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瓚收起笑,垂著眼眸,神色懨懨:“命令你的人立即離開,我知道你那兒還有港城富商做人質。我會和警方交涉,給予你的手下一小時逃亡時間。” 宋先生:“十天,我要十天!” 李瓚:“不可能!” 宋先生:“我不介意一千七百個人陪葬,反正我還有全港的富豪在手裏當人質!” 李瓚看向門口的雇傭兵:“聽到沒有?你們老板不給你們活路。” 雇傭兵們無動搖之色,至少表麵看來如此堅定忠心。 李瓚捏著指尖:“最多六天。” “八天,沒得商量!” 李瓚無動於衷地玩手指,便聽宋先生又說:“你的情人,江氏江蘅也在我手裏。” 李瓚一頓,沉吟半晌:“各退一步,七天。我也沒得商量,這時間足夠你行動。” 宋先生也在思索計劃裏的每個環節,氛圍陷入膠著,大約他也知道七天是李瓚的底線。 宋先生下指令:“所有人退離,以最快速度離開伊甸園!” 全體雇傭兵麵麵相覷,警惕後退,李瓚坐在原地不動:“1個小時,過期不候,後果自負。” 聞言,雇傭兵們皮一緊,加快離開的速度,但就在他們奔至一樓時,教堂左側轟然爆炸,瓦塊沙土被震得滿天飛,爆炸餘波殃及距離最近的雇傭兵,將其整個人掀飛,滾燙的牆磚碎片更是將雇傭兵插成篩子。 剩餘還活著的雇傭兵以為被騙,連忙退回二樓,想抓李瓚當人質,不料對方早就爬向三樓,並將他從六樓密室帶出來的手榴彈扔向樓道,不僅阻攔雇傭兵還炸毀上樓的通道。 約莫四五十個雇傭兵聚集在教堂一樓的庭院處,扛著各式槍械對準三樓便是一陣激烈的掃射,窗戶玻璃被打碎,碎片嘩啦啦掉下來,窗簾和牆壁被擊出一個個空洞,透出一縷縷燈光光輝。 同時間的夜空盤旋著兩隻直升飛機,探照燈燈光集中於教堂處掃射,刺耳的警笛聲包圍教堂。 窮凶極惡的雇傭兵從慌亂中回神,知道李瓚毀約,更知道能救他們一命的人質正在三樓以上,而三樓高度對他們來說不難攀岩,於是動身快速爬上去。 但見三樓左數第三間房的窗戶突然冒出李瓚,架著衝鋒槍朝人群處掃射,將炮火吸引過去,忽略別處以至於遭到突襲,死傷無數。 突突突……猛烈的炮火射擊後,子彈夾打光,無可替換,隻好扔掉衝鋒槍,拿出用慣了的配槍,李瓚肩膀貼著牆壁,發現外麵異常的安靜,回想剛才另一波突襲,猜測可能來自哪方,還有突如其來的爆炸是怎麽回事。 撿起地麵一塊碎玻璃探出窗口,下一秒立即被擊碎。 李瓚眉頭一皺,這射擊速度和精準度隻有可能來自狙擊手。 居然有狙擊手? 麻煩。 李瓚退離窗戶口,剛摸到門把手就被突然拽住,條件反射舉槍對準襲擊者的臉,看清是樓吉才挪開槍口:“樓下爆炸是你幹的?” 樓吉:“張雲她姐幹的。”示意李瓚上樓,“你不知道她在教堂負一樓和地麵一樓的隔層、空調管道裏安裝大量tnt,不知道哪弄來的,應該籌劃了好幾年,就準備炸掉教堂。這兩姐妹都不普通,一個比一個能。” 李瓚:“樓下後勤部的工作人員和一二樓的人都疏散幹淨了?” 樓吉:“趙顏裏、張雲和張雲她姐聯手疏散人群,語言工作算是趙顏裏的強項。樓上的人都聚集在天台,已經聯係特警人員,等他們來救——他們怎麽沒動你?” 李瓚:“我跟‘宋先生’談判,換人質安全。” 樓吉:“意外突發,是談判破裂的信號,會不會逼得狗急跳牆?” 李瓚:“本來也隻給雇傭兵一小時逃亡時間,對方綁架全港富豪作為人質,江蘅也在其中,我給他七天時間不公開其個人資料,這是第二條談判內容。第一條談判破裂,會讓他自亂陣腳,但不會主動傷害人質。” 頓了頓,李瓚問:“黑盒子破解出來了嗎?” 樓吉耷拉著眉眼,有些喪氣:“年月太久,未曾保養,九成可能無法修複。” 李瓚陷入沉默。 樓道裏傳來兩人的腳步聲、風聲,直升機螺旋機的轟隆聲,以及牆皮遭受重擊而脫落的簌簌聲。 李瓚忽地笑起來,樓吉不由擔憂:“怒極反笑?刺激過大,精神失常?” 李瓚挑眉:“第一條談判破裂,‘宋先生’會以為我有恃無恐,畢竟王牌一擊斃命,如果之前半信半疑,現在必定堅信警方已獲知他的真實身份,他心亂、動作也會亂,就會露出馬腳,警方鎖定的目標就那幾個,誰露出馬腳一目了然。” 樓吉想通個中環節,恍然大悟,興奮地咧開嘴:“陰差陽錯,說明他運氣到盡頭了。” 說話間,兩人已奔至頂樓天台,上麵人頭攢動,雖擁擠但都安靜地等待救援,趙顏裏站在天台轎頂嘶聲裂肺地喊:“保持鎮定!保持安靜!遠離天台邊緣——蹲下來!等待救援——” 張雲和張雲她姐就站在轎頂下、樓道出口邊,一見樓吉和李瓚二人便立即上前說:“能不能聯係警方提供更多救援措施?一樓處埋的炸藥已經用掉一半,再引爆另一半會炸掉整棟樓的地基,下麵暫時沒動靜,可歹徒知道人質在樓裏,他們自知死路一條,勢必不惜代價反撲。” 李瓚:“你覺得他們會幹什麽?” 張雲她姐低聲:“炸毀教堂。” 張雲:“六樓密室裏的軍火被轉移走了,應該在樓下那群歹徒手裏。” “他們隻能帶走一小部分足夠用的,手中炮火有限。”李瓚尋思片刻問:“你埋在教堂的炸藥還剩多少?據點在哪裏?” 張雲她姐一一說來,而此時頭頂停著一架直升飛機,垂落繩子,下來十幾名反恐特警,於天台各邊緣尋找埋伏點,卻有一名特警剛蹲下便被擊中眉心,當場死亡。 反恐特警隊隊長反應迅速,指揮其餘人向中間靠攏,令手下立即找出敵方狙擊手並想方設法擊斃,而後來到李瓚等人跟前,與其交換信息。 “炸藥和軍火?的確給行動增添難度。”反恐特警隊隊長滿臉難色:“特警包圍歹徒,但人質也被歹徒包圍,現在情勢僵持,不能輕舉妄動,好處是我方也有幾處炸藥據點,可成為製敵良策。” “我這裏有教堂結構平麵圖,根據你們提供的信息可以找出不炸毀地基的爆炸點,將歹徒引至爆炸點,將其殲滅。” “我能吸仇恨,我來打頭陣。”李瓚毛遂自薦。 樓吉:“他們認識我,最恨叛徒,所以我也能吸仇恨。” 隊長多看兩人一眼,不多猶豫,點頭同意:“我們的人會在後方接應,你們多加小心。” 轎頂的趙顏裏蹲下來,頭次平心靜氣地祝願樓吉和李瓚平安。 聚合不到幾分鍾便又分開,李瓚和樓吉分頭行動,潛入教堂偌大的庭院,將行蹤暴露在狙擊手的視野範圍內,連續試探多次,終於確定其位置,被天台頂的反恐特警擊斃。 剩餘歹徒約有二十人。 李瓚驀地衝向庭院噴泉的雕塑後方,子彈擊打雕塑、池水和噴泉池邊緣,乳白色的碎片和水花一並炸開,迫使李瓚不得不趴在地麵匍匐前進,逮著機會於密集的炮火中給予回擊。 卻聽對麵有人大聲喊了一句,接著腳步聲窸窣,炮火攻擊銳減,緊接著便是另一個方向傳來槍炮聲,同時天天頂的反恐特警的攻擊不停歇。 咕嚕嚕。 李瓚眼角餘光瞥見綠色的橢圓狀物體滾落腳邊,當即轉身以迅疾的速度飛撲向草地,身後轟然爆炸,雕塑被炸掉一半,巨大的石塊飛向半空,咄一聲砸死一名凶徒。 僅瞥了兩眼就快速判斷敵人還剩七人,李瓚頭也不回地衝進草地深處,賭命一般埋頭向前衝,流彈擦著頭皮飛過去,火藥味和滾燙的觸感似乎長久地彌留於發梢處,直升飛機的轟鳴聲、警笛聲以及爆炸聲、射擊聲,不時爆發的尖叫共同組成夜的奏鳴曲。 夜色掩護加上距離太遠,七名雇傭兵罵罵咧咧著追上前,衝進草地約跑了十餘米,後方便‘boom’一下發出劇烈爆炸的轟鳴聲,火光衝天,殘肢遍地,隊友不見蹤影。 火光映照著七人的麵孔,神情愕然,而後目眥盡裂,憤恨難當,同時察覺到李瓚的出現可能是誘餌,便要急速後退,可突然出現的反恐特警隊將他們逼得深入草地。 當中一人掀開滿背包的新式炸彈,另一人將背上扛著的火箭筒置於肩上,轉身便對準李瓚,死也要拉他墊背。 他頭戴紅巾,操著一口怪腔怪調的粵語憤怒地噴唾沫子:“你們對付那幫黑警,我來殺這條子!” 一邊叫罵一邊邁開腿向前,李瓚停在足夠遠的地方目不轉睛盯著雇傭兵的步伐,神經緊繃到極致,口水吞咽著,渾身肌肉繃緊,而神色極為冷靜。 1步,2步,3步……雇傭兵的右腳抬起,其他六名雇傭兵表情猙獰,抓起新式炸彈便投擲出去,更有人舉槍瞄準,而在人類肉眼看不見的教堂周圍散落著無數炸彈,一經引爆,必然引發連鎖爆炸。 右腳落下,無事發生,左腳抬起,重重踩下——咯吱一聲,雇傭兵聽不見聲音卻感覺腳底被什麽硌住,下意識低頭一看,忽地意識到什麽,瞳孔急劇收縮。 下一刻,轟!嘭嘭嘭——!!連續爆炸,火光衝天,濃烈的煙霧與火藥味充斥整個教堂庭院,叫人難以辨認下方情勢,隻能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等待黑色的煙霧散去才能看清英雄是否生還的結果。 天台上的反恐特警隊隊長,趙顏裏、張雲和張雲的大姐都揪著心髒等待,約有兩分鍾時間過去,煙霧散掉大半,李瓚和樓吉自火光中走出,所有人鬆了口氣。 關閉多年的教堂大門被打開,救護車和警車開進來,人質被營救,接受安排一一進入警車內,趙顏裏等人走在最後,同李瓚和樓吉等人打招呼。 “你們活著應了句古話,禍害遺千年。” 危險解除,趙顏裏又成了毒嘴媒記。 李瓚瞟她一眼,不理睬,專心處理身上細碎的傷口,樓吉搓手笑眯眯,話裏藏刀威脅趙顏裏,然而意外猝不及防到來,一隻漏網之魚破開碎石堆朝這邊開槍,恰好有個十二三歲的教堂雛ji從他們身邊走過。 樓吉、李瓚和特警隊隊長不約而同舉槍,趙顏裏條件反射地拽開女孩,子彈貫穿肩胛骨的瞬間,雇傭兵也被亂槍擊斃。 “醫生!” 李瓚大喊,樓吉接住倒下的趙顏裏。 趙顏裏瞳孔渙散,滿頭冷汗:“我、我他媽要死了?” 醫生已經過來,簡單處理傷口後將其抬上擔架。 李瓚檢查一番:“沒傷到要害。放心,禍害遺千年。” 趙顏裏扯了扯唇:“沒想到我也有救人的時候……艸!李、李隊……抱歉。” 李瓚抬眼看她。 趙顏裏:“以前我太自以為是……寫了很多汙蔑你的報道,我道歉,我……對不起。” 李瓚站在救護車下方,看向車內擔架上的趙顏裏,擺擺手說:“出院後請我吃飯賠罪。” 趙顏裏笑了下,笑容虛弱。 車門關上,救護車嗚嗚叫著駛向最近的醫院,人質基本被送走,隻留下部分警備人員收拾殘局,反恐特警隊隊長問他們接下來打算什麽行動。 李瓚哢哢兩下換掉空彈夾,將警用槍塞回後腰:“去找周言,抓‘宋先生’!”第173章 hk政府行政大樓,議會散去,眾人陸續離開,關於深水埗聖瑪利亞女子教堂禁錮將近一千人的人身自由的大案,以及自教堂內搜索出來的大量軍火、毒品,全權交由警署調查,而警署需配合周言行動。 深夜,行政大樓燈火通明。 行政車輛塞滿停車場,部門人員連夜加班,步伐匆促,人來人往。 李瓚甩上車門,滿臉寒霜,快步進入行政大樓,直接推開港城為周言準備的臨時辦公室,隨手拉住椅子拖到身後便坐下來,直勾勾盯著周言:“江蘅沒來找你,還是你設計江蘅?又或者你們瞞著我私自行動?” 周言不慌不忙地泡了杯濃茶遞給李瓚:“江蘅跟我說,得有兩手準備,靠十八年前的錄像逮捕‘宋先生’不太理想,他猜測錄像損毀嚴重,應該難以恢複,畢竟十幾二十年前的東西,質量經不住時間摧殘。” 李瓚:“所以他自告奮勇,深入虎穴?他不怕我守寡?” 周言被茶水嗆到,好不容易止住劇烈的咳嗽說道:“不至於!江蘅說他以前混過金新月,深諳那邊某些毒梟的行事風格,也有應對手段。” 李瓚奇道:“三四十個人質在手,他赤手空拳哪來的應對手段?” 周言目光閃爍。 李瓚狠踹一腳辦公桌:“說話!” 周言做作地抖了抖,拿起茶缸擋住臉:“江蘅是個商人嘛,他知道宋先生想做空港城股市,又沒有足夠的港幣,更不會有哪個世界頂級富豪傻得在這時候幫他狙港幣,可他需要錢啊。錢從哪來?全港富商就是現成的提款機。所以從你拿到伊甸園藏有大量雇傭兵和軍火的信息之後,江蘅他就猜出宋先生會對全港富商下手。” “但是吧,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江蘅他以為最多綁架港城四大首富,提前做了些準備,特意跟長宏地產的趙希走得近,誰知道敵人胃口這麽大,竟然綁架港城大半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