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倒地呻吟的受傷者,他本能地蹲下身,伸手幫著束緊了止血帶。隨後他又幫助救出了兩個人,有人來抬走傷員,沈君辭認出是位市局的同事,他拉住那人問:“你看到顧言琛了嗎?” “不知道,我沒看到他。藍寶昌被炸死了,還有其他的死者。” 一旁有位特警隊員注意到了沈君辭,遲疑了一下說:“顧隊他,好像剛才在車裏救人,當時有人開槍,再然後我就沒有見到他了……” 聽了這句話,沈君辭的耳朵裏忽然騰起一陣鳴音,他的心髒瞬間暫停,有血腥味不斷湧上,手不可抑製地在顫抖。 “顧言琛!”他抬起頭,終於是喊出了那個名字,可是很快,他的聲音就被淹沒在了現場各種嘈雜的聲音裏。 隨著時間推移,爆炸的餘韻漸消。 身邊都是急匆匆忙著救人的人,現場逐漸有序。 大巴上的火勢漸滅,可以看到上麵有幾具屍體。 同行的法醫上去先行檢查,作為法醫,沈君辭卻一時不敢上去,他頭一次如此懼怕那些屍骸,他立在不遠處,手腳冰冷,感覺自己仿佛是縷孤魂野鬼。 柳殊榮看出來他臉色不好:“沈法醫,我們這裏人手足夠,你先在下麵幫忙吧。” 沈君辭道了一聲謝。 不過短短幾分鍾,更多的支援到了,有幾輛救護車拉著傷員離開。 “沈君辭。”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沈君辭猛然回頭,看到有個熟悉的人影立在不遠處,那人滿身的血汙,臉上和身上帶著一些灼痕。 那是顧言琛! 爆炸發生前,顧言琛從班車內飛身躍出,跑出去了一段,躲過了那場爆燃。 劫後餘生的他馬上就加入了救援,現場人多,他的耳朵在爆炸之中受了影響,現在還沒完全恢複過來。 看到顧言琛的那一瞬間,沈君辭覺得自己的那顆心似乎又回到了胸腔。 他穿過了滿目瘡痍的現場,緩緩走近了那個男人。 顧言琛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低頭看著他。 四周的火光,映照了沈君辭蒼白的臉頰。 隨後沈君辭忽然張開雙臂,走過去伸手緊緊擁抱住了他,他比顧言琛要稍微低一點,下巴正好埋在他的頸處。 顧言琛回抱住了沈君辭。 沈君辭低下頭,埋在顧言琛的肩頭,他的手抓著顧言琛的衣服,拉得緊緊的,骨節都發了白。 顧言琛也雙臂用力收緊,他摟得那麽緊,像是想要把眼前的人融入他的身體之中。 他們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沈君辭以這種方式,慶祝了顧言琛的劫後餘生。擁抱了片刻,他鬆開了顧言琛道:“還有工作,我去檢驗車上的屍體……” 顧言琛拍了拍他,以示安慰:“我們盡快處理現場,隻要抓住甄家旭,一切就結束了。” 聽了他的話,沈君辭忽然停住動作,抬起雙眸輕聲道:“不對……” 顧言琛問:“什麽不對?” “事情不對……”找到了顧言琛之後,沈君辭的內心平靜下來,他終於可以冷靜思考。 沈君辭此時才反應過來,在腦內複盤著今晚的一切。 劫車發生得太過突然,停電更是讓人猝不及防,但是沈君辭能夠感覺到,就像是當初殺害林向嵐是為了掩蓋鹿鳴山的秘密一般,他們現在所看到的,並不是一切的真相。 在過去的交鋒裏,沈君辭一直是正義方的執棋者,而甄家旭是河圖商會幕後的人,他們周旋已久,過招數次,沈君辭對甄家旭的行事風格非常熟悉。 他整理思路道:“甄家旭是一個殘忍又聰明的人,他就算是想要報複市局,報複我們,也不會做多餘的事……策劃一起這麽大的事件,這麽做對他來說不值得。” 甄家旭策劃這一切是為了什麽?殺人嗎?單純的泄憤嗎? 他早已經不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是一隻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清水是在甄家旭的授意下做這個策劃的,他們不可能做沒有意義的事。 如果真的想要殺人泄憤,他們可以讓狙擊手衝進市局,甚至可以直接在市局門口引爆危險品。 為什麽要找到藍寶昌,從化工廠開始劫車,讓人們恐慌,讓整個城市停電,折騰這麽一大圈? 殺掉這些人,做這些事,除了增加他的罪行,帶不來任何好處。 除非……甄家旭還有別的隱藏計劃。 想到這裏,沈君辭抬頭仰望,夜空之中,有著星星。 整個城市陷入了大片黑暗,唯有那棟高高的濱城商廈有著備用電源,亮著燈光,仿佛是在漆黑海麵上的一座燈塔。 沈君辭瞬間想清楚了一切。 沐譽為,清水,這些人不過是甄家旭手上的棋子。 他開口道:“這是聲東擊西!” “事故隻是為了製造混亂,吸引警方和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是為了要逃!”顧言琛也猛然反應過來。 沈君辭道:“檳城商廈的頂層平台,是直升飛機的升降台。” “我們盡快趕過去!”顧言琛當機立斷。 這才是甄家旭暗藏在表征下的真正目的,幸而沈君辭足夠機敏。 顧言琛顧不得去包紮身上的傷口,他去叫了幾名趕過來的警員,準備趕往濱城商廈。 隨後他又想到了一點,低低罵了一聲:“逮捕令還沒下來!” 沈君辭皺眉。 停電前,警方抓捕甄家旭的拘捕證檢察院還沒有批下來。現在通訊斷了,根本就聯係不到那邊。 再往深處想,甚至這斷電的目的之一,可能也是為了拖延批捕手續的批複時間。 現在警方的批捕流程也早就實現了電子化,可是在這停電的夜晚,手續不全成了一種拖累。 這老狐狸的如意算盤真的是一箭多雕。 他們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從數碼中心趕過來的餘深騎了一輛電瓶車也來到了現場,他把車停在了路邊。 還沒等他下車,顧言琛就走過去道:“餘深,你來得正好,盡快去檢察院,找王檢察長簽一張甄家旭的逮捕令!” 沒有電子流程,那他們就回歸紙質,真人去催。 餘深得了命令,唉了一聲,騎上了小電驢,又飛馳而去。 顧言琛拎上槍,他和沈君辭帶著一隊警員上車,向著檳城商業大廈開去。 這裏距離那邊不遠,開得快一點,隻需要五分鍾左右車程。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 夜晚,檳城商廈樓下。 曆仲南終於趕到了這裏。 在停電前,他就和沈君辭通過電話,從沈君辭那裏得知霍蕾去自首前和甄家旭在一起,她還在濱城商廈見過丁染和沐譽為。 曆仲南那時候就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他急忙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裏。 商廈門口,甄家旭的保鏢還在,一共有十幾人,正站在一起議論著遠處的爆炸。 曆仲南從衣服裏抽出了一根甩棍,輕輕一甩,尖頭膨出。 這東西又名伸縮警棍,不易致命,但是打人極疼。在國內,這屬於合法的防身武器,隻要不上地鐵和飛機,隨身可帶。 曆仲南今天穿了件風衣,走路帶風,手拿甩棍,氣勢洶洶。 他畢竟是曾經的重案組組長,見過大場麵,之前他在職的時候就曾經用這甩棍一對五,打過好幾名拿著刀的歹徒。 此時曆仲南麵對那些保鏢神色不改,舉步上前,徑直往大廈大門走去。 十幾名保鏢一時都被他震住了,攔著問:“今天這裏停業,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 曆仲南看了看對方人多勢眾,沒有直接開打,而是先禮後兵,禮貌道:“我找甄家旭還有沐譽為。” 保鏢攔住他:“我們沒聽甄老板說有訪客,今天這裏誰也不許進!” “我有重要的事,要麽你們放我上去,要麽我打趴下你們,自己上去。”曆仲南說著話一揮手中的甩棍,招了招手,“你們如果想打架可以過來,我奉陪。” 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真有點隱世高手的樣子,保鏢沒讓開,但是也沒有人上前。 有人嗬嗬一聲:“口氣不小,你以為你是葉問嗎?有本事就……” 話沒說完,曆仲南閃電般出了手,手裏的甩棍啪的一聲,直接打中了那人的脖頸,那人後麵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裏。保鏢還沒抬手反擊,第二棍又到,橫著一掃,直接擊中了軟肋,那是打人最疼的地方,保鏢疼得蜷身。曆仲南的第三棍抽的是他的後背,嘭地一響,從聲音判斷就覺得很疼。 那小保鏢連聲慘叫,竟然沒有還手之力,幾棍下去,曆仲南留了手,保鏢身上腫起來了紅痕。如果他再用點力,至少皮開肉綻。 曆仲南一腳踹到那小保鏢身上,說話依然禮貌:“我趕時間,沒和你們開玩笑。” 沒想到真的是個練家子,有保鏢招呼其他人:“他就算能打,也隻有一個人,大家一起上……” “攔住我對你們有什麽好處?升職加薪?”曆仲南打斷了他的話,邁步向前,那些人就開始後退。 曆仲南道:“甄家旭已經自身難保了,還管你們這些?今晚的爆炸案就是他做的,警察就在趕來的路上,你們要是不想被抓,早點從這裏讓開!” 那些保鏢們在這裏也看到了遠處的爆炸,一時麵麵相覷。 為首的一位還想反駁:“甄老板讓我們守著,我們領了工資,就得完成這份工作。” 曆仲南繼續道:“你們平時跟著甄老板做保鏢,知道他都做些什麽事情吧?現在他已經被警方通緝,你們下個月工資在哪裏都不知道,要表忠心也得挑個好時候,否則進監獄可不是鬧著玩的。” 幾名保鏢常年跟著甄家旭,自然知道甄總過去做的是不正規的生意。 他們對最近的事也有一些耳聞,之前韓清逸還有盛千城被抓,兄弟安保公司被查這些事情他們都知道。 而且,今天下午霍蕾跑到了市局,這事情也很蹊蹺,大概公司真的是離倒閉被查不遠了。 現在他們又聽曆仲南這麽一說,有點動搖。 打工人何必那麽真情實感? 曆仲南把當年規勸犯罪份子的那點教化功力都使了出來,把甩棍在手裏拍了拍:“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就當沒看到我,放我上去,你們也省點力氣。” 曆隊的原則就是能動口絕不動手,最好不戰而屈人之兵。以理服人,以己度人。 他的內心焦急萬分,心急如焚,可是表麵上讓對手們一點也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