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雁歸姐姐替你說的情哩,不然,是要跪足兩個時辰的。”


    雲意姿無奈,行吧,一盞茶而已,跪就跪。


    利落地跪了下來。


    一盞茶後,周曇君又命薑兒來傳令,去將所有的媵人召集在一起。


    雲意姿起得身來,靜立院中。


    方才見過麵的姐妹們陸陸續續地趕至,好些是手上事做到一半放下,硬著頭皮跟管事討的空,許是挨了罵,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麽好看。


    進到芳菲苑也很是懵懂,不知公主傳她們是有何事,柳氏見雲意姿早早便到了,遂走近低聲,問是出了什麽事。


    雲意姿隻得苦笑,搖頭說她也不知。


    公主還未至,柳氏環顧四周,原本十二位媵人如今隻有十一位,不由得悄聲問道:


    “是……聶青雪出了什麽事麽?”


    雲意姿歎了口氣,猶豫片刻,將鹿靈台的事同她一說,柳氏登時明白,聶青雪這下是要徹底為奴為婢了,再難翻身。


    這做宮女與做媵人,可是大大的不同,從官蓉璿待她們的態度便知道了。


    落得如此下場,柳氏也不知是該唏噓還是如何,到底輕輕哼道,“活該。”她一向厭惡聶青雪矯揉造作,暗想,果然天道好輪回。


    又見雲意姿麵色淡淡不附和,立刻思及這聶青雪畢竟是她同室好友,不由得臉色一紅:


    “雲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雲意姿搖了搖頭,不願多說的模樣,柳氏過意不去,同旁邊的女子又安慰了她幾句。


    四周議論的聲音漸漸停住,周曇君終於款款現身。她著雁歸宣布:


    “今日召集各位,是來論鬥花大會的獎懲,各位都盡了自己的一分心力,公主看在眼裏,很是欣慰,許諾的賞賜也不會食言。”


    說著便將金銀取了出來,令媵人們排起隊,雁歸逐一發放。


    其中有兩個人,比旁人多得了一袋金珠子,臉上壓不住的喜色,一個勁兒衝周曇君謝恩。


    身邊的人看得嫉妒不已,有些不服氣,那夜沒見她們做什麽惹得公主歡欣啊,而且獻出的花也並沒有拔得頭籌啊,憑什麽多得了這麽多賞?


    雲意姿眼底卻一沉,她明白了。


    派來監視她與聶青雪,並向公主通風報信的,正是這兩位。


    一個是柳氏身邊那女子,年紀看起來同素折差不多 舊十胱   (jsg) 大,梳著雙丫髻,好像叫……佟荷。


    一個容貌平平,笑起來頗為憨厚。


    以後她得多注意此二人,有時,往往岔子就出在這些打小報告的人身上。


    周曇君見雲意姿的目光掠過那兩名女子,隱有思索,登時曉得她全都想到了。


    如此敏銳的觀察力與警覺性,不由令她心底閃出四個大字——冰雪聰明。


    可惜,骨頭是個硬的,周曇君淡淡地想,既然是她自己推脫掉了舉薦,便是白白不要這送上門來的機會,以至於如今除了兩錠銀子一無所得,也怪不得旁人。


    周曇君見分發完畢,清了清嗓子,“本宮今兒關上門來,同諸位說一番體己話。”


    大家都拿了好處,正是好說話的時候,聽了這句,皆吸聲屏氣,恭恭敬敬聽她發言。


    十一雙眼睛一同看著她,這些女子有美貌如雲意姿,稚嫩如佟荷,也有容貌稍稍遜色,甚至顯得平庸的,可都是精挑細選,每一位都身有長處。


    周曇君紅唇輕啟:“大家覺得,公主應該拿陪嫁的媵人當成什麽?”


    “不必拘謹,暢所欲言。”她和顏悅色地說。


    柳氏走出一步:“我們,自然是綠葉,是螢火之光,公主則是紅花,是明月之輝。”


    周曇君搖頭一笑,“本宮想聽的,可不是這種話。”


    她忽然點名:“雲意姿,你來說。”


    “妾覺得柳姐姐說的有理。”雲意姿沉吟,看了一眼柳氏,柳氏臉更紅了,尷尬地笑了一笑。


    “你可不要和稀泥,”周曇君卻是冷冷地說,“否則別怪本宮叫人杖你。”


    雲意姿默了,抬頭看看周曇君,“妾說了,請公主恕妾不敬之罪。”


    “你說,”周曇君滿不在乎,“本宮恕你無罪。”


    於是雲意姿坦然道:


    “是犧牲品。”


    眾人臉色一變。


    周曇君亦是一愣,在這窒息的氣氛中,忽地撫掌一笑:


    “雲氏,你還真是好大的膽量!”


    她一邊撫掌,一邊同雁歸眨了眨眼——本宮就說她是個“妙人”吧。雁歸笑著點頭,公主說的都對。


    “不錯,犧牲品。”


    待雲意姿退回去,周曇君的臉色逐漸冷肅下來,“獻媚天子?籠絡權貴?說得直白一些,便是送到權貴的床榻之上,作奴作妾,供人賞玩。”


    “於周國,聯絡人脈,換取利益,是好事。”


    “於你們,卻將一生不得正名,不得兒女繞膝,不入夫家祠廟。”


    “燕國和楚國的公主,你們若是有心了解一番,她們院裏的媵人還剩多少?”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沉默地看著周曇君。


    “這樣,你們願意麽?”


    “入顯之前,長史呈上有關媵人的生平卷宗,本宮都一一過目。你們之中,誰不是清白幹淨 舊十胱   (jsg) 的人家?”


    周曇君語重心長地說:“不論是懷著一腔富貴之心也好,還是為與本宮的主仆舊誼也罷,千裏迢迢背井離鄉,隨本宮入到這深宮之中,卻是千真萬確。你們是周國的子民,亦是本宮的子民。身在大顯,雖說很多事情還由不得本宮做主,但本宮可以保證,將來,絕不會虧待你們任何一個。”


    聽完這一番話,媵人俱都跪了下來,有人已是熱淚盈眶,哽咽道:


    “願盡心侍奉,絕不背叛。”


    陸陸續續也有人發誓,雲意姿皺了皺眉,好在周曇君及時揮手叫了停:


    “本宮今兒可都聽見了,也請諸位記住今日所說之言。”


    “若有誰敢陽奉陰違……”周曇君陰森一笑,“那麽,聶青雪就是下場。”


    眾人一凜:“是。”


    訓完這番話,周曇君便令雁歸遣散媵人,雲意姿站在原地,還沒開口,周曇君便點了她的名:


    “雲氏,你留下。”


    ***


    那一番訓話前世並沒有過,難道是因為出了聶青雪的事,才讓公主提高了對手下媵人的注意?


    曇君公主到底說得是漂亮話,還是真心話?


    雲意姿都不在意,她隻在意眼下能不能將周曇君給哄住了,於是進入佳人閣後,第一時間將胭脂奉上。


    周曇君昂著下巴打開來,用手指撚了一些,鼻尖輕嗅,眼中忽地一亮,在手背上揉搓了一下,隻覺綿密潤滑。


    “公主手上的乃是麵脂,這是口脂,我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石榴花,使其色澤更豔。”


    雲意姿又取出一個小盒子,捧給周曇君。


    到底是個十八歲的姑娘家,對這些東西缺乏抗拒力,周曇君揉了揉手腕,輕咳一聲:


    “既然如此誠心,便恕你昨日之過了。”


    “公主寬宏。”雲意姿感激一笑。


    收完禮物,周曇君坐到椅子上,“本宮留你下來,是有話要問你。”


    “公主請問。”


    周曇君有點猶豫地開口,“本宮問你,昨兒王上見著……”許是她也沒料到好生生一個人怎麽就突然沒了,頓了一下才說出,“見著桂姬的屍體時,他是什麽臉色?”


    雲意姿一愣,旋即淡淡地答:


    “無悲無喜。似是桂姬之死,與王上毫不相幹。”


    周曇君卻是蹙眉,詫異道:“可本宮聽說,王上回到太極殿後便沒用晚膳,早早睡下,夜裏忽然鬧起頭疼,整個司醫司都要被掀翻了。”


    聽說虞子覓死訊的時候,周曇君很是驚訝。


    她雖妒忌虞子覓受到王上寵愛,總想找她麻煩,卻沒恨到想她死的地步。


    在觀星樓時,王上頻頻與虞子覓說話而忽略她,那種天長地久累積下來的感情是旁人求不來的,她知道,並不急於一 舊十胱   (jsg) 時。


    隻是心裏還是不順,與臣子議事都叫此人作陪,三位公主中也隻有她得到殊榮,進得觀星樓來,隻是自己去和王上主動帶,高下立分。


    但周曇君沒有想到這樣的虞子覓會丟了性命,還是自盡而亡……她何必呢?


    周曇君自言自語,“若是像你說的那般平靜,又為何誰也不見?這是怎麽了呢?今兒早朝是去上了,可聽他們說,王上頻頻走神,司徒的奏折都沒能念下去。”


    “自登基以來,王上可從沒這樣過。”周曇君越想越糟心,起身道:“不行,我得去見一見虞夫人。”


    雲意姿行禮:“恭送公主。”


    34.  美人謀(2)   以此為信,不負相托。……


    雲意姿踏出芳菲苑。


    手上拿著薑兒特意給她準備的油紙傘, 抬頭一望,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烏雲聚集在西南方向,似乎很快就有一場大雨。


    雲意姿碰見兩個相識之人, 含笑頜首, 並不多作寒暄, 幾人步履匆匆, 要趕在雨落之前回到屋簷下。


    她下意識望了一眼側後方, 兩道紫色身影一晃而過, 飛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來也是去避雨了。


    這樣也好, 畢竟誰也不想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跟著。


    渾身輕鬆的雲意姿踏上一條小徑, 忽與一人打了個照麵。


    似乎在廊下等了許久, 身形挺拔,站立的姿勢一變不變。這時四周突然劈裏啪啦下起雨來, 落雨連成珠線,他抬起臉, 便剛好對上雲意姿的麵孔, 睫毛上沾著濕重的水汽,那兩顆眸子像浸在水中的墨玉,沉寂清冷。


    “季校尉出現在這裏,可是有點不合時宜?”雲意姿淺淺一笑。


    季瀚清神色冰冷。


    雲意姿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肖玨送的藥很是有用,那道傷痕已經快淡得看不清了,隻是女子都愛美,她也不例外,用了粉將它蓋住, 想到這兒她的笑意不禁淡了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渣的病嬌登基了(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杳杳雲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杳杳雲瑟並收藏我渣的病嬌登基了(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