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臉當著江蘅的麵套上半開手套,笑眯眯說道:“玩了好幾年。一支槍就是一個小美人,又颯又美,玩起來特別刺激。”  言語有點曖昧,但表情認真而狂熱,顯然他是個槍支狂熱愛好者。  江蘅的目光掃過小白臉厚厚一層黃繭的指腹,背靠椅座懶洋洋的回:“是很精美。”  小白臉高興的點頭:“我叫樓吉,你叫什麽?”  江蘅不答反問:“你是哪個場下?”  樓吉抬頭看牆上的電子鍾,回答道:“11點鍾,東麓靶場。你呢?”  “10點,也是東麓靶場。”江蘅扯起唇角:“挺巧。”  樓吉眯起眼,搖頭用遺憾的口氣說道:“不太巧啊。相差一小時,湊不到一個場。你結束剛好就我上,不巧啊。”  “還是挺巧。”江蘅隨口回應,倒沒說他其實連上兩場,即1012點這兩個小時,地點都是東麓靶場。  樓吉笑了笑,似乎失去了對話的興趣。  江蘅裝備整理完畢,褲袋裏的手機響起,他走到靠牆的角落接電話:“想我了?”  “有空的時候會盡量想你的――我發的東麓靶場地形圖你收到沒?”  想膩歪一番結果被敷衍過去的江蘅有些意興闌珊:“收到了。”  “儲存卡裏寫著蓮塘縣東麓靶場,我猜可能是還沒被開發成自由靶場之前的地形圖,你收到後再下載一張現在的地形圖作對比,務必盡快找到東麓靶場102室。”李瓚簡單描述他目前掌握到的消息,然後說道:“坑水火車站已經被找到,所有失槍全被銷毀,這撥人下個目標很可能就是東麓靶場102室,隻是不知道102室裏藏了什麽東西。”  江蘅:“也許是揭露失槍案的內鬼,也可能是揭露主謀的相關證據。”  李瓚挑眉:“不無可能。”  江蘅失笑:“我隨口說說而已。”  此時正好到了10點鍾,室外靶場開放,江蘅低聲交代行程,同李瓚說道:“我進去了。”  分局裏的李瓚應了聲,聽著掛斷電話後發出的嘟嘟聲響,發愣一瞬,隨即放下話筒,根據王搜索得來的信息出發去找羅正浩。第112章   塘山靶場一共三個室外靶場, 其中東麓靶場因為曾經是武裝部駐紮過的靶場,又有失槍重案作為噱頭,因此最負盛名。  靶場四周圍被鐵網圈起來, 入口處有工作人員和監控攝像, 槍支就在入口處替換。  工作人員抬頭打量著江蘅:“射擊證、持槍證、會員卡等相關資料帶了嗎?”  江蘅:“持槍證?”國內隻有從事特殊行業的人才有資格考取持槍證,他們這種玩樂性質的俱樂部居然也要求持槍證?  工作人員頓了頓, 說道:“國外持槍證也可以, 如果沒有,那就提供玩戶外射擊運動的相關證明。如果為您造成困擾我很抱歉, 但我們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江蘅沒再多話, 拿出射擊證、會員卡以及相關的戶外射擊運動證明, 他是有持槍證,隻沒想拿出來用。  工作人員掃描並證實證件可用, 轉身取出一把警用手槍和一把ak47步槍, 手槍給了20發子彈、兩個彈匣,步槍給了8發。  江蘅接過步槍背到肩膀上,左手握住手槍, 熟練的開始裝子彈、彈匣以及上膛, 然後舉起手臂對準室外靶場的鐵網,手感和對焦都還可以, 他笑了笑:“你們這靶場挺厲害, 居然能搞到警用槍支。”  工作人員被他一係列操作弄得心驚膽戰, 就怕他擦槍走火,他們靶場裏有不少愛玩槍支的客人,有些玩了四五年就覺得馴服了槍械這種危險武器, 對待槍械的態度變得敷衍輕率,這種人最後會被手裏的槍教做人。  “先生, 請小心使用槍支,避免走火誤傷自己的情況發生。”  江蘅擺擺手,示意工作人員打開鐵網,跨步進了靶場。  他在靶場裏閑庭信步,外頭的工作人員好一陣無語,搖頭心想但願別出什麽意外才好。  剛轉頭回工作室就見眼前突然出現個小白臉,小白臉笑眯眯還挺平易近人,工作人員嚇了一跳:“你是誰?”  小白臉奉上持槍證、射擊證和會員卡,笑嗬嗬說道:“我是這場的玩家。”  “東麓靶場人數滿了,剛才最後一個已經進去――你是不是搞錯了?”工作人員記得剛才的江蘅就是靶場最後一個,怎麽還突然躥出一個來?  樓吉:“你再查一查。”  工作人員狐疑的看著樓吉,接過他的會員卡查詢,一輸入還真跳出這場室外射擊的記錄:“行吧,本來你是吃到了,門一關上就不會再開,不過看你也就遲到幾分鍾,破例讓你進去。”他遞給樓吉一個藍色小塑料卡說:“東麓靶場d5區,千萬別走錯了。誤入其他射擊區受傷,是你要負全責,我們靶場不負責的。”  樓吉點頭:“我知道。”  工作人員給了他配套的槍支,開鐵門讓他進去,一關鐵門他立刻回頭看,等了一會沒人到場才放心的踱步進自己的工作室。  打開報紙瀏覽了左上一頁,忽然覺得有哪裏奇怪,視線離開報紙,落在散發亮光的電腦屏幕上,屏幕還是剛才那位客人的記錄,工作人員皺眉盯著記錄,總覺得哪裏很奇怪。  他看了好半晌,突然就知道哪裏奇怪了!  這個客人的上一次射擊記錄赫然是兩年前!哪有人時隔兩年才再次玩射擊?真是奇怪。  東麓靶場利用原有的地形挖空山脈中間,建成一個偌大的山穀,山穀被劃分成5個區,每個區在每個時間段隻允許一個射擊愛好者進入,這樣就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意外的發生。  江蘅對比手機裏保存的三張地形圖,分別是2002年、2010年和現在的東麓靶場的地形圖,合成後用畫筆圈出目標位置。  從16年前的地形圖來看,蓮塘縣東麓靶場102室是曾經的保衛科,庭院外長滿雜草  江蘅駐足,前方是半人高的雜草,雜草之後是一排磚房,其中幾間磚房的牆壁倒塌,磚石和土塊裏迸出一叢又一叢的雜草。  撥開茂密的雜草,江蘅來到102室的門口,門被鎖住了,他一槍崩開生鏽的鎖頭,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室內烏黑一片,還有著一股發酸的黴味。  江蘅舉起手機照明,在左手邊的牆壁上看到電燈開關,按下開關,室內正中央一個電燈泡噝噝響了聲,閃爍兩下便照亮不大的空間。  室內灰塵和蛛絲作伴,牆壁爬滿黑色的青苔,地麵縫隙裏全是慌不擇路奔跑的蟑螂和鼠婦,老鼠在角落的木櫃裏吱吱尖叫,就場景而言不去拍鬼片是浪費資源了。  保衛科裝潢簡單,一眼攬進全景,翻倒的木櫃、桌子和椅子,還有掀翻在地幾乎與地磚合二為一的菜盤、飯碗,繞過一根漆黑的、尚能看出形狀的筷子,江蘅驚覺這裏的不尋常。  他在原地思索片刻,轉身開始繞著牆壁尋找,到了木櫃倒下正對的那麵牆,果然看到被黑色苔蘚填充的彈孔,大約十幾個彈孔。  不止牆壁,木櫃、地麵都出現了彈孔!  ――保衛科曾發生槍襲事件?!  失槍案發生的一年後,東麓靶場因武裝部遷移而被迫廢除,之後直到2010年改造成民用射擊場但無論是在靶場被廢除之後或改建成射擊場,保衛科都應該無人入駐,那就說明保衛科的槍襲事件是在失槍案發生後到被迫廢除的這段時間裏。  這段時間裏,102室是武裝部保衛科,軍人駐紮重地,居然有人公然闖入武裝區域槍襲軍方?!第113章   偷竊槍支還可說是鋌而走險牟利, 槍襲武裝部和軍方又是為什麽?真就純粹是為了挑釁政府?但是這事為什麽沒有被報道?  江蘅現在滿腹得不到解答的疑惑,法治社會裏也曾出現數起震驚全國的殺警犯罪重案,凶手的目的是為了挑釁公安機關、發泄對行政和司法機關的不滿, 通常恨不得廣而告之、最好轟動全國。  所以沒道理出了武裝靶場保衛科重案後卻找不到一丁半點的報道, 除非策劃槍襲事件的主謀的目的不是挑釁,而是威脅?  不管是挑釁還是威脅, 幕後主謀的膽量都非同尋常。  江蘅的舌頭壓著上顎, 抬起左腳、腳尖踩住木櫃,哢擦聲響, 外表陳舊、內裏腐爛的木櫃稍一用力就能踩爛。  他收回腳, 打量著木櫃。  木櫃櫃腳貼牆佇立, 在打鬥中被推翻當成擋子彈的盾牌,櫃子頭頂恰好杵住另一麵牆, 與牆角形成僅容一人藏身的三角空地。  三角空地牆根處有一個老鼠洞, 一塊灰黑色破布自老鼠洞裏蜿蜒至地麵,如不是江蘅眼睛利,他恐怕也發現不了這破布。  老鼠築巢不會把人類生產出來遮寒避體的破布叼回老鼠洞, 很顯然有人在洞裏藏了東西。  江蘅踢開木櫃, 用槍托鑿開老鼠洞,拽住破布慢慢將藏在洞裏的東西拖出來, 啪嗒一聲, 一塊充滿時代感的黑色錄像帶掉出來。  錄像帶?  江蘅剛撿起錄像帶, 後腦勺就被一黑黝黝的槍口頂住,他想回頭,槍口立刻下壓, 持槍人說:“別動呀。別害怕――你把你手裏的錄像帶給我,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你不是11點那場的嗎?”  來人一聽就知道他被認出來了, 不過他反正也沒認為自己能瞞過江蘅,他說:“我怕有人提前一步搶走我的東西,你看,幸好我提前一步,不然東西就丟了。”  江蘅翻過錄像帶看了看,極度做作的說:“沒署名字呀!怎麽能說是你的呢?”  “”樓吉:“行行好,別學我說話,你的腔調太惡心了。”  能惡心到敵人就是勝利。江蘅如是想著,手裏仍翻來覆去把玩錄像帶,沒把後腦勺那把槍當回事、更無視樓吉要錄像帶的要求,以閑話家常的姿態說:“你是哪方的人?”  樓吉不回答。  江蘅:“好吧,我換個問題,錄像帶裏有什麽?”他一邊說一邊快速串聯出所有的線索,從703黑槍重案開始,條縷分析的剖開每條線索、每個碎片化的信息,在浩瀚的信息海洋裏捕捉至關重要的、剔除無用的信息,再一一串成完整的線索。  “或者說,錄像帶裏有什麽是你必須要銷毀的東西?是當年703黑槍重案主犯人員的相關線索,還是膽大妄為槍襲武裝部保衛科的證據?”頓了頓,江蘅拍著錄像帶說:“應該是前者,與黑槍重案相關。失竊的槍支已經銷毀,證物沒了,那就剩下最直接的證據――槍支失竊當日武裝部所有被刪除的監控錄像。”  “你們這麽在意16年前的懸案,步步緊逼,有條不紊地銷毀所有相關證據,隻能說明一點,策劃盜竊三百支槍械的幕後主謀的身份不能曝光。曝光所帶來的後果,你們都承擔不起。”  “從金三角遠行而來的你們所效忠的那一位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和策劃703黑槍重案的幕後主謀是什麽關係?”江蘅手一停,錄像帶牢牢握在掌心:“所以接下來是你親自告訴我,還是我繼續猜測下去?嗯?”  車開了將近三個小時才到目的地,李瓚找個地方停了車,頂著烈日在人行道尋找羅正浩。  羅正浩是蓮塘縣人,出獄後回到已並入粵江市的塘山新區租房住,找了輛電三輪做成移動街邊攤營生。  綠燈亮了,兩邊汽車停下,行人過了馬路,李瓚隨人潮前進,遠遠能看見前麵的學校,學校外麵那條人行道整齊停擺著十幾輛電三輪街邊攤。  李瓚停在報亭旁邊一輛炒麵電三輪街邊攤前,坐在車頭的精瘦的中年人跳下來問:“吃什麽?麵、粉、飯都有,價格在牌子上寫了,上麵還有其他配料,價目清晰。”  中年人下意識挺直腰杆但眼睛卻時常向下瞥,不太敢直視他人的眼睛,說話和行動間還有些像是監獄裏養出來的慣性動作。他的手肘有點兒歪,像斷過沒正規正骨、骨頭長歪了,手背青筋暴出,拿鏟子時倒是看得出力氣,眼角處有一塊傷疤,險些擦進了眼睛,能想象得出這傷的凶險。  頭發很短,大半都白了。  “一份炒粉,多打個雞蛋。不放薑蔥蒜香菜。”  聞言,羅正浩抬頭匆匆掃了眼李瓚,瞳孔登時緊縮了一下,迅速低頭,熱油、拿飯盒,低聲說:“七塊。”之後沒再開口,不像其他小販會試著跟顧客侃大山。  李瓚:“這兒生意好做嗎?”  “還行。”  “城管不管?”  “管。”  一問一答,惜字如金。  李瓚點點頭,也沒耐心寒暄了,直截了當:“羅正浩,我是來找你的。”  羅正浩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我什麽都不知道。”  李瓚謔了聲,“行啊,一點驚訝都沒有。什麽時候看出我是警察了?”  羅正浩沒回話,而李瓚很快也猜到了,沒人比羅正浩更熟悉警察,因為他有大半輩子都在和警察打交道,雖然多數時候是獄警,而他從前還是個軍人,多少都有點共通的地方,能一眼看出他是警察也沒什麽奇怪。  李瓚敲著掌心:“我想你也知道我找你的目的,為了16年前那批失竊的槍械”他壓低了聲音,湊前詢問:“你是不是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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