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媒體、公眾號忙瘋了,民生欄目電視台的電話被打爆,逼得主編不得不切斷電話,欣喜若狂地派遣記者迅速趕往案發第一現場。 現場外早就圍滿警車、人群和記者,黃線之外擠得水泄不通,除了警察沒人進得去,當然民生欄目不擔心,因為他們的記者駐紮在真正的‘一線’。 此時東城區陳婕等人在街邊大排檔觀看時不時上線的直播,雖然焦急但是案件不歸他們處理,管也管不到,隻能圍坐在大排檔等待消息。 旁邊的塑料凳上坐著倆大爺,搖著蒲扇拍蚊子,咬著花生米,嘴裏聊的不是國家大事,而是於今晚爆發的惡劣事件。 “大街小巷都在聊,突然炸這麽一手,策劃真牛逼。”陳婕感歎一句便又說:“市局緊急召開臨時會議,佟局被喊過去,沒法問出一手消息。” 季成嶺緊皺眉頭:“市局這次的反應也太慢了!私刑槍斃六個人不說,還開直播,對社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如果早一點處理說不定能避免死亡事件發生。” 陳婕附和:“的確不太好收場,私刑槍斃還直播本身非常惡劣,直接挑釁公權機關,事後處理不好難免造成動蕩。其次是死者身份不太簡單,基本有頭有臉,結果全是衣冠禽獸,整個政商包括學術界都得發生地震。最後一個就是塵封五年的紅館案,牽扯更大。” 她搖搖頭:“這回完了,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老曾:“已經出動武警,說不得軍隊也會調遣,希望不到這地步。王鐺鐺收到大樓被埋炸藥的結構圖,被征召過去參與救援行動,你們沒發現網絡平靜不少?” 陳婕回想事件剛爆發時的網絡,如平地一聲雷,炸得網絡兵荒馬亂,而今亂中有序,血腥視頻一發出連人帶號被封,發布直播視頻的賬號也被嚴密管控,觀眾陸續被迫登出,三四十條相關詞條的熱搜上去又下來,討論話題被轉移至紅館、受害者和當年迫害者身上。 庾紅櫻代表的庾氏,港島的長宏地產,包括已死的向昌榮、林成濤都被挖出來鞭屍,許多真真假假的黑料全部挖出來擺到門麵,尤其庾紅櫻的黑料被反複鞭屍。 輿論白熱化,爆炸到總公司不得不趕緊登上賬號撇清關係。 季成嶺感歎:“能控製住最好。話說回來,李隊這次又在風暴中心。” 老曾:“災星之名,名不虛傳。” 陳婕:“這次終於禍害市局了。” 老曾:“別傻,青山紅館案件牽扯甚廣,單靠市局可查不來,我們接下來都得連夜加班,尋找蛛絲馬跡,協助市局查案。” 安靜半晌,陳婕和季成嶺感歎:“希望李隊從此以後別出門了!” 與此同時,新洲市局的程為平忙得焦頭爛額,緊急調派武警和拆彈專家前往酒樓,指使網警將網絡輿論控製在可控範圍,順便召開臨時會議,辦公室內被來自省內的電話打爆。 上麵疾言厲色,程為平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也沒法對下麵的人發泄,隻在談論間隔恨恨地瞪著佟局:“你縱容出來的狗崽子!” 佟局摸著鼻子訥訥說:“李瓚不是預警過了嗎?” 程為平聲音突然拔高:“他那叫預警嗎!!” 佟局:“一般來說,李瓚開口求到你頭上,那說明事件可大可小。” 程為平依舊被氣得怒吼:“我應該知道‘一般’究竟是什麽程度嗎?!!” 一口怒氣梗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隔著視頻屏幕罵佟局也不得勁,關鍵突發危機還懸在頭頂沒解決,程為平隻能不斷告訴自己保持冷靜,遷怒沒用,可還是忍不住氣。 姓佟的老油條就算了,孫歸鶴肯定預想得到局麵,他倒是聰明,兩邊都利用,無論李瓚還是他程為平都被算計其中,現如今的局麵估計能讓他滿意了。 他是退休了,案件鬧再大也跟他無關,全都得他程為平來收拾! 被孫歸鶴擺了無數道的程為平試圖算計回去,因此屢次接受孫歸鶴投來的橄欖枝,想拽人進坑反被坑得底褲都沒了。 程為平平複心情和急促的呼吸,半晌後說道:“直播的賬號管控到手,網絡輿論時刻盯著,防止一些渾水摸魚的。護送拆彈專家趕緊進大樓拆除炸彈。武警就位,隨時準備營救。狙擊手就位,如凶徒反抗到底,就地擊斃。” 佟局說:“所有部署正在進行中。” 程為平:“隨時匯報現場情況,看能不能來個裏應外合。”頓了頓,又說:“盡量以能不傷人的營救為主,安排談判專家過去。” 是加害者的同時也是可憐的受害者,不對無辜者動手,如此一來,於輿情方麵反倒不好處理。 *** 秀山區·福寶來酒樓。 酒樓周圍被黃色警戒帶包圍,黃線之外是全副武裝的警察,再往外一圈則是記者,邢隊套上防彈衣,站定車前,身旁則是準備就緒的談判專家。 他們提前錄製好視頻,在趙顏裏直播時請求連線。 連續三次請求才被接通,直播間裏出現趙顏裏的臉,她戰戰兢兢地說:“可以接受談判,條件隻有一個:徹查青山紅館案。” 談判專家抬眼看向邢隊,後者比了個同意的手勢,於是低頭說:“我方接受你們的條件,要求你們停止私刑處決公民,必須保證所有無辜公民的生命安全。” 趙顏裏看向鏡頭外,得到程可依的示意不由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地說:“警方必須當著全國人的麵保證,絕不包庇任何一個罪犯,包括嫖、嫖1客。她、她說,你們掃黃隊有……有記錄,該追究,必須追究!” 談判專家心一咯噔,這要求說小挺小,隻不過是要求處理嫖1娼者罷了,說大卻也大得觸動律法,光顧紅館的人距離最近也是五年前,然而嫖1娼追溯時效隻能半年。 沉默片刻,談判專家回應:“我們會予以懲戒措施。” 邢隊稍稍鬆口氣,看向亮起的手機頁麵,是陳婕即時發來的一段話,大意是青山紅館的瓢蟲死性不改,五年間因嫖被抓獲多次,隻要找到最近半年的嫖1娼記錄依舊能加以懲戒。 這一個小要求總算完成。 接下來是第二個要求:“包庇青山紅館的人,五年前推動青山工程落實的相關人員,包括庾紅櫻、趙永嘉、鄭浩思……統統納入調查名單。” “可以。” 這群人本就逃不過刑事調查。 “最後一個補充要求,”趙顏裏驚惶地吞咽口水。 同時鏡頭裏傳來熟悉的聲音:“別說!” “——程萬科不是紅館主謀!” 直播瞬間關閉,連線切斷,邢隊聽到屬於李瓚的話外音,也聽到最後一句,當即扭頭問旁邊監控網絡的工作人員:“確定直播間完全在可控範圍?” “確定已完全監控和接管。房間內每個活人號都被踢出,全部由我們的人機和肉機號補充,談判內容確保不外泄。” 邢隊這才鬆口氣。 這時有人小跑過來匯報:“頭兒,樓裏炸彈已全部被拆除。” “確定沒有遺漏?” “確定!每一個角落包括地下停車場的下水道都一一檢測過,炸彈已經全部拆除!” 另一邊,李瓚緊緊閉上眼,猛然將攝像機扔向程可依,而後三步並作兩步飛快跑向程可依,抓住程可依的手腕指向左前方跑過來的程盈,眼疾手快地開槍。 子彈擊中程盈的手腕,槍支脫手落地。 同一時間內,躲藏在人群裏的武警驟然暴起,就近踢飛持槍歹徒,先搶走槍再卸掉他們的肘關節,很快就有十幾人被製伏。 離武警人員遠一些的三人見狀心慌不已,聚在一起,步步後退,扣緊扳機分別直指武警和李瓚,第三人則慌亂地指向左邊的人質:“放開他們!我叫你們放過他們聽到沒有!!” 三個人,兩女一男,年紀大概二十左右,心性還很稚嫩,可能第一次拿槍、第一次做壞事,同伴被製伏便不由慌亂,直接暴露在狙擊槍下,甚至當著狙擊手的麵威脅人質。 李瓚知道狙擊手的分布位置,一看就知道他們三個退到被狙擊範圍,當即奪走程可依的手槍頂在她太陽穴威脅:“向後退!向後!!” 三人的情緒潰不成軍,慌得不住搖頭:“你先放開可依姐!你們都放開、放開我們的人——你們先後退!不然我就殺了他們,我真的會殺了他們!” 李瓚:“殺了他們,你們就是殺人凶手!沒人會再同情你們!你們不再是受害者明白嗎?!放下手槍、放下——ok!”他突然舉起雙手,鬆開程可依:“我放手,我們可以不動你們……把槍放下,至少槍口別對著人質,你們完全可以指著我們,或者指著那群禽獸威脅——放鬆,我們對你們沒有惡意,隻是想幫助你們。” 狙擊手會根據凶徒的情緒判斷是否立即擊斃——李瓚隻希望來得及,但願狙擊手能分辨出三名凶徒的情緒有被安撫下來,但願邢隊他們能盡快反應。 盡快反應過來程可依他們不想對無辜人質下手,盡快明白所謂的炸彈、人質不過是絕路之下的激進選擇,他們連對待過去的加害者都能做到一碼歸一碼的清算,而不是遷怒無辜,也沒有搞父債子償狗屁連坐。 “程可依,就算你想死在這裏,也別帶著他們一起。”李瓚低聲說話,壓抑著情緒:“我知道你們做這一出,沒想過活著走出酒樓,可我能保證……至少保證沒有殺過人的,能活下來。他們可以說是被教唆的從犯,最多關十幾年,表現良好的話可以減刑,法官、律師也能幫忙求情,現在監獄裏能學到不少謀生技能,等被放出來也才三十幾歲,不到四十!” “人生還那麽長,你忍心看他們陪你一起死?” “他們才二十歲!” “前半生命途多舛,還要賠上後半生嗎?” “程可依,勸勸他們。” 程可依的眼睫毛顫抖,眼珠子一動,定定地望著李瓚,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開口:“聽姐姐的話,放下槍——” 啪! 話音未落,便有子彈穿過玻璃發射過來,一道身影幾乎化成虛影飛快掠過,撲倒持槍對峙的三人,接著是‘嘭’地一聲響,桌麵的香檳塔嘩啦啦碎一地。 眾人驚魂未定,李瓚率先回神,看著江蘅捂著頭坐起身,另一手握滿三把槍,朝著李瓚晃了晃,先露出笑臉。 “我手腳快吧。” 李瓚鬆了口氣,握住江蘅的手一把拽起,控製住三人並朝狙擊手埋伏的位置揮了揮手,然後招手讓趙顏裏開直播通知在外麵等待的邢隊:“進來收拾殘局——” 砰! 李瓚的耳朵、側臉都被濺了滾燙的血液,稍一側頭就看見倒地的程可依、程盈,程盈的孿生兄弟以及另外兩名青年,如果往回看錄屏的話可以發現都是動手殺過人的幾個,被武警製伏、槍械被繳,仍在身上偷偷藏了一把自盡用的袖珍手槍。 他們殺了人,犯了法,行事手段極其惡劣,刑罰不重則踐踏律法,難免有人不服,起到輕視律法的負麵效用。 程可依等人的自盡是計劃裏的最後一個環節,以更為極端的、血腥且悲壯的一幕震撼觀眾,但在最後一刻,程可依還是選擇將其他更年輕的、可憐的同伴們,推向了生路。 程可依的瞳孔逐漸渙散,世界在她的眼瞳裏顛倒,有一隻手伸過來,是那個姓李的警察。 他似乎代表著生路,眼裏總帶著求生的希望。 要是早點出現就好了。 如果可以活著,誰願意死呢?第159章 槍響那一刻,江蘅條件反射地抬手擋在李瓚的後腦勺,導致他的手臂和李瓚的臉頰都濺到滾燙的鮮血。 除了程可依、程盈等五人自殺,還有十五名同謀被製伏,為防止他們自殺,武警先扣住他們的手腕再搜身,然後通知外麵的人進來幫忙帶走人質和傷員。 人質被陸續帶走,傷員也被送往醫院,屍體被抬進屍袋然後搬下樓,罪犯戴上頭套被壓上警車,李瓚同邢隊提出要求,別讓媒體記者拍下他們的樣貌,禁止任何形式的采訪。 邢隊同意了,拍了拍李瓚的肩膀詢問是否需要心理輔導。 李瓚搖頭拒絕,突然詢問:“整棟酒樓都排查過,所有人都疏散了嗎?” 邢隊回答都安全疏散了,然後問:“問這做什麽?” 李瓚捏著手指根部,驀地拉開一輛警車後門,裏麵的趙顏裏正接過女警遞過來的礦泉水,裹著小毛毯仍禁不住瑟瑟發抖。 女警:“李隊?” 李瓚上車:“有些話問她。” 女警了然下車,見江蘅有意上車便問李瓚,後者擺擺手讓江蘅進來,然後關上警車門。 車廂頗為狹窄,三個成年人塞進來就顯得尤為擁擠。 趙顏裏驚魂未定,警惕地問:“你們想幹什麽?” 李瓚:“十一條人命,年齡最小是程盈和她的兄弟,不到二十五,對很多年輕人而言可能才剛畢業,正思考是進入社會工作還是繼續考研。可他們成為殺人犯,在億萬觀眾麵前自殺,而他們本可以不用死,如果你一早告訴我樓吉的計劃而不是隻關注新聞焦點的話。” 趙顏裏抿唇,內心既不服氣,又覺慌亂:“我不知道今晚會出這麽大的事,我沒想到……就算我告訴你今晚有大新聞,你們又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