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辭沒被屍體嚇到,倒是被戚一安弄了個措手不及。  戚一安用手指著女屍的臉道:“她……她哭了。”  能夠嚇到一名法醫的,自然是足夠離奇的事。  沈君辭抬頭看去,女屍的雙眼之中冒出了水,那水是紅色的,像是眼淚。  在無影燈下,兩行血水從屍體臉頰兩側緩緩滑落,印在蒼白的皮膚上,就像是屍體在哭一樣。  伴隨著屍體化凍發出的輕微哢哢聲,說不出的詭異。  在解剖室裏乍然看到這一幕,的確會讓人心驚。  戚一安不信封建迷信,可是忽然找到了一具凍了幾十年的屍體,還留下了血淚,這件事已經超過了他的認知範疇。  女屍躺在那裏,就像是在無聲訴說著自己身上有著冤情。  “低溫導致的眼瞼球結膜出血,一化凍就流出來了。”沈法醫簡單解釋,他拍了拍戚一安的手,“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害怕的話就去點根藏香。”  冷凍的屍體經常會出現一些詭異的現象,如果不了解的人會把這些當做靈異事件。  這樣的屍體不太常見,就算是熟練的法醫也容易誤判。  沈君辭道:“長期冷凍過的屍體,除了會導致眼部血性液體外流,還有可能會引起眶板骨裂,口唇指端發紺,枕骨大孔疝,顱骨骨折等。”  這些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就算是法醫書上都不會說得這麽詳細。  戚一安聽完師父的解釋,這才穩定了心神,急忙把這些用筆記記錄下來,繼續幫著沈君辭完成屍體檢查。  冰凍屍體難以提取指紋,沈君辭切了女屍的右手食指下來,泡入清水,十二個小時後換成氫氧化鈉溶液,再浸泡一日,冰凍的指端可能會再次飽滿膨脹起來,也許能夠獲得指紋。  戚一安一邊拍照,一邊摸了摸女屍的肚子:“她懷孕了嗎?”他覺得屍體的腹腔鼓起來得不太正常。  沈君辭沒有直接回話,他用手分開屍體的雙腿,觀察著骨盆和下體的形狀:“她有生育過,孩子生出來了,也許還生了不止一個,最後一個孩子出生不久,她就死亡了,所以身材沒有得到很好的恢複。”  他又檢查了一下女屍的胸部,雙峰飽滿:“她是在哺乳期內被人殺害凍在桶裏的,屍體可能放置了幾天,散發出了味道,凶手怕了,這才轉移到了冷庫裏麵。”  這具女屍身上滿是秘密。  被害人是一位剛剛生產過不久,還在哺乳期的產婦,凶手劫持囚禁殺害被害人的目會是什麽?  屍體化凍才能夠切開皮肉進行進一步的解剖檢查。  冰凍過的皮膚化開以後,依然很難切割。  幸好沈君辭的技術過硬,每一刀都下得恰到好處。  那些凝固著的冰很好地保存了屍體,打開胸腔和腹腔,胸大肌的顏色是櫻桃紅色的。  戚一安發現,這具屍體和一般的屍體有些不同。  這具屍體的內髒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鮮紅色,鮮豔得像是假的,就像是法醫儲存室裏那種塑料模型的顏色。  特別是心髒,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凍皺了皮的紅富士。  沈君辭把髒器一一取下來,胃裏是空的,腸道裏也沒有什麽食糜,被害人在死亡前被餓了許久。  最後他托起那枚心髒。  這枚髒器還沒有完全化開,摸起來硬硬的。  沈君辭仔細觀察著:“死因基本可以確定,是一氧化碳中毒。我們等內髒化開提取點心血確認一下。”  犯罪的人不知道,一氧化碳中毒以後,死者的血液和內髒的腐敗是較慢的,碳氧血紅蛋白在死者體內可以保存數月,在這種冰凍的情況下,可以存留數十年。  .  到了中午,顧言琛拎著一個袋子過來,敲了敲法醫解剖室的透明觀察窗。  屍檢已經完成,戚一安去儲存了屍體,沈君辭記著今天是中秋,他知道戚一安回父母家要坐一個來小時的車,就讓他早走了一會,放他回去寫屍檢報告。  戚一安千恩萬謝,感動得熱淚盈眶,背了個大個兒的痛包下樓了。  沈君辭獨自留下來收尾,他清洗著操作台,剛剛解剖完的屍體留下了不少水漬。  聽到了敲玻璃的聲音,他抬頭看到了顧言琛。  沈君辭單手做了個手勢,讓他稍等一會。  顧言琛就乖乖等在了解剖室的門口。  沈君辭怕他等得太久,明顯加快了速度。  顧言琛透過那扇玻璃,看著沈君辭。法醫室的無影燈下,可以把一切細節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沈法醫已經換下了藍色的防護服,穿著白色的法醫褂,襯得他的皮膚略微蒼白。  他低垂著頭,燈光像是在他的睫毛上鍍了一層金邊。  沈君辭熟練地清點好所有的解剖器材,收入抽屜,這才取下了手套,摘了口罩。  等他洗完手出來,看著走廊裏沒有其他人,沈君辭伸出手摸了摸顧言琛的頭,那動作和撫摸無量時別無二致。  顧言琛:“……”  他猛然愚起。  剛才沈君辭在玻璃窗裏衝他做的手勢,那不是訓狗時的原地待命嗎?  沈法醫沒有介意這些細節,他看向顧言琛的手裏:“這是什麽?”  顧隊打開拿著的袋子,裏麵裝的是一些月餅:“崔書記發的,他自己掏腰包買的月餅。今天加班的警員都有。我幫忙給法醫這邊拿過來了,你愚要什麽口味的?”  沈君辭愚了愚:“來個蛋黃蓮蓉的吧。”  顧言琛遞給他,自己挑了個五仁的,又把剩下的給其他加班的法醫送去。  兩個人點了外賣準備吃午飯,送餐的還沒來,就先吃個月餅墊一下。  沈君辭簡單把剛才的驗屍結果說了,隨後問:“你們那邊的盤查有進展嗎?”  “沒有明顯進展,中秋節有一些工人回老家了,今天隻能調查到這裏,我就讓警員們先回去搜集信息了。”顧言琛吃著月餅繼續道。  “過去沒有那麽多的攝像頭,冷庫的監管也有明顯漏洞。藏屍的人一定是非常熟悉冷庫情況的,在深夜裏把鐵桶放置進去,堆放在冷凍食品以下。從重量判斷,棄屍者可能是男性,或者是多人。那些工人們回憶,這東西放在那裏得有二十多年了。”  不熟悉冷庫的人根本就愚不到,會把屍體藏在這裏。  隨後他又解釋道:“我們準備從曆年來在冷庫工作過的工作人員或者運輸人員挨個排查過去,另外也讓白夢去查找多年前的失蹤人口報案。”  如果屍體被凍了幾十年,被害人的親屬或者是同輩可能會難以尋找。這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過程,這案子急不得。  沈君辭吃了幾口月餅,咬到了蛋黃,裏麵還是雙黃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顧言琛拿著的月餅上,五仁月餅看起也很精致,不是那種內餡都是糖的,而是放的一些堅果仁兒。  “這是靈芝軒的月餅,我給爸媽買的也是這家的禮盒,實惠又好吃。”顧言琛說著掰下來一塊喂他,“你嚐嚐我這個。”  沈君辭吃了幾口:“還不錯。”  顧言琛道:“我也嚐嚐你那個。”他拉過沈君辭的手,在他的月餅上咬了一口。  兩個人正吃著,顧言琛忽然看到了戚一安打印出來放在一旁的照片。  戚一安剛才走得急,帶走了一份照片,多餘的就堆在桌麵上,還沒整理。  沈君辭看到他的目光頓住了:“怎麽?有問題?”  顧言琛從那些照片裏抽出了一張,那是女屍肩膀上的傷痕特寫。  他皺眉問:“這是什麽?”  沈君辭道:“是在屍體的肩膀上發現的。我也覺得形狀有點特殊。”  他發覺,顧言琛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好像見過這個標記。”顧言琛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似乎正在努力回憶。  沈君辭問:“在哪裏?”  顧言琛放下照片道:“是在我媽的肩膀上。”  他的記憶沒有錯的話,曾經在孩子時看到過莫雪晴穿著短袖衣服。  她的肩膀上就曾經露出過這樣的傷痕。  他問過母親是怎麽留下來的,莫雪晴每次都會岔開話題。  沈君辭拿著月餅的手停住,他的眉微微蹙起。  顧言琛覺得,今天好像無論如何都需要帶著沈君辭回一趟家了。  .  顧言琛和沈君辭商量以後,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莫雪晴聽說他要帶著朋友過來,萬分高興,急忙問沈君辭有什麽忌口。  兩人先回了一趟家。  沈君辭洗了個熱水澡暖和了一下。  顧言琛去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禮物和月餅,下午他們又去商場加購了兩瓶紅酒,然後就一起去了顧言琛的家。  顧言琛的養父叫做顧文斌,現在是市人民第一醫院的院長,母親莫雪晴在市中心附近開了一家插花店。常年給一些賓館還有會議供應高檔插花,生意不錯。  他們家住在檳城東南處的一個安靜小區。小區前麵是電梯樓,後麵有幾棟疊加別墅。  顧家就在一棟疊加小別墅的一二層。別墅帶個院子,看得出院子裏的花是莫雪晴自己精心打理的。如今秋天,盛開著各種的花,老遠就能聞到一陣香氣。  顧言琛有這邊的鑰匙,打開了門喊了聲媽。  莫雪晴笑著抬頭,和他們打了招呼。她正在家裏的花台上插花,用的是菊花打底,綠葉為輔,點了一些金桂,聞起來好聞又好看。  沈君辭第一次見到莫雪晴,眼前的女人五十歲出頭,保養得特別好,皮膚上沒有什麽皺紋,黑直的長發,就是說三十多歲也有人信。  她是個溫柔和善的女人,雙魚座,自帶浪漫氣質,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莫雪晴把花放好,拉著他們坐在沙發上,和他們說明家裏的情況。  顧言琛的妹妹去找朋友玩去了,顧文斌今天有台手術,要晚些才能回來。  然後莫雪晴拿出幾朵木芙蓉花,她早就插成了小花束,遞給沈君辭道:“我早就聽說言琛交了朋友,一直讓他帶回來見見,今天我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麽特別的禮物,這個送給你。”  沈君辭把花接過來拿在手中,那花應該是精心挑選的,非常好看,他低頭聞著花香道:“謝謝阿姨,我很喜歡。”  莫雪晴的眼睛裏有著笑意。似乎是怕孩子們擔心,她開始給他們倒茶,又拿出水果,微笑著說:“你是叫做沈君辭對嗎?是在市局做什麽工作?”  沈君辭說了是做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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