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已經意識到他們踩入陷阱的穆塔其實沒有指望自己能帶著神像進入神廟,他甚至都沒去拿被呂斯拋下的神像。 他主要是想從呂斯身上撕下更多怨魂,一方麵嚐試讓呂斯恢複意識,另一方麵就是激發身上的血咒來對抗蛇神詛咒的蔓延。 事已至此,他不指望完成任務,隻能兵行險招搏上一搏。 雖然沒能讓呂斯恢複意識,但他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他確實用血咒遏製住了蛇神詛咒的蔓延,但也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當時倒在河中的他因為兩種詛咒衝突的痛苦差點暈死過去,也就在那時,一股清涼舒適的感覺灌入他身體,暫時緩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某種冥冥中的感覺讓他能感受到呂斯在接近,同時也有個聲音告訴他沿著河流往前,潛入河中躲入洞窟,就可以逃過呂斯的追捕。 筋疲力盡的他順著那冥冥中的指引,沿著河道潛入洞窟,然後就陷入了休眠狀態。 穆塔已經不算是人,他靠著怨魂的能量撐到現在。在謝今夕和他共感後,他才明白他等了許多年,終於等到了謝今夕。 而他一開始攻擊謝今夕,完全是出於本能。 “我並不是時刻都清醒的,我會本能捕食怨魂,隻有怨魂補充進體內讓血咒更強大,我才能從蛇的本能中短暫掙脫出來。” 到這裏謝今夕才理解了,他一開始手中拿著“破碎的怨魂”想用來對付巨蟒,然而洞窟裏的穆塔將他當成了“怨魂”進行捕食。 還好他直接把“破碎的怨魂”拍到他身上,讓他恢複了一些意識。 所以,這是個閉環嗎? 因為他進入洞窟遇見了穆塔,才會和穆塔共感降靈到過去的他身上給他指引,讓穆塔前往洞窟躲藏,所以他才會在現在的洞窟中遇見穆塔。 “果然,巫所能得到的,隻是一些啟示、暗示,而並不是真的能預知未來。” 謝今夕也明白了,為什麽呂斯明明是比他還強大的巫,最後還會踩進陷阱中變成怪物,為什麽他可以直接告訴穆塔,卻依舊需要他來改變。 因為呂斯得到的隻是一些關於未來的啟示,那啟示或許告訴他,謝今夕能夠救穆塔,但他並不知道謝今夕到底要以何種方式才能救穆塔。 巫能得到的,是模糊的、不定的啟示,甚至不能控製那啟示是關於自身的、還是關於旁人的,而不是像一些神算所能宣稱的那樣能算到未來發生的事。 “過去已成過去,不再想了。”謝今夕隨後有些無奈地說,“你能鬆開我嗎?” 對方滿是精壯肌肉的手臂抱著他肩頸,纏著他腿的蛇尾上的鱗片摩擦間傳來怪異的觸感,上半身緊貼在他身上。 他被對方的身體牢牢困住,雖然在他腦海中的穆塔聲音聽上去理智沉穩,但對方的身體卻仿佛不受他的控製。現在這個情況,對方的身體一旦發力也可以瞬間絞殺他。 謝今夕的心跳一直很快,理智告訴他要穆塔是清醒的,但本能卻一直尖叫著危險。 穆塔聞言這才鬆開他。 “抱歉,剛剛……那個怨魂不足以讓我的理智徹底壓過本能,所以會有一些冒犯的行為。” 謝今夕莫名覺得有些好笑,雖然聲音聽上去理智而沉穩,但身體卻不太受理智控製在依循著本能活動,這讓穆塔的聲音有種強裝鎮定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穆塔現在這個形態…… 謝今夕不由得問了一個關鍵問題:“那你現在怎麽辦?你……你還能離開這個世界嗎?” 腦海中穆塔沉默了很久,蠢蠢欲動的蛇尾細長的尾尖依依不舍地又纏住他的腳腕,隨後又鬆開。 謝今夕麵前這個異類的、高挑的怪物像個空殼一樣,而他的靈魂在和自己對話。 穆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洞窟深處的暗河連著外麵的河道,那裏臨近神廟,可以躲過森林中人蛇的偷襲,先走吧。” 謝今夕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他默契地沒有再問,而是點了點頭,被穆塔拉著往洞窟深處走去。 漆黑的洞穴中,隻有他和穆塔一起,向著更深的黑暗中走去。 …… 森林中、懸崖下,在見到蛇巫那可怖的模樣後,莊正等人也顧不上被巨蟒追逐的謝今夕,向著森林中奔逃而去。 人的運動能力有強有差,莊正沒法顧及到所有人,但因為他和季川墨之前熟悉、且知道她運動能力不好,所以他著重照顧了一下季川墨,怕她跑散了。 跑了一段距離後,莊正往後看並未看見蛇巫追上來,便停下腳步。 除了季川墨外,隻有那個帶過路的新人跟了上來,其他那個抱著女朋友屍體的新人和中年婦女都沒能跟上,也不知道是跑散了,還是被蛇巫抓住。 季川墨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停下緩了半天,才道:“趙烏是瘋了去搶神像嗎?任務描述裏沒說一定要帶神像進神廟,這好歹也是他第三個世界,他為什麽要去搶神像?” “他並不在理智的狀態,”莊正搖了搖頭,問季川墨要了一把幹淨的生存刀,他的刀插在蟒蛇的口腔內已經拿不回來了。 他要刀,是因為他手臂上插滿蛇牙的傷口居然已經奇異般地愈合了,紮在肉裏的蛇牙和新生的肉長到了一起,甚至有的蛇牙被皮膚和血肉包裹在內,莊正隻能用刀重新劃開,再將蛇牙拔出來。 “養鬼總要付出代價,鬼對任何活人都充滿了惡意,包括奉養自己的宿主。懸崖下其實並不是最好的撕破臉的時機,他當時完全可以不動手殺了那個女孩,大概是不得不殺。” 懸崖下趙烏沒必要撕破臉,畢竟他隻是在繩降途中做了個警惕的動作,瀑布那邊還真的有蛇。剛剛進入蛇穀,還沒到神廟呢,誰知道蛇穀內還有什麽危險,怎麽看也不到必須要撕破臉的時候。 但自從殺了王翰池之後到今天,趙烏都沒能再找到機會殺人。這讓他不由得開始焦躁,而且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惡意在不斷膨脹。 緊接著做了個完全不理智的決定,甚至被誤導到去搶了神像,完全忘記了任務描述。 莊正也還記得趙烏領口出鑽出的人皮,那應該就是他奉養的東西。 應該是那人皮忍不住渴望血食,暗中影響了趙烏的意識。 莊正一邊說,手上的動作毫不停歇,很快蛇牙拔完了,他兩條手臂重新變得鮮血淋漓。 而然讓那新人瞠目的是,莊正胳膊上新出現的傷口馬上止住了血、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愈合。 季川墨則當完全沒看見這一幕,她抬頭從冠層間望了望天空,道:“雲層厚起來了,估計要下雨。” 處理完傷口的莊正道:“下雨可不是什麽好事,還剩最後一段路,在雨下之前我們盡量再挺進一段距離。” 季川墨和新人都沒意見,誰也沒準備去找失蹤的謝今夕和走散的其他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現在有一些bug,會回頭修一下,不嚴重不影響劇情,大多是一些細節。 然後(十五)寫得其實不太滿意,估計也會看情況修一下。感謝在2021-02-23 20:25:33~2021-02-24 20:40: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鎖章永遠滴煩、14553832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木子李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1章 蛇穀神廟(十七) 越是前進, 天色就越暗,氣壓也越低,厚厚的雲層積在天空, 向著大地壓了下來。 一滴雨忽然打在那個新人臉上,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喃喃道:“下雨了。” 莊正忽然停住腳步, 快速解下背包,從背包中抽出砍刀握在手中,說:“戒備。” 前方的不遠處的樹枝間, 趙烏的臉從樹葉掩映下探了出來,直勾勾盯著他們。 見莊正他們似乎發現了它,它忽然咧開嘴, 露出口腔內密密麻麻的牙齒。 “操。”新人一句髒話脫口而出。 季川墨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那……到底是什麽?” 在他們驚疑不定之時,趙烏那張臉又縮回樹冠層間。 雨滴砸在地上,很快就演變成一場驟急的密雨。 連成一片的樹冠層劇烈地晃動著,樹葉上的雨滴被甩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急速靠近。 雨水淋濕了莊正,雨滴沿著他手中的刀鋒滑落,他靜立在原地, 氣勢凝而不散, 全然沒被劇烈搖動的樹冠擾亂。 季川墨和新人立在莊正背後握緊手中的武器, 三人成掎角之勢戒備著那隨時會襲來的怪物。 忽然,樹冠層安靜了下來, 隻剩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 雨越下越大,幾乎在眼前形成一片水幕。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猛地從樹冠間直撲季川墨。 趙烏雖然成了怪物, 但它的靈魂還被禁錮在它那扭曲的身體內,它還保留著智慧和記憶,知道這三人間最薄弱、最好對付的就是季川墨。 可它清楚,莊正一樣清楚。 他身上凝聚的氣勢驟然爆發,早有預料一般擰身一刀向著那怪物劈去! 那長著趙烏臉龐的怪物,不,或者說就是趙烏扭曲畸變成的怪物發出一聲刺耳的嚎叫。 他的尾巴還掛在樹枝上,此刻驟然發力一蕩、竟學著莊正之前在懸崖上躲避蟒蛇的模樣躲開了那迅疾的一刀,改變方位的同時連帶著撲倒了那旁邊的新人。 新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撲倒在泥濘的地上,怪物的雙爪深陷入他兩邊肩膀上,疼痛和恐懼讓他發了狂一般用手中握著的刀不管不顧向著那怪物胡亂刺去,一時之間竟在怪物胸前開了數個血洞。 怪物吃痛慘嚎一聲,尾巴一甩交纏住了新人的身體,然而還沒待它發力,那邊莊正已經一刀如雷般又刺了過來。 怪物隻能被迫放開抓著新人的雙爪向旁邊撲去躲開莊正那一刀。 然而到了地上,失去了突襲和速度的怪物已經失去了優勢,莊正也絕非好惹之人。 躲開莊正一刀後那怪物又向著莊正撲去。 剛剛被撲倒那個新人捂著自己兩邊血流不止的肩膀爬起來時,忽然聽見季川墨驚恐的叫聲。 他猛地回頭一看,蛇巫竟然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正安靜地站在雨中看著他們。 追上來了? 新人看了眼正在和趙烏變成的怪物搏鬥的莊正,又看了看緩緩向他們移動過來的蛇巫與旁邊的季川墨。 他猛地一咬牙,轉身向著密林中逃去! 他誰也救不了,不如保自己! “季川墨!逃!”莊正一刀砍上趙烏的脖子,垂死掙紮的趙烏用蛇尾卷住了他的身體,死死拉著他不放,想要等蛇巫靠近拉著他一起死。 季川墨倒是轉身想逃,然而大雨遮擋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太清楚,加上她自己運動能力不好,腳下不知道絆到什麽竟然重重摔到地上。 她馬上想爬起來接著跑,然而蛇巫已經來到了她麵前。 細長而冰冷的蛇尾卷上她脖頸,她驚恐地抬頭,對上了蛇巫上半身那數張痛苦交疊的人臉。 每一張人臉都仿佛在咆哮著,似乎在說你也來吧、和我們一起吧、讓我們一起感受這樣的痛苦,永不得超脫! 季川墨隻覺得大腦轟得一聲,接著永遠失去了意識。 逃入密林中的新人沒跑多久,雨越來越大,雨水打得他臉頰生疼、又睜不開眼睛,逼得他不得不往樹下跑避雨。 雨水經過樹葉層的遮擋,雖然還有一些淅淅瀝瀝會落下來,但已經不至於讓人睜不開眼了。 新人扭頭看蛇巫有沒有追上來,發現沒有時勉強鬆了口氣。 但下一刻,他忽然感到了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