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陳玩知道周欽時把她捏得很準,他好像知道她在意什麽,或許當年那次逃亡就不該因怕歉疚,自己抗下而讓他先滾,這才讓這混蛋摸到了她的脾氣,現在正好給她對症下藥。


    周欽時給了她兩個選擇,一是她可以一次性還清,二是簽個協議,給她兩年時間。


    陳玩聽了這個,直接掛了電話,他是摸準了她,但不代表她會任他擺布。


    陳厚山現在在國外,她想見他一麵都難,更不用說還想幹別的了,而且聽楊澤話裏意思,若是陳玩還是依然拒絕,那國外那邊肯定不會再管陳厚山,他始終掌握在周欽時手裏,不,現在周欽時把這球扔給了她。


    而她現在——不得不接。


    陳玩決定了,她接,而且她隻會選第一種方式,她怎麽可能跟他耗兩年時間,那她寧願去跟別人耗。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要對付周欽時她可以慢慢來。


    陳玩決定去找一個人,梁叔,當年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秘書,而現在好像也成了公司的一個股東,陳玩不信他會背叛她爸,她要去問問梁叔對周欽時是怎麽個看法,順便向他借點錢湊齊了扔給周欽時這混蛋。


    陳玩去見梁叔的時候很順利,他正好在家。


    梁叔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變化,笑起來,臉上褶子雖多了些,但還是那副博學儒雅的樣子,六年時間,這份氣韻更沉澱了。


    他與陳厚山無論性格還是其他某些方麵都好像互相對立,但神奇的是,梁叔卻兢兢業業在陳厚山身邊,為他出謀劃策打江山,這些年他也算是勞苦功高。


    隻是他好像也沒什麽野心,一直隻安分做陳厚山的首席助理。


    見到陳玩他吃驚之餘也很高興,兩人聊了幾句,梁叔怎麽也能大致猜到她來找他的原因,他斂目揶揄:“陳丫頭,你直說找叔有什麽事吧?不然你可不會來我這小地方。”


    “梁叔,你別笑話我,我來是想問問我們家這幾年發生的事,你都清楚吧……”


    陳玩把自己心裏的疑惑都問了出來,當年陳家果真如報道所說麵臨破產危機?而周欽時又是真的力挽狂瀾?


    說什麽她都不怎麽信,所以她必須再向梁叔求證。


    但梁叔卻隻是歎了口氣,他告訴她,三年前他因身體原因早就辭了職,陳家他也隻是擁有一部分股票,作為一個小股東,他並沒有權限知道集團內部的所有事宜。


    周欽時上位正不正當他不好說,但當初陳氏地產岌岌可危確是真的,當時他與其他股東都一致認為陳氏要完了,但最後周欽時把它保下了,這其中是否有陰謀,他也不能定論。


    陳玩聽了,眉皺得死緊,半晌才舒展開,她將周欽時威脅她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梁叔。


    梁叔聽了,慣常好脾氣的他也拍了桌子:“這,這周欽時怎麽能這樣對你和老陳,枉費老陳當年一直這麽看重栽培他,還忽略了自己的女兒……”


    說到這裏,他看了眼陳玩,咳嗽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叔有點生氣,不過陳丫頭剛叔那句話你別多想,老陳心裏肯定還是想著你這唯一的女兒的。”


    陳玩扯了個笑,想沒想,可能隻陳厚山他自己知道。


    梁叔激動完又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念叨:“聽你這麽一說,這當年的事恐怕還真沒這麽簡單……”


    陳玩也對這點深信不疑,所以她不得不對梁叔開口,向他借錢。


    陳玩走出梁叔在市郊的別墅,她心裏稍鬆了口氣,給楊澤發了個信息,無論如何,這事也該解決了,不然她怕周欽時這混蛋撤了陳厚山的治療,他的病情會惡化。


    冀星集團大廈35樓的總裁辦公室內,寬大透明的落地窗前站了個人,背影挺括修長,人影接了個電話。


    隻聽周欽時低沉清冽的嗓音在一室響起:“梁叔,謝謝您,我知道了。”


    “嗯,再見。”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周欽時握著手機,一手插在褲兜裏,他抬手看了看腕上手表,而就在這時,楊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總,陳小姐到了。”


    “嗯。”周欽時看著前方,目光深遠,嘴角卻隱隱有了弧度。


    陳玩這次一路暢通無阻,當著那前台的麵,坐上了直通35樓的電梯。


    一路她看了幾次手機,她在等著電話,來之前她告訴了梁叔跟周欽時交涉的時間,梁叔答應她屆時會把錢轉給她,現在差不多就是時候了。


    楊澤在電梯門前等她,陳玩被他領著去了總裁辦,周欽時那混蛋現在等著她的地方。


    走進辦公室,一眼看去,十分寬敞,室內設計簡潔低調,質樸的灰色,唯一顯眼處是一玻璃櫃,上麵擺著一些陳玩不熟悉的機械零件。


    陳玩朝著落地窗走去,沒走幾步,有電話打進來,陳玩趕緊接起,果然是梁叔。


    周欽時早已轉過身,他逆光站著,看著陳玩接起電話。


    陳玩壓低聲音叫了聲“梁叔。”


    她本以為接下來梁叔就會告訴她錢已經到賬了,但沒想等來的卻是梁叔的抱歉。


    陳玩掛了電話,她感覺自己好像有點沒明白,梁叔這意思好像是說他兒子背著他炒股,他不給錢……結果他兒子去借高利貸,現在追賬的人堵家裏來了,而家裏其他資金差不多都拿去投資了,現在可調用的錢隻夠還債的……


    梁叔給她解釋一通,陳玩隻抓住了最重要的點,那就是他突然不能借錢給她了。


    陳玩一時有點懵逼,本來是做好準備把錢扔周欽時臉上,把陳厚山接回來的,現在要怎麽辦?


    周欽時走到辦公桌前,倚靠著,他饒有興趣開口:“怎麽,錢湊齊了?”


    陳玩回過神來,她握緊了手機:“你別諷刺我,我……沒湊齊又怎樣。”


    周欽時直起身,他走到她麵前:“那你是想接受第二個提議了?”


    “怎麽可能?我會想辦法湊齊的。”陳玩也譏誚的迎視回去。


    “陳玩,五天早就過了,我這人沒什麽耐心。”周欽時再走近一步,他微傾身,靠近她耳邊,陳玩想後退,他卻握住了她肩膀,仿佛故意更貼近她,隻為了讓她更清楚她的軟肋,現在正捏在誰的手裏。


    有淡淡鬆木味傳入陳玩鼻腔。


    陳玩捏緊拳頭,她沒有強行後退,因為他接下來說的話。


    “humay教授發來消息,陳伯父的病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治愈率,而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周欽時說完就放開了她,見她怒瞪雙眼,他笑了笑:“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今日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那我想我們就沒必要再見麵了。”


    “你!”


    陳玩知道,他這是給她攤牌了,今天她必須做個選擇,但她現在還有得選嗎?


    陳玩想了想,她臉上突然揚起抹笑,五官都變得更加明媚起來,聲音也好像更好聽了:“周欽時,我們有話好好說怎麽樣,你現在這身份跟我這樣一個小女子計較是不是也不太好?”


    周欽時盯著她,眸色漸深,這女人現在在跟他示好了。


    她倒是一如當年能屈能伸能演戲,他才進陳家時不就被她這副模樣給騙了。


    周欽時倚著辦公桌,手指輕敲桌麵,他眼神變得犀利:“陳玩,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可以被你三言兩語一個笑臉就耍得團團轉的無知少年?”


    十年前他剛跟著母親來到陳家,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麵,他站在大廳,迎麵而來一個女生,個子很高,一頭栗色大卷發,紅唇媚眼,她湊近他,笑得明媚:“爸,這就是我們家新來的弟弟麽?”


    陳厚山在教訓她不懂禮數,女孩卻不管他,而是挪步到旋轉樓梯上,挑眉看他,見他看過來,她在那裏撩了撩頭發開口,聲音大了些:“喂,新來的弟弟,不叫聲姐姐來聽聽?”


    他那會兒沒看出她的心思,後來被她騙去一些公子哥的聚會,被他們羞辱,他才真正知道原來她是很厭惡他。


    陳玩對上他的眼神,雖然知道這人早就不是當年被她哄騙可以任她欺負侮辱的人了,但她還是想試試,不過果然沒勁。


    “開個玩笑而已,我知道你早就不吃我這套了,當年你也挺聰明的,隻吃一次虧就明白了。”


    陳玩笑了,這笑在周欽時眼裏卻有些刺眼。


    “我們也別廢話了,你做選擇吧。”


    周欽時坐回辦公桌前,單手放桌麵,微靠在椅背上。


    陳玩盯著他,眼神由冷變熱,又由熱變冷,最後想到還捏在他手裏的陳厚山她終於妥協:“好,我答應。”


    周欽時看她一眼,對站在一旁的楊澤道:“楊澤,把協議給陳小姐看看。”


    陳玩直接道:“這協議簽不簽有什麽關係,反正陳厚山在你手裏,我也跑不了,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周欽時沒說話,楊澤看了他一眼在一旁道:“陳小姐,這協議其實對我們雙方都有利,於周總,這算是有法律效應的文件,而對您,您看下最後一條,這是讓您放心的條款。”


    陳玩接過協議,看了一眼,又仔細再看了好幾眼,她抬起頭,探究的眼神:“這條還比較有人性。”


    第9章 畫押


    陳厚山有蘇醒跡象,估計兩年內有百分之九十可能會醒來,這最後一條,意思是陳厚山若兩年後沒醒,周欽時到時會免除百分之二十的債款,同時也會把陳厚山交給她,並且在協議生效的這兩年間,也會保證陳厚山的安全,若陳厚山出了任何問題,他會負起責任。


    陳玩又看了眼其他條款,臉色卻瞬間拉了下來,不過有這最後一條,至少她能放心一些了,看來周欽時還是更想要錢的,他這樣也是為了在威脅她的同時安撫她吧,倒是會拿捏人。


    “好,我可以簽,那你什麽時候把陳厚山送回來?”


    “不著急,那邊的研究還有一個半月結束,時間到了,陳伯父自然會回來。”


    陳玩看著他,突然往前一步,揪緊他胸前衣服,十足凶狠:“周欽時,你最好真像你協議裏說的那樣,隻要我答應還錢,你就保證陳厚山的安全,並且盡責治療他,不然,我一定跟你沒完……”


    周欽時沒料到她突然的動作,看著她近在咫尺怒火中燒的臉,他薄唇抿了個弧度:“陳玩,我說過我是一個商人,商人隻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其他費力不討好的事我沒興趣。”


    陳玩看他好像略帶譏誚與諷刺的眼神,她揚起一隻手,看著像是要動手:“你!”


    楊澤見這情形,在一旁突然出聲:“陳小姐!請注意你的行為,若是對周總造成人身傷害,這賬又得重新算了。”


    陳玩拳頭捏的關節作響,卻隻得不情不願放下手,隻是另一隻手還揪著麵前人衣服。


    周欽時握住她手腕,將她手給緩緩拿開了去,然後理了理襯衣領口,又拍了幾下,仿佛很嫌棄她的觸碰。


    整理好,他看著她,嘴角掛著冰冷玩味的笑:“好了,別磨蹭了,簽吧。”


    葉淼結束今日辛苦的武替工作後回到租處,就見床上躺了條毫無聲息的鹹魚,她踢了踢鹹魚露在床邊連鞋都沒脫的腳:“喂,你丫這是什麽死樣子?陳伯父呢,安置好了?”


    葉淼沒聽見回應,她躬身把床上的人翻了個個,看麵前人一臉呆滯,好像有那麽點身無可戀的樣子,她這才擔心起來:“喂,小玩子,你咋地了?跟姐嘮嗑嘮嗑?”


    “葉淼,我怕是要完。”陳玩終於說了這麽一句話。


    還能說話那就還好,葉淼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她躺在陳玩身邊撐臉看她:“到底怎麽了,給個痛快……”


    陳玩也枕著手心,轉頭看她,一副死樣:“我簽了,在敵人的威逼利誘下,我投降了……”


    陳玩把今日這幾乎可以稱得上喪權辱國的協議給葉淼說了。


    葉淼聽了,腦子裏過了很久,才不可置信地大聲道:“所以,你剛這意思就是你現在比你淼姐我還窮,不,是窮得多,因為你還負債五百萬……?!姐妹開玩笑呢?”


    陳玩一臉漠然的盯著她。


    葉淼一下跳了起來:“臥槽,不是吧,這周欽時咋能這樣?!他那簡直就是威逼利誘啊!明明都這麽有錢了,怎麽還惦記著你這點小錢,有錢人都這麽摳的?何況當初陳伯父對他那也是很不錯了吧,簡直是世紀卑鄙小人!啊啊啊啊啊,枉他那張花容月貌的臉!!”


    陳玩坐起身,握住葉淼雙手,拍拍,總算還有人跟她一起同仇敵愾。


    葉淼盯著她:“你要不要嚎一個,借肩膀給你?”


    “……放心,像你說的,六年前老娘都受得住,欠點錢,被掃地出門,老娘也同樣……應該受得住……”


    陳玩怏怏說完,把葉淼手甩開:“去,弄點吃的,我餓了。”


    葉淼這次完全毫無怨言,十分勤快的進了廚房。


    五分鍾後,陳玩看著麵前的兩桶統一酸菜牛肉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葉淼,你還有沒有人性?”


    “那個……別……別介意,家裏隻有這些東西,要不你等等,姐再叫個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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