借用了穆塔的視覺,但奇怪的是在穆塔的視覺內舞台上也一片漆黑。 而封斯年除了說那一句話後,便再未說話了。 看樣子,他們不坐下,這場好戲也就不會開演。 謝今夕和穆塔對視一眼,默契地決定先選個座位坐下。 所有觀眾席的座位都是黑白兩色的,謝今夕在意識對穆塔道:“我覺得我們挨著坐,一人白一人黑,這樣誰遇見了危險,另一個都可以去救。” 如果座位選擇真的有問題,都坐白色或者都坐黑色,有可以兩人都沒事也有可能兩人一起死,這當然還是分開坐。 兩人隨意選了兩個座位坐下,其他六個人有的選擇也各自選了座位坐下,當然其中有耍聰明的,在看到其他人坐在黑色椅子或白色椅子上都無事後,才跟著坐下。 等到所有人落座,觀眾席上的燈光乍然熄滅,舞台上的燈光突然亮起,謝今夕和穆塔看到了出現在舞台上的兩個人。 一個人穿著白西裝,臉上帶著白瓷麵具,麵具是全封閉式的,上麵略微凸出了五官的輪廓,那五官的輪廓組成了一張誇張的笑臉。 另一個穿著黑西裝,臉上帶著黑瓷麵具,同樣是全封閉式的麵具,但那副麵具上的五官卻組成了一張誇張的哭臉。 “歡迎來到謝今夕先生的第七個世界,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帶著黑瓷麵具的人伸出右臂指向謝今夕,發出的聲音也讓謝今夕肯定了他就是封斯年。 第七個世界?! 這個衝擊讓其他六個人多多少少都感到了愕然,其中反應最大的還側頭看向謝今夕。 這麽倒黴?任務者之中居然有正在進行第七個世界的資深者,並且這個世界還這麽特殊,他們進入之後還沒有接收到被灌輸進來的任務信息。 這種種反常的跡象都顯示著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任務恐怕會極難極難,他們活下來的概率恐怕……微乎其微。 謝今夕無視了其他人的反應,反而更關注舞台上的兩個人,既然帶黑瓷麵具的是封斯年,那另一個是…… 帶白瓷麵具的人突然接口:“‘祂’不會給你成長的時間。” 這個聲音! 謝今夕乍然回想起來,這個聲音不就是白安歌的嗎? 黑瓷哭麵是封斯年,白瓷笑麵是白安歌? 封斯年說這是他的第七個世界,但他並沒有接到第七個世界的任務信息。 最初的驚訝過後,謝今夕平複下來,白安歌說的對,反麵世界又不是回合製遊戲。 謝今夕吞噬了兩個厲鬼、豐洛靈這個靈媒,又掌控了一個鬼域,“祂”怎麽可能感受不到,還給他機會成長。 也就是說,那些門開哪一扇都是一樣的,對嗎? 無論開哪扇門,他都會來到這個大劇院。 “那麽……第七個世界究竟是什麽呢!”封斯年一邊說一邊做著誇張的肢體動作,顯得荒唐而滑稽。 反倒是帶著白瓷笑麵的白安歌一動不動,他說:“木偶劇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要按照自己的劇本行動。”封斯年明明帶著一張哭臉麵具,語氣中卻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誰也不能違背哦!” 白安歌語氣卻毫無波動,他說:“唯一離開的方式,是找到劇本本體,然後篡改它,改變這出戲劇的結局。” “bad ending還是he ending,選擇權都在你們手中哦,雖然‘祂’給你們寫定的原劇本肯定是bad ending。”封斯年接著道。 白安歌說:“明白了嗎?” 封斯年又道:“那麽好戲即將開場!” “等等。”謝今夕打斷了一人一句交代任務信息的兩人,“那你們又是什麽角色,報幕人嗎?” 白安歌重複道:“我們?” 封斯年又用誇張的語氣道:“我們?” 白安歌說:“我見。” 封斯年說:“我聞。” 接著兩人一口同聲道:“我來到。” “我們是‘祂’的代言人、代行者,我們才是觀眾,而你們才是演員。” 我見,我聞,我來到? 謝今夕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極其強大的拉扯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侵入了他的靈魂,像是想要將他帶進一個……一個幻境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20 22:33:42~2021-10-21 23:52: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y 5瓶;寒湘映雪 2瓶;不瘦不改名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44章 劇本 不, 不是幻境。 更像是要將他帶進下一個世界裏。 謝今夕周圍坐著的進入同一個世界的任務者一個接一個消失在觀眾席上,而謝今夕卻巋然不動。 他在感應到那拉扯力之後,便展開了鬼域,將自己和穆塔包裹在內。 謝今夕若有所思道:“所以這個世界本質上, 是讓任務者拿到劇本進入一個世界, 但任務者沒有自由行動的權力, 隻能按照劇本行事嗎?如果劇本規定了一個角色最終的下場是死亡, 那麽任務者也隻能宛如提線木偶一般不受自己控製地走向死亡?” 隨後他笑了笑,說:“不過別小看我啊, 雖然我沒有辦法正麵對抗‘祂’, 卻不代表我就是‘祂’手中的木偶, 況且……要找到的劇本本體……” 謝今夕篤定道:“其實就是你們兩個吧。” 隨著其他任務者消失進入劇本內,舞台上帶著麵具的白安歌和封斯年就像是真正的、失去了生命的木偶, 木然地立在那裏。 謝今夕卻不管他們能不能聽見,繼續說道:“我見,我聞,我來到。這句話我曾經在超位我的狀態下接收到過,那是‘祂’的表述。加上封斯年和白安歌你們兩人的特質,我大概就能理解了。” “‘祂’作為某種概念實體, 雖然超然物外、但也難以直接幹涉正麵和反麵世界。如果說反麵世界是破碎的鏡子, 碎片世界懸浮在一片虛無中, 我們生活在碎片內, 那‘祂’就是存在於鏡子碎片外那片虛空中,你們兩個是‘祂’映照到碎片世界內的、用於幹涉碎片世界的投影, 所以說是代言人或代行者。” “一個代表能聽見某種敘述的‘真實’,一個代表能看到某種抽象的‘意義’,‘祂’同樣是因為所見所聞才產生的, 因此映照出的投影會是兩者。你們合二為一,便是‘來到’。” 謝今夕喃喃道:“我早該想到的,就像三位一體之椅一樣,萬事萬物都是三位一體的,這也暗示了‘祂’同樣如此。所以當時剝離出的、代表‘超然’的‘超位我’可以直接感應到‘祂’,是因為‘超位我’代表的也是某種概念化的實體,是擺脫了維度限製狀態。” 謝今夕抬頭看向他們兩個,越發篤定:“所以如果真有必須執行的劇本,也必然是在你們兩個身上。說起來,這第七個世界應該是針對我的死局,也就是說,如果我真的進入了劇本世界,也就錯過了近在咫尺的劇本本體,同時也錯過了唯一的生路。” “其實除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概念啊,這個劇場對於答案的暗視也很明顯,舞台、帶黑白哭笑麵具的兩個角色、黑白兩色的座椅……黑白兩色,其實除去棋盤,跟舞台聯係起來的話,黑白兩色也可以代指劇本的白紙和黑字,不是嗎?而且你們也說了,he還是be由我們自己選擇,你們一個帶著哭麵、一個帶著笑麵……” 舞台上,黑瓷哭麵後突然傳出了一聲笑,封斯年說:“你的推導根本沒有什麽邏輯,完全就像是知道了答案後,往前麵的線索上硬套。” 謝今夕也沒有否認,而是坦然道:“沒錯,不過這也算是基於我對於‘祂’的了解猜出的答案。其實在看到這個大劇院時,我就在猜‘祂’會不會上演那種經典戲碼,就是‘生路在最一開始,就在麵前卻認不出來,等到曆經掙紮臨近死亡結局時才猛然悔悟,結果徹底絕望’這種戲碼。” “沒想到‘祂’還真是這麽老套。” 白瓷笑麵後,白安歌冷漠無波的聲音傳來:“既然你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那就上來試試。” 謝今夕自然會上去一試,他走過了六個世界、走到了這裏,才終於有了可以從觀眾席上走上舞台的機會,他當然要試一試。 謝今夕站起身,穆塔也隨之起身,兩人在封斯年和白安歌的注視下,從昏暗的台下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慘白的燈光將舞台上的一切照得纖毫畢現,謝今夕和穆塔分別站在白安歌和封斯年麵前。 封斯年和白安歌一動不動,宛如兩具凝固的雕塑立在舞台上,由此謝今夕更加確定他們兩個絕對有問題。 在他和穆塔站定後,他們耳邊突然響起了各種嘈雜的聲音,嘶吼、呐喊、悲哭、吟唱、詛咒、痛吟……種種聲音引起了種種幻象,讓謝今夕恍惚間見到了其他碎片世界內發生的無數事情。 謝今夕定住心神,用鬼域隔絕了那些幻聽和幻象。 在第六個世界之前,他恐怕會被拉入其中。 但經曆過那場陰婚之後,對於應對這種直接影響靈魂的幻聽和幻象,他已經有了經驗。 封斯年用頗為誇張的滑稽腔調道:“啊啊啊,被識破了啊。不過,你們打算取下那一張麵具呢?我臉上的哭麵,還是他臉上的笑麵?” 聽到封斯年的話,謝今夕冷靜至極地答道:“我為什麽不能選擇都取下呢?你問我取哭麵還是取笑麵,是想用語言引導我二選一。” “放棄吧,無用功,這反而透露出了你們兩個現在根本就沒辦法做出什麽實際反抗的事實,隻能說說話、試圖擾亂人的心神。” 謝今夕在意識內和穆塔溝通好,決定統一時間取下這兩張麵具。 “你確定嗎?”謝今夕眼前的白瓷笑麵後傳來白安歌冷漠的聲音。 謝今夕沒有回答,而是幹淨利落和穆塔一起,同一時間揭開了兩人臉上的麵具。 麵具被揭開後,露出了白安歌和封斯年的臉,同時他們兩人身影突然變得單薄、模糊,不時還出現幹擾波紋,好似真的一瞬間由實體轉化成了不穩定的投影。 謝今夕手中的白瓷笑麵則化成了一張白紙,穆塔手中的黑瓷哭麵則化為了一根黑色鋼筆無帽鋼筆,尖銳漆黑的筆尖如一把利刃劃開了傾灑下的白色燈光。 “good choice.”模糊不定的封斯年舉起手鼓了鼓掌,“不過你想好要怎麽改寫劇本了嗎?別忘了我說過的上層敘事者,你不會以為你這樣就可以逃過被寫定的命運和結局了吧?” 白安歌同樣道:“就算你能突破第七個世界的死局活下來,你也回不到現實世界,你隻會變成遊蕩在各個碎片世界的怪物。” “所以我說你沒有講故事的天賦。”謝今夕這麽說道,“故事的發展取決於什麽呢?起、承、轉、合,伏筆、暗線,還有主角和一眾配角。” “你說的不錯,也許我確實是主角。主角有什麽呢,有等待他回歸的親人、有同生共死的愛人、有甘願犧牲幫助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主角身上有‘伏筆’,有通向‘he’的‘金手指和鑰匙’。” “我絕不會止步於變成一個怪物,我會成為第二個‘祂’,也許最後取代‘祂’,但沒有什麽能阻止我走向我的happy ending,我絕不讓步、絕不動搖、絕不反顧。” “所以……”謝今夕對封斯年報複一般撤步鞠躬行李,抬起頭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請你退場吧,配角封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