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慌亂。好像心裏最黑暗的地方,被她窺破,毫不留情地戳穿。又被她說的那兩個字,極大的刺.激到了內心,甚至腦海裏有了畫麵——那血脈賁張的想象,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之中,曾經跟她親密接觸的刻在骨子裏的感覺一瞬間沸騰起來,血液不受控製地往下.身湧去。


    可他知道,她非常厭惡這樣的事。顧忌這一點,肖玨深深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不,不是的。”


    “雲娘不願意的事,我不會逼迫。”


    他彎下修長的身體,將頭貼在雲意姿的耳邊,沙啞的聲線帶了些委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我隻是不想讓你對別人好嘛,就隻對我好, 舊十胱   (jsg) 隻對我笑,好不好?”甜膩膩的,撒起嬌來。


    雲意姿皺眉,“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公子。”


    肖玨慢慢地平靜了。


    “都不肯騙騙我呢,”目光如同剛融化的柏油般漆黑而粘膩,歎著氣,捧過她的臉來:


    “為什麽,要對旁人懷有憧憬呢?”


    “這個世間,我對誰都提不起興致,我隻喜愛著雲娘,隻想留在你身邊啊。你不能也如此麽?雲娘,我隻有你一個,我什麽事都可以容忍,真的,隻是決不能容忍你背叛我。


    我不想讓你對別人笑,不想讓你牽掛別人,我想你所有的話隻說給我聽,隻喜歡我,永遠不離開我,好不好啊,雲娘?”


    眼瞼微垂,雙瞳一瞬間,完全浸沒在了黑暗裏去,他對“永遠”兩個字,好像有種可怕的執著。


    說完,便衝著雲意姿的嘴唇親吻了下去,不同於淺嚐輒止。這一次,他吻的極其癡態,


    青色十足,幾乎照搬雲意姿之前的技巧。


    深入糾纏,把雲意姿壓得微微往後仰,又用手掌固定了她的腰。


    沒想到他的學習能力非常好,這一次,換成雲意姿被吻到雙目失神。


    順著唇角流下涓涓的細流,濕透衣領,鎖骨一片涼意。


    她羞恥地臉微紅,因為她竟然被他一個吻,挑得有了不可言說的反應,想要退,他反而逼得更緊,雲意姿避無可避,他太懂得如何讓她連閉緊齒關都做不到了。


    最後氣喘籲籲地分離,他還咬著她的下唇不放,眸子濕漉漉像隻小狗,有著短暫的魘足,壓抑著深深的欲.望。


    雲意姿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殘留,惱羞成怒,一爪子拍在了肖玨的臉上。沒有修剪的指甲,在他白嫩的臉上劃出淺淺一條血口。


    小小年紀不學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雲意姿撞開他的身體,摔門而出,邊走邊擦嘴,氣得夠嗆。


    而肖玨立在原地,慢慢地摸上臉,指尖感受著那傷口的刺痛。


    回味那一巴掌降臨的瞬間,露出一抹愉悅的笑容,病態至極。


    86.  蜉蝣夢(4)   你叫什麽名字?


    雲意姿走到太液池, 看著水中倒影。


    一身普通宮人的服飾,發上白玉簪折射反光。


    水中倒影出的人麵,卻煩躁地蹙緊了眉,自一月前, 觀星樓的那場意外以來, 虞執事敗伏誅, 越嘉夢當場死亡, 越嘉憐下落不明……


    逝者已矣, 知道對肖玨的遷怒沒有道理, 可是她完全無法控製自個兒的情緒。


    隻要看見他, 立刻就回憶起那冷漠到了極點的眼神, 素折血肉模糊的臉, 愧疚感緊緊地攥住心髒, 根本無法呼吸。


    更多的是責怪自己,為什麽要讓肖玨去找素折, 如果不是她的這個要求,素折根本不會 舊十胱   (jsg) 出現在觀星樓下, 也不會傻到以為, 憑借雙臂的力量就能夠接住自己。


    雲意姿的眼眶又發脹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按住心口。


    前世這個時候,她已身在梁國。而鎮壓亂黨,令公子玨聲名大噪,在百國中積累了一定的聲望。他們原本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從無糾葛,過著各自的人生。


    很多年後,大顯伐梁, 那樣躺在地上的變成了她。首將公子玨,一定也是用同樣的眼神,來看待她的吧。


    她選擇走出來,不想陷入這樣的怪圈。生出不甘,那也是因為原本有著期待。她想不明白,何必要有這一分期待。


    豁然開朗,雲意姿更加堅定了離開的念頭。


    原本她可以留在王宮,哪怕周曇君勢力不如從前,憑借她的人脈,再如履薄冰一些,同樣也可以很好地生存下去。


    可是現在,她改變想法了,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麽。


    這一個月,幾乎每一夜,雲意姿都會做夢。她夢到了很多事很多人,有素折,有周洲,有檀家的兩兄弟,幼時的周桓公。


    光怪陸離的前世,永遠對她毫無保留的赭蘇,有醫女楊輕輕,還有救過她的命、教她如何在宮中生存的女官。


    那些或繁華或落魄,一一在眼前掠過,終究織成一場泡影般的幻夢。


    醒來,夢境成空。


    可這其中清晰地停留在腦海之中,久久忘之不去,是有一次,關於金暮的夢。


    雲意姿夢到了與他的初遇。


    那個時候,她剛剛晉封成為雲美人,可以在特定的時辰出入望舒台。


    彼時,梁懷坤還保留著對她的新鮮感,在雲意姿到未央殿求見時,並沒有讓人阻攔。


    男人懷中摟著一個豔麗的胡女,大掌在她雪白的肚皮上擱淺,時不時在敏感的肚臍上撫過,胡女如蛇般纏繞著他,柔若無骨,緊貼在他的身上,嬌聲嚶嚀。


    雲美人踏入內殿,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沒經曆過多少的少女,說是青澀也不為過,被這般直白的男女調情場麵,搞得麵紅耳赤,不知怎麽是好,隻能有點呆怔,手足無措地站著。


    梁懷坤撩起眼皮,明顯是被打擾到的不悅,在看見來人的麵容時,又舒展了眉眼。


    雲意姿不與他對視,靜靜地垂下雙眼。這個梁國公喜怒無常,她實在摸不清他的脾氣,行過禮後,默默地跪著了。


    “主公恕罪,是意姿失禮了。”


    她輕聲慢語,再溫婉守矩不過。


    梁懷坤笑意微淡。來了梁宮那麽久,卻仍然自稱意姿,不肯稱妾麽。


    雲意姿垂著眼。


    她覺得她來的不是時候,梁懷坤卻挑起眉頭,招 舊十胱   (jsg) 招手:“雲姬,過來,坐在這兒。”


    很是隨意,招貓逗狗一般。


    雲意姿依言,款款站起,行止從容,絲毫不亂地行到他所指的位置,坐了下來。


    坐在梁懷坤腿上的胡女轉轉眼珠,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衣著樸素的“美人”。


    不一會兒,奇裝異服的人們魚貫而入,原來今日,是邊陲附屬小國送上歲貢的日子。


    珠寶玉器,奇珍巧玩,琳琅滿目,雲意姿卻有點犯困,撐著手,耷拉著眼皮。


    “沒有喜歡的麽?”梁懷坤忽然傾身。


    雲意姿強打精神,搖了搖頭。


    她雙瞳漠然,掠過場上,一名滿臉絡腮胡的大力士舉起重鼎,賣力地展示著絕活。


    梁懷坤推開了胡女,雙腿岔開,麵容朝向那大力士,雙眸炯炯有神,興致盎然地詢問這尊重鼎的斤兩。


    百國中,唯有大顯可用鼎器。


    梁公此舉——


    問鼎天下。


    野心昭昭。


    她漫不經心地想,抬目,望向房梁,這梁木縱橫交錯,宛如一張高高掛起的蜘蛛的網。


    人們還在喋喋不休。


    無趣,無趣至極。


    雲意姿打小就知道,自個兒是個沉悶的性子。對什麽都很難生出太深的感情。如今變本加厲,她甚至生不出與人交流的渴望。


    若非隔壁的屍體臭得厲害,她也不會走那麽遠的路,到未央殿來。


    很小的時候,在周洲府中,頑皮的檀家二公子,與還是世子的周桓公互相追逐。


    檀望善被石子一絆,膝蓋摔破,血珠汩汩冒出,疼得呲牙咧嘴。


    五歲的雲意姿,抱著世子強塞給她的小包袱。雙腳懸空,坐在石頭上。距離摔在地上的男孩一步之遠,他疼得飆出了眼淚。


    而她隻是低頭靜靜看著,琥珀色的眼眸清淺溫和,不為所動。


    反而是周世子將嘴一咧,嗷嗷大哭起來,吸引了下人的注意。


    是呀,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受傷流血了,她應該擔心,或者害怕的呀,小意姿感到困惑,難道她跟旁人不一樣麽。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周洲,走了過來,一手抱起女孩,挨近她的臉頰,蹭了蹭,如同母親一般愛憐無比:


    “沒有不一樣的,我們意姿,隻是慢了一步呀。”


    “你後來,也向他伸出手了呀。”


    ……


    忽然,雲意姿被一聲悶哼吸引了注意。


    一個侍內被人按在地上,另外一個人,往他的腹部就是一腳。


    “該死的東西,這是你隨便就能進的地方?”


    “不守規矩的閹奴,早點弄死了事。”盡管壓低聲音說話,其中的猙獰與嫌惡,還是準確無誤地傳到她的耳中。


    她遠遠望去。隔屏之後,隻能看見地上一團黑影,像隻小黑貓兒一般,大概是因他蜷縮起來時,脊骨凸出,顯得很瘦弱吧。


    不知怎麽,她想到隔壁那個經常被虐待的狸奴,也經常這樣委屈地 舊十胱   (jsg) 蜷縮成一團。原本是被廢掉的麗姬的小寵物。


    聽過婢女們閑聊。原來那隻小狸奴生得很可愛,皮毛油光水滑的,誰見了都樂意摸上一摸,逗它一逗。


    可隨著麗姬失寵,它慢慢也變得瘦骨嶙峋,沒幾天就餓得走不動路。麗姬暴斃的前一天,便掉進池子裏淹死了。


    在池子邊的柳樹下,雲意姿給它立了個小碑。她曾是摸過它的腦袋的,也喂它吃過些東西,還跟它絮絮叨叨說過些話。那麽忠實的聽眾,她可能再也遇不到了,真心為它哀悼。


    從前聽遊方的老僧人說,這些貓啊狗啊,都是上輩子罪業太重,這輩子才投了畜牲道的。


    她掩好土,喃喃說一句:


    “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小雜種”“賤奴”伴隨著汙言穢語,拳打腳踢雨點般落下,梁懷坤與人攀談全然沒有注意到那邊。


    而那隻小貓兒不反抗,也不吭聲,隻用雙臂緊緊地護著腦袋。他越要護,越有人要指著打。


    瓜皮小帽被人一腳踹開,紮好的頭發散落,露出了那麽一綹,恰巧投入雲意姿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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