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男孩子哇的一聲哭了。  李初美拉過大兒子道:“這事和我家宏宏沒關係,之前的法醫也看了,說絕對不是毒死的。”  她是想要查清楚小兒子的死因沒錯,但是現在這走向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她感覺大兒子被針對了,女人有著第六感,忽然有點害怕起來。  溫婉看著局麵有點僵,蹲下身問季宏:“你弟弟的血糖有些異常,你告訴阿姨,昨天晚上,他睡覺前吃晚飯了嗎?吃了多少?”  季宏哽了幾聲,哭得更厲害了:“我昨天一直在寫作業,晚飯是他自己盛來吃的,我沒注意。”  李初美看這個情景,摟住了孩子道:“昨天弟弟出事,他已經嚇壞了,他才十歲,沒有照顧好弟弟已經夠自責了。你們能夠查出來就查,如果查不出來,那就算了。”  正說到這裏,從法醫樓的走廊那一邊又走過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那人一身皮膚黝黑,穿著工地上的工裝,一走過來就對著李初美道:“我去工地請個假的功夫,你怎麽把孩子的屍體抱到了這裏?這事情都結了,你折騰什麽?”  李初美哽了兩聲,擦著眼淚:“是我聽說孩子死了急暈了頭……”  男人威脅她道:“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隨後他又扭頭帶了笑顏:“警察同誌,我們已經簽署了不屍檢的申請書,回頭還要給孩子辦理後事,真是麻煩你們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一看這形式變了,沈君辭和溫婉麵麵相覷。  還是顧言琛反應快,擺手道:“誤會解除就好,這屍體還在法醫室裏,稍等我們走個簡單流程,把壽衣穿好,不耽誤你們辦喪事。”  說到這裏,他直接給戚一安發了個語音,把他叫過來道:“你把家屬帶到一旁會議室,稍等片刻。”  等家屬送走,溫婉有點愣神:“那……萬一這真是謀殺,另外有凶手,我們就這麽放過了?”  雖然她和李初美早就認識,但是作為一名法醫,溫婉還是覺得不能放過一宗疑案。  顧言琛道:“拖他們一會。總不能讓他們在走廊裏吵。”他走進解剖室問,“你們這邊的電腦呢?”  沈君辭指了指角落:“那裏。”  顧言琛拉過椅子,輸入密碼登陸了警務係統,很快就把這一家人的相關信息查了出來,不出十分鍾,打了兩張紙出來。  沈君辭湊過來問:“找到證據了?”  顧言琛給他看過:“一起過去吧,我們再問一輪。”  戚一安剛把這一家人安置在會議室裏,給他們倒了點熱水,沒說兩句話,就看到顧言琛走了進來。  沈君辭和溫婉也跟在後麵,他們沒進屋,而是遠遠站在能夠聽到他們對話的地方。  裏麵的男人起身:“警察同誌,我們可以走了嗎?”  顧言琛伸手止了他的話,蹲下身看著那十歲的小孩:“季宏是吧?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昨天晚上,你弟弟吃了什麽?”  那小孩子此時已經止住了哭聲,有些無助地看向自己的父母。  顧言琛一拉他的肩膀,手上使了力,迫使他和自己對視:“準確的說,是你讓你弟弟吃了什麽?”  季宏又開始抹眼淚:“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吃了一些荔枝。”  男人驚訝了:“我根本沒有給你們買荔枝,你們是怎麽弄到的?”  季宏哭得傷心,不停掉眼淚:“是弟弟在路過的果園裏偷的……我讓他不要偷,可是他忍不住嘴饞……”  檳城附近也會產荔枝,南邊就有一片荔枝園,雖然園主大部分養了狗,也立了籬笆和柵欄,裝了攝像頭,但是還是抵不過有小孩子過去偷吃。  顧言琛問季宏:“你知道荔枝吃多了會死人嗎?”  季宏哭著搖了搖頭。  這一下,坐在一旁的父母都是急了:“這麽大的孩子,怎麽會知道這種事?”  “警察同誌,就算是孩子吃荔枝死了,也是我們運氣不好……”  顧言琛抬頭看向男人:“季建安,你手機的分號,是你大兒子在用吧?”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點頭道:“是……我經常在外麵忙,老人也經常跑醫院,就給他留個了手機。”  顧言琛把一張紙放在桌子上,上麵是一連串的搜索記錄。對應的手機號正是男人的分機號。  上麵幾個還是正常的“迪迦奧特曼那個最厲害”“恐龍小分隊什麽時候出第二季”。  後麵的幾個搜索就變成了“吃荔枝會死人嗎”“吃多少荔枝會死”“怎麽才能得荔枝病”“荔枝病會不會被醫生發現”。  看到後麵更加觸目驚心“未成年殺人是否犯法”。  而且相關的記錄一共持續數日,相關的標了紅,一共七十八條。  這甚至不是臨時起意的一場意外,而是一場精密策劃的殺人案。  男孩等了幾個月,直到荔枝成熟上市,才完成了這一次謀殺。  父母吵架,忙碌,對孩子疏於管理,而魔鬼,從來就不分年齡。  如果不是母親正巧把孩子的屍體送來檢查,又被沈君辭看出了問題,這幾乎就是一樁不易察覺的完美謀殺案。  顧言琛又看向季宏,逼問道:“現在的荔枝園都有監控,誰偷了荔枝一看就能知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那荔枝是你偷的,還是你弟弟偷的?”  季宏抬頭看著顧言琛,臉上露出了一絲膽怯,稚嫩的童音回答:“……真的是我弟弟偷的。我沒說謊……”  “麵對警察,你早就想好這種說辭了吧?把一切推給你弟弟……”顧言琛又把一張聊天記錄遞給他,“刪除本機記錄,真的隻能自欺欺人,服務器會把你說過的話都記錄下來。”  那對父母也低頭看著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  “我終於把那討厭的小孩子甩掉了,太開心了。”  對方顯然是被這句話震懵了:“你什麽意思啊,你弟弟出事了?”  “嗯,死了。他吃了好多荔枝,吃的時候還和我說,謝謝哥哥。”  這是今天早上他和同學的對話。  簡單的幾句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事到如今,證據確鑿。  季宏看著,低頭一瞬又抬起頭來。  他的臉上沒有了剛才的懦弱與可憐,而是泛起了恨意,孩子轉頭瞪向他的父母:“你既然要把我生下來?為什麽還要生下另外一個孩子。我就是恨他,我就是想要他死,我為什麽要照顧他?他隻會拖累我一輩子!”  這一番話說出來,那一對父母愣住了,仿佛不認識眼前的人。  小孩子還在說著:“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他來了以後一切就變了,每天都哭,還要分走媽媽的照顧,分走我的東西,分走爸爸給我的零花錢,他弄壞我的玩具,摔壞手機的屏幕,家裏越來越沒有錢,你們開始吵架,都是因為他……”  他的眼睛發紅,顧言琛去拉他,那孩子伸手拽住他的手腕,作勢要咬他。  小孩子麵目猙獰,露出尖利的虎牙,像是一隻蠻橫的瘋狗。  顧言琛一把推開他:“殺人不夠還想襲警?如果你父母沒教好你,我不介意代勞一下。”  小孩子後退了兩步,貼牆怒目而視:“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  一旁的沈君辭聲音冰冷:“未成年人保護法是保護無辜孩子的,不是你這種蓄意謀殺的小畜生。”第20章 遊樂場  法醫樓的會議室裏,顧言琛把男孩用手銬銬住,通知了陸英他們過來抓人,準備錄正式的口供。  他把父母引到了走廊裏,對那對父母道:“你們都看到了,目前證據表明這不是一起意外,你的大兒子季宏涉嫌謀殺。還請你們撤銷申請,同意屍檢。同時配合我們警方錄取口供。”  聽到這裏,李初美才反應過來,他就像是剛剛認識自己的兒子似的,在一旁哭著:“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怎麽會做這種事?!”  她雖然對孩子們疏於照顧,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父親季建安也急了,反而去責怪李初美:“我說了讓你不要屍檢,你為什麽要沒事找事?”  這一句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言琛站在一旁,理清了其中的緣由,昨晚是父親帶著孩子去看病,也許他早就知道一些端倪,甚至那些荔枝殼就是他收拾的,他並不是對此一無所知。  李初美哭著說:“我們不追究可以嗎?或者是不是你們搞錯了?”說到這裏她伸手去拉溫婉,還撲通一下給她跪下,“溫婉我求求你了,我就剩這一個兒子了啊。”  溫婉歎了口氣,扶開了她的手。  多年不見,她隻覺得這個姐姐讓她陌生。  開始說要尋求真相的人是她,現在想要包庇大兒子的也是她。  沈君辭在一旁冷漠地看著這一出鬧劇,俊秀的臉上神情冷淡。  眼前的孩子,像是一個已經壞掉的蘋果,外表看不出,毒卻已經滲入了果肉。  在這對父母看來,如果一個兒子死了,也許隻是喪子之痛,可是如果大兒子再入獄,那才是更慘重的損失。  所以父親才簽署了不予屍檢,想要瞞下去這件事,可沒想到妻子的舉動,卻讓這一切被公諸於眾。  他們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大兒子是不是犯了罪,甚至現在也不關心自己的小兒子是如何枉死了。  在生者與死者的博弈之中,父母很快就選擇了活著的那一個。  而那個躺在驗屍台上的孩子呢,誰又曾想過他?  瘦小的身軀,長期營養不良,飽受哥哥欺負,他大概從來沒有想到,哥哥遞給他的那一把甜甜的荔枝,會成為他的催命符。  孩子被押送走了,那對父母還在那裏僵持著,不願意配合調查。  沈君辭遞過了屍檢同意書,他在一旁道:“這麽小就知道利用外界的因素去謀殺自己的親生弟弟,如果他長大了,隨著所知所學的增多,對於他所怨恨的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  聽了這句話,李初美的眼眸一動,那位父親咬了牙,終於接過來簽上了字。  他們知道,眼前的孩子對他們這對父母,同樣抱有恨意。  如果不加以約束和管教,也許以後,他還會殺了他們。  死者已經逝去,生活還要繼續。  .  到了下午,警方終於找到了季宏在荔枝園裏偷荔枝的監控證據。  由於季宏未滿十四歲,被特別關押,等待審判。  這案子結得很快。  晚上顧言琛開車帶沈君辭一起回家。  沈君辭道:“晚飯你別點東西了。”  顧言琛:“你有安排?”  沈君辭看著點餐軟件:“我發現附近的靈芝軒開了一個雙人外賣套餐,看起來不錯,就是一個人吃有點多,上次你請過我了,這次我請你吧。”  顧言琛正好沒有想好晚上吃什麽,也就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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