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酒不該有問題才對啊?!


    耳邊傳入哀哀的痛吟聲,猶如瀕死的小鹿一般脆弱,肖玨抓著她的手,又是嘔出一捧血來,豔紅色染上了袖口——雲意姿怔怔,不僅是中毒,還是烈之又烈的劇毒!


    眾人一陣嘩然,紛紛圍了上來,不知誰喊了一聲:“傳醫官!快傳醫官!”


    胥宰跪在肖玨身邊,驚呼不已。嘈雜聲中,季瀚 舊十胱   (jsg) 清立刻指著雲意姿道:


    “將此人拿下!”


    雲意姿猛地抬頭,“眾目睽睽之下,奴婢不可能作出這種事,請王上明察。”


    季瀚清抱拳,對王上道:“王上,容臣帶人下去審問一番,自然水落石出。”


    王上沉吟,“還是等醫官來了再說吧!”


    雖說如此,王上麵色依舊不善。


    周曇君更是頭疼,這肖玨當真是個禍害,走到哪裏都要出事!


    酒盞除了雲意姿,便隻樊如春碰過,樊如春相當於王上的臉麵,難道還能是王上要毒害肖玨不成?


    不,不對。


    周曇君忽然道:“王上,桂姬也曾碰過那杯酒!”


    話音一落,眾多視線頓時唰地一齊投向那白裙美人,桂姬的麵上浮出駭色,立刻跪了下來。


    “妾絕不敢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桂姬淒然道,她身邊的婢女也大聲反駁。


    這時醫官也匆匆趕到,雲意姿見他眼熟,竟是之前落水給肖玨診治的那位。


    隻見他給昏死過去的少年把過脈後,又看了看眼皮,以及那杯盞中的殘液,忽然間麵色大變道:


    “竟是劇毒番木烏!”


    此毒呈白色粉末狀,他仔細查看,果然在酒盞邊緣發現了些微的白跡,小心扶起肖玨:


    “好在飲下不多,尚有可解。還請季校尉搭把手,快將公子扶到房間之中,臣立刻為公子施針,萬萬不可耽誤。”


    季瀚清轉頭,王上頜首道:“去吧。”


    待人走後,王上環視這跪了一地的人,眉間的躁鬱再也壓不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雲意姿看著桂姬,心中也是猶疑不定,莫非是她陷害自己、借此陷害周曇君?


    見她撫了撫手背,原是上麵被貓新抓出了一道傷口,正在往外滲血,五根手指纖長細膩,指尖潔白。


    雲意姿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擰緊了眉。


    周曇君道:“番木烏雖說是毒,卻也是一味名貴藥材,尋常之人根本見都見不到,且此物極難溶於水,隻能被酒所溶,銷毀極難,下毒之人極有可能仍將毒藥藏在身上,妾鬥膽,請王上下令搜身,若當真是雲氏有異心,不說王上,妾也定不輕饒!”


    王上似有猶豫,看了一眼安靜跪著的白裙女人,終究是點了點頭。


    雲意姿與桂姬被帶到一個寬闊的房間,由雁歸監視,一個伺候王上的老嬤嬤檢查。她先是查看雲意姿的雙手,又去搜查身上,自然是什麽都沒找到,周曇君鬆了口氣。


    周國不能被潑髒水,哪怕是挨上一點兒也不行,周曇君又衝雁歸頜首,冷冷道:


    “委屈桂姬姐姐了。”


    “搜身!”


    那嬤嬤得令,要去搜桂姬時,卻有一人擋在了桂姬麵前:


    “不可!”


    原來是桂姬的貼身侍婢。


    “珠兒,讓開。”


    桂姬蹙眉,冷冷清清地斥道 舊十胱   (jsg) 。


    珠兒雙目噙淚,卻是堅定地伸開雙臂,不肯退讓,周曇君冷笑,這還沒等她出手,狐狸尾巴自己就露出來了。


    雁歸伸手去抓,卻是讓她貓身躲過,沒能抓住。


    這珠兒身懷武藝!


    盡管如此,她身形瘦弱,又有殘疾,怎麽可能是雁歸的對手,一個來回,便被雁歸牢牢地扣住了肩膀。


    嬤嬤衝桂姬禮貌地福了福身,便在她身上仔細地搜尋起來。


    摸到袖子處,竟是有微微的鼓起。這時候珠兒瘋了一般掙脫雁歸的束縛,狠狠推開那嬤嬤,將桂姬護在身後,神色倔強。


    周曇君喝道:“拉開!”


    珠兒被雁歸惡狠狠地扯到一邊,嬤嬤趁機翻出桂姬的袖子,果然發現了一個香囊,竟是被她縫在袖袋之中!


    在撕扯之中,香囊破碎開了口子,露出裏麵白色的粉末,有一些墜灑在地,雲意姿用手指在地麵上沾了一點,細看之下,臉色一變。


    這東西——


    並非番木烏!


    她看向桂姬,可她卻失魂落魄地望著香囊,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


    周曇君一步步地走到桂姬麵前,居高臨下地說:“毒藥就在此處,證據確鑿,桂姬你作何解釋?”


    珠兒咬牙,聲嘶力竭地吼道:“你胡說,這分明是——!”


    “住口!”一直沉默的桂姬卻在此時動怒,厲聲嗬斥。


    這一聲給人的反差不可謂不大,誰能想到一直安靜文弱的女子有這麽猙獰的一麵。


    “主子,為何不讓我說?”珠兒渾身顫抖,望著桂姬落下淚來,嘴唇翕動。


    桂姬盯著她,沉默不語。


    雲意姿看著她們,不知為何便想到了前世的自己,與赭蘇。


    明明並無半分相似。


    周曇君意興闌珊,無心再看這場鬧劇,“有什麽話,到了王上跟前再說吧!”


    雲意姿被雁歸扶起,拍了拍裙角的灰塵,她撚著指尖的粉塵,在心中猶豫要不要說出真相。


    不說,毒害王族乃是死罪,桂姬活不成了。說,嫌疑必然重新回到她與公主的身上,如何也洗脫不去。


    那季瀚清與她有過節,又出了聶青雪的事,早就在一旁虎視眈眈,恐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她一路神色凝重,隨公主回到樓內。


    周曇君一字一句地闡明首尾,王上不可置信地起身,擰眉看著跪在他麵前的兩人。


    珠兒跪在桂姬身邊,嘴角一抿,貌似要起身,卻被桂姬死死地拽住。


    桂姬搖了搖頭,目光嚴厲。珠兒卻是掙了開來,隱含決絕。


    珠兒叩首道:“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主意,與主子沒有半點關係。”


    王上手指微動,淡淡地問:


    “你為何要這麽做?”


    28.  明月璫(6)   第三更。


    “奴婢心有不甘!”珠兒猛地抬頭, “王上您忘了,您是 舊十胱   (jsg) 世子的時候,主子便伴您左右了。這王後之位,本該是主子的, 為何讓一個周國來的公主捷足先登?奴婢心疼主子伺候王上多年, 終究隻是一個小小的嬪位, 這才想出了這個主意……都是奴婢心有怨恨, 這才、這才……”


    “這才想出如此毒計, 要栽贓陷害於本宮了。”周曇君美目冰涼。


    確實, 桂姬與肖玨甚少交集, 無冤無仇, 如若中毒身亡, 很難懷疑到桂姬的身上來。


    栽贓陷害, 倒也說的通。


    然而,還有更深一層。


    若雲意姿記得不錯, 桂姬此人,乃是虞侯的庶妹, 虞夫人兄長的次女, 與王上自幼一起長大,有青梅竹馬之誼,受寵多年。


    虞侯如今勢力龐大,她這樣的寵妃身份,便是站在風口浪尖,此事一出,必將令虞氏一族與王族產生激烈的衝突,然而王上初初登基,如若不能很好調和, 朝局定然震蕩。


    桂姬會這麽愚蠢麽?


    周曇君也想到這一點,卻不肯輕易放過整治舊人的大好機會,“你說是你的主意,那為何香囊會在她的袖中?你們主仆多年,她當真一無所知?”


    珠兒不作辯解,隻是叫道:“王上明察,此事與主子無關,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


    王上看著桂姬的表情漸漸複雜了起來。


    心中舉棋難定,到底相處多年,又顧及虞氏一族,遂幫桂姬說話:


    “孤相信桂姬,她本性善良,絕不會作出如此惡毒之事。”


    “是,不關主子的事,是奴婢,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張!”珠兒牙齒打顫,神色有些不對,隻會重複這一句話。


    周曇君不服,還要再說,珠兒卻猛地起身,踉踉蹌蹌地衝了過來,周曇君大驚:


    “你要做什麽?”


    雲意姿目光凝在她的腳上,一瞬間恍然大悟。


    下一刻,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衛士沒來得及阻止,珠兒便一頭撞到了白玉階前,砰的一聲,鮮血四濺。


    身體軟軟滑下,紅白流淌了一地,桂姬看到這一幕,終於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攥得死緊,整個人搖搖欲墜,臉色愈發蒼白了起來,再度睜眼時,裏麵一陣死寂,如同墜入了永夜。


    待她站起身來,麵上又恢複了平靜,輕柔說道,“王上,妾身體不適,能否先行回去休息。”


    好似貼身婢女的死,沒有在她心中留下半點波瀾。


    “愛妃受驚了,”王上慢慢地坐了下來,臉色如常,揮了揮手,“去吧。”


    都如此了,還無法撼動她的根基。


    周曇君看著那道飄然遠去的白色背影,心中妒火中燒。


    雲意姿走到周曇君身邊,悄聲道,“公主,奴婢心中實在憂慮。不知能否向公主討個恩典,去探望一番公子玨。”


    周曇君看她一眼,微微點頭:


    “行。去看看他情況如何,也好徹底撇清 舊十胱   (jsg) 嫌疑,切記速去速回。”


    ***


    室內藥香彌漫,空無一人,胥宰見到她也沒作阻攔,隻臉色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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