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聊了一會兒後,張景澤喊他們上桌吃飯,非常有儀式感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蕭知語。  實際上蕭知語和支隊其他人都見過幾麵,和江淮有幾個共同朋友,也算是交換過微信的關係,跟紀燎更不用說,因此這回吃飯和往常普通飯局沒什麽區別。  蕭知語將其中一些線索模糊掉,將之前紀燎讓他查的關於顏沛風的事兒說了一下,期間溫斂怡接了個電話,說是雨下太大,她妹妹待學校沒人接,她得開車去接一下,於是提前離席,讓他們幾個自己吃。  晏存心底直覺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最終隻是順口提醒她接到妹妹記得發信息報個平安。  吃完飯差不多晚上八點,離開張景澤家後,雨勢比今天下午要猛烈一些,天氣預報顯示橙色預警信號。  “那什麽……我養父家離這兒不遠,就在前麵那條街……”晏存說,“要不你先回吧,我買點水果去看看他,等雨小點再回。”  自從上回紀燎說那一番話後,他稍微想開了一些,既然雷雨天氣狀態不佳,心情不好,那他就離雷雨天氣遠一點,刑偵支隊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遇上以往那種情況,他也可以稍微求助一下他的副支隊。  紀燎反應了幾秒,看向玻璃窗上啪嗒啪嗒砸下的雨點,問他:“你有傘?”  “沒。”晏存看了他一眼,“車上有?借我一把?”  “我也沒有。”紀燎說。  且不說雨今晚能不能停,就算停了,他也不太願意放晏存一個人單獨行動,也想和晏存多待一會兒。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紀燎提議道,“其實我沒見過他幾麵,對他也不太了解,之前每回見他都有我大哥在,沒機會跟他交流些什麽這回既然都打算查你父母的事兒了,多多少少也得查查他,要不趁這機會見個麵摸個底?見完咱再一起回家?”  晏存聞言“唔”了一聲,他本意不過是想回方語山家泡個茶,慣例問候幾句,待個十分鍾就走:“就我倆去?會不會……有點兒怪怪的,跟見家長似的?”  他注意力被外界環境分散,也沒想太多,不待紀燎說話,他又道:“要不我給景澤發個消息?讓他也一起去,就說來探望老局長,成麽?”  紀燎想了會兒,點了點頭,說了聲“行”。  消息發送成功後,等待張景澤回複期間,紀燎往前行一步,手肘抵在窗台邊緣,盯了一會兒外邊越下越大的雨以及劃過的閃電,抬手在晏存眼前擋了一下。  他手心皮膚被對方眼睫輕掃一下,有些癢,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怕?”  “啊……”晏存回過神來,“還行吧。”  他肩膀脊背緊繃了好一會兒,輕歎一口氣,又開口補了一句:“比以往怕的少一點。”  紀燎沒由來有些不安,聲音有些不穩“嗯”了一聲:“要不……一會兒回我家?我陪陪你?不然晚點你又睡不著。”  晏存應了聲“好”。  他倆在方語山家樓道裏等了一會兒,待張景澤出門後,讓他順帶買了點兒水果,把蕭知語一個人扔家裏,三人一同前往老局長方語山家。  推門見到三個不速之客,方語山也沒覺得有什麽不禮貌,反倒挺高興,熱情泡茶招呼他們,閑扯了一些日常生活及工作上的事,順帶問了點兒紀燎家庭狀況,倒還真有點見家長的意味。  晚上九點左右,張景澤選擇步行回家,他倆則快步上了車,也不免被雨淋濕了肩。  “紀燎啊……”方語山將他倆送到車前,穩穩當當站屋簷底下,又叫住紀燎問了一句,“你為什麽會想來當法醫?怎麽沒和你哥哥一樣學點兒經濟方麵的專業?”  “……”雖說紀燎莫名對方語山沒有好感,但並沒有表現出什麽,隻是不動聲色用了之前的萬能借口,“滑檔。”  “是嗎?”方語山若有所思道,“你哥哥……也是這樣想的嗎?”  “你為什麽讓他讀公安?”紀燎問。  副駕駛座上晏存一怔,反應有些遲鈍,好半天才發覺紀燎在說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方語山笑答了一句:“他喜歡。”  紀燎:“……”  “唉……”方語山背過手捶了會兒腰,笑道,“老了……一下雨就犯風濕……老毛病……”  “啊……”晏存說,“那你快上去吧,我們這就走了。”  “嗯。”方語山叮囑他一句,“注意安全,別淋雨,回去趕緊洗個澡。”  “知道了知道了,你上去吧。”  待晏存說完話,紀燎幹脆利落把車窗給搖了上上,果斷將車往前開出一段距離,這才來得及從車裏找出條毛巾:“擦一下。”  “……啊?”  “肩膀上的水。”  “哦……好。”晏存答了一句。  他接過毛巾,呼吸有些亂,心下那種詭異的感覺愈發強烈,好半天沒想起來,是不是該給什麽人打個電話。  “紀燎……”他說,“我老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怎麽?”  “好像……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他閉了閉眼,“我剛才還想著,想著吃完飯要給誰打個電話來著,一下子就給忘了。”  “……”紀燎迅速過了一遍方才的記憶,“慎臨?”  “啊……啊。”晏存頓了幾秒,沒來得及感歎他倆之間的默契,一激靈睜開了眼,“對!慎臨!對了!我……我剛剛還讓溫斂怡……不、不對!溫斂怡說好的報平安呢?!我、我給他打個……”  恰在此時,他製服口袋裏的手機‘叮零零’響了起來,兩人呼吸頓住,同時看清屏幕上顯示‘慎臨’二字。  自從上周在車上接到溫斂怡電話後,他倆有些條件反射,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手忙腳亂迅速接聽電話打開揚聲器。  雨勢有些阻礙視線,紀燎將踩油門的力度放輕一些,小心往前開去。  “慎臨??慎……慎臨……在哪!你在哪?!”  他有些心慌焦灼,朝電話另一頭喊了好幾聲,卻始終沒人回話,背景音似是有火焰燃燒混合著暴雨砸落的聲音,其間夾雜了一些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壓抑的抽氣聲,各種令人悚然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他身形猛地一震,寒意瞬間自脊背衝上大腦,指尖微顫,再次確認了一下屏幕顯示聯係人,一瞬間眼前景象有些模糊,大腦發昏,察覺這些聲音似是同他記憶深處的某些場景詭異重合在一起。  “晏存!?怎麽了??”紀燎察覺到副駕駛座上那人有些不對勁,一瞬間回想起什麽,先是高聲替他問了一句,“慎臨??慎臨嗎?!你那邊怎麽樣!?回話!到底什麽情況?!”  他一隻手握緊方向盤,另一隻手探過去將晏存的手狠狠抓住,發現那人動作僵硬,指尖不停顫抖,冰涼得過分。  電話那頭呼吸聲有些急促,背景音嘈雜,好半天終於有人沙啞著聲音,意識似是有些模糊,帶了點兒哭腔崩潰開口道:“我、我已經……已經打過……119了……我已經報過火警了……”  “你在哪!?”紀燎一手用力將晏存捉住,想將溫度給他傳去一些,另一隻手握緊方向盤往前開,“你現在在哪!!說位置!!”  “我現在要報……咳咳!咳!我要……報案!”慎臨哽咽抽泣一聲,似是沒聽見紀燎聲音,整個人虛弱過分,呼吸跟破風箱似的,卻也還咬牙切齒地嘶吼出聲,“有人縱火……有人……他縱火……顏沛風……顏沛風!!顏沛風他縱火!!”  他話音落下,紀燎剛巧將車子開出張景澤家那條街,輪胎軋過地上水坑濺起一些雨水,剛巧看清街對麵不遠處蕭知語以及顏沛風家的別墅區。  狂風驟雨呼嘯,雷聲轟鳴,卻也阻不住顏沛風家窗口衝天的火光以及黑壓壓一片煙,不大不小的爆炸聲自顏沛風家以及手機揚聲器錯開傳出,街邊行人紛紛駐足,與車內兩人一同將視線投向那令人驚懼不安的震撼場景當中。  場景似是凝固在了這一刻。  副駕駛座上那人一時間心跳過速,瞳孔渙散,大腦一片空白,呼吸急促得有些反常,整個人傻在了原地。第63章 暮火十九  他正壓抑哽咽喊‘爸爸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前兩章節奏不太滿意,改了一下,加了點互動和內容,差不多4000字,麻煩大家回去再看一遍嗷qaq第64章 暮火二十  顏沛風腳下掉落了一把沾染了血跡的匕首。  狂風, 暴雨,雷聲轟鳴。  火焰燃燒以及電話掛斷的聲音,腳步漸近的聲音, 說話交談的聲音鼻尖血腥味縈繞, 肩膀脊背終於從重壓桎梏之下脫離出來,意識漸遠, 有人伸手攙了他一下,合力將他抬上了救護車擔架。  醫院急救病房內。  雙氧水消毒液的氣味先行刺入鼻腔,病床上那人指尖不易察覺動了一下,先是沙啞咳嗽了幾聲。  手腕似是被什麽人重重敲了一下,刀刃掉落在地, 發出“哐”一聲輕響。  消防車、救護車以及警車的鳴笛聲,嘶吼聲,沉重的呼吸聲, 燒傷劇烈疼痛下的慘叫聲, 被壓在重物下無力掙紮攥緊刀鋒的哽咽聲耳邊各種聲音交織占據他的意識,嗡嗡作響,始終揮之不去。  他努力嚐試將心緒從中抽離, 艱難睜開雙眼,先是感受了一下脊背肩胛骨以及手心傳來的刺骨疼痛, 機械轉頭看清自己所處之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終於想起自己昏迷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兒。  反倒再也哭不出來了。  背部皮膚及筋骨傳來一陣陣刺痛,慎臨一動不動趴在病床上,閉了閉眼, 麻木似的想了會兒自己或許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刑偵工作。  他不喜歡刑偵支隊,不喜歡醫院, 因為讓他見到了太多悔恨不甘,太多無可奈何,太多生死離別,甚至讓他想起被工作奪去生命的父親以及重病過世的母親。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對未來生活沒有任何期待,沒有追求。  他以為自己一直在迎合別人的期待想法,隻是為了滿足姑姑心願才選擇了這份工作如今他遲來明白,他是真的熱愛這份工作,真的想要成為一名好警察,真的想要保護好一直愛他的人。  可一切都搞砸了。  他受傷並不嚴重,沒有專人監護,周圍醫生護士來來去去各忙各的,沒人注意到他,刑偵支隊其他人也不在這附近他想起顏沛風站在那兒無動於衷的場景,想起當時狼藉一片的事發現場,急切想知道姑姑和溫斂怡現在究竟怎麽樣了,卻又害怕知道。  他最終還是不願意動用私刑去滿足自己那點兒不堪想法,在緊要關頭刹住了車,堅持了自己作為一名警察,作為一個人的道德底線。  -  10月15日,星期四,案件發生前一天。  自上回服裝廠鬧出事兒後,顏沛風似是有所察覺,終於還是消停了好些天實際上本來也沒幹什麽事兒。  慎臨自己也消停了好些天。  雖說讓溫斂怡最近寸步不離和他一塊兒行動,實際上每天下班之後,溫斂怡也隻是通過‘查崗電話’來對他起到一個監督的作用不過經上回工廠火災事件之後,即便要求不太嚴苛,即便還是能擠出比較充足的自由活動時間,他也決定不再添亂,有哪裏不對勁先向上級匯報了。  溫斂怡當天有點兒事,沒法和他一塊兒下班。  他本來沒打算幹嘛,沒打算私自調查什麽,可回家途中卻又恰好接到電話,他那在顏沛風公司當前台的好友悄悄和他說了一聲,說是在公司裏見到了高奎良。  他沒當回事,沒多想,但還是順路去了一趟顏沛風公司,在大門附近找了個地方等了一會兒。  公司其他員工陸陸續續下班,他那當前台的好友也早早走了,他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等到那倆人離開,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又沒什麽確切懷疑依據,懷疑是自己敏感過度於是他找了家能看見顏沛風公司大門的麥當勞,點了杯咖啡,找了本書邊看邊等。  辦公室的燈一直亮起,他等了很久,越等越覺得不對勁,直至差不多晚上十點,他終於等到高奎良驅車離開公司,卻始終沒有等到顏沛風。  他沒敢大半夜打電話問姑姑,怕姑姑起疑心,隻好一個人在那兒等,越等越心慌,直至第二天早上八點都沒等到顏沛風離開,也差不多到時間回市局打卡上班,他隻好拜托前台好友幫忙看著點兒顏沛風動靜。  誰知他剛離開沒多久,好友立馬給他發來消息,說顏沛風終於離開公司,表麵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哪裏不對勁。  他試探給姑姑發了條消息,姑姑說顏沛風有個賬單出了點兒差錯,比較緊急,特地待公司處理一晚才將問題解決,這會兒回家剛睡下。  他鬆了口氣,猜想自己最近實在太累太倦,這才有些敏感過度了。  當晚剛巧是姑姑生日,姑姑讓他回家一塊兒吃飯,他順口答應了隻不過傍晚六點左右,他剛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前台好友給他發了條消息,說顏沛風急匆匆回了公司,看起來情緒不佳。  他給姑姑打了個電話,姑姑說顏沛風回公司有點兒事,很快就回來他不太信,又怕是自己敏感過度,先行找了個借口跑顏沛風公司門口等了一會兒。  由於顏沛風太過謹慎,他沒敢開自己車,加上刑偵支隊這邊一直無法追蹤到顏沛風手機定位,他暗忖之下,將一個小定位器附上了顏沛風的車子,也沒抱太大希望,想之後再讓溫斂怡幫忙定位一下。  幾十分鍾過後,顏沛風終於從公司離開,渾身上下散發低氣壓,雙頰蒼白,表情有些許怪異。  似是聽見耳邊藍牙通訊器說了些什麽,顏沛風倏地停住腳步,無聲思考了一會兒,從身後陰影處接過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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