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輕狂,傻逼一個。” 嘴上那麽說,心裏卻沒後悔過年少時脫離家族到處流浪的那段時光,江蘅這人別看現在意戀萌四9費,再往回倒個十年,比誰都反骨叛逆。 李瓚眯著眼,鼻腔哼哼兩句,把臉枕在手臂上,攤開來享受江蘅的事後服務,放任自己和男人在床上廝磨著度過美好的早晨,直到七點半才爬起來,到浴室衝個澡順便換身幹淨衣服,出門上班時吩咐江蘅:“床單你收拾?” 江蘅正在套上衣,聞言沒意見的接受了。 李瓚便打著哈欠去上班,依舊埋著拖拖遝遝的腳步懶洋洋上班,遇見附近居民打招呼偶爾給個反應,在路邊攤簡單買了份豆漿油條,再向前幾步拐進便利店,手指敲著玻璃櫃麵還沒開口,店主已經熟門熟路轉身去拿煙:“還是軟白沙?” “抽多少年了還是這牌子?要不換一個、換這種……利群,不然紅金龍,最近光進這兩種貨了,抽起來真夠帶勁!” 李瓚抬起眼皮,懶洋洋的說:“哪來的錢抽名牌煙?你請我啊。” 店主:“請一根要不要?” “免了。”李瓚拿起煙在指尖把玩,垂眸看了一會兒,把煙推了回去:“今天不買煙,換這個。”他隨手拿出旁邊一鐵盒子,盒子上寫潤喉糖三個大字,旁邊是其他不重要的小字。 店主愣了下,他可再清楚不過李瓚是個老煙槍,昨天沒來買煙,今天不僅不買煙、居然還換成潤喉糖?!他驚疑未定的收回軟白沙,看了眼潤喉糖說道:“9塊。你戒煙了?” 李瓚付錢:“很明顯?” “煙換成糖,十有八九是戒煙。你以前也試過戒煙,挺多次,這回挺堅決……”店主接過李瓚的十塊錢紙幣,找給他一塊錢硬幣:“下回手機支付,我零錢儲存不多。你是談戀愛了吧,肯定談戀愛了。” 店主語氣篤定:“這咽喉糖比煙貴近一倍,能讓你戒煙還多花一倍錢買沒點屁用的咽喉糖,除了戀愛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軟白沙是名牌煙,但種類繁多,貴的一包三四十,最便宜一包五塊,李瓚經常抽最便宜的那個牌子。作為老煙槍和死摳門代言人的李瓚有朝一日又花錢又戒煙,那必定是談了一場要命的戀愛! 李瓚似笑非笑的睨著店主,哼笑了聲,拆開潤喉糖包裝,往嘴裏扔了一顆,順勢兩隻夾住衣領掀開讓店主看斑駁點點的脖子:“看見沒?一隻小野豹子,他讓我乖點。” 說完曖昧的笑了笑,揮揮手轉身走了。 留下店主發愣了一會,咂摸半晌猛然拍大腿:“這是找了隻母老虎啊!”他回想李瓚被咬得滿是痕跡的脖子,不由搖頭嘖歎:“太野了吧,李隊駕馭得住?” 事實是不僅駕馭得住,他還騎過。很得勁。 李瓚甩著老胳膊老腿晃悠進刑偵辦,沒進辦公室,而是在外麵拉張椅子坐下來,像個日暮殘年的老人,動作神態都盡量放到最慢。 雖然以前沒案子時,李隊也跟個懶漢似的,但現在這副模樣壓根就是慢2倍速了吧! 陳婕捏著下巴沉思,季成嶺一文件夾拍過來:“盯著李隊發什麽呆?” “你不懂。”陳婕狐疑的盯視李瓚:“我感覺老大有點不對,具體哪裏不對暫時說不出來,但我直覺就是不太對。你能懂我說什麽嗎?” “不懂,沒興趣懂。” “你一定會錯過挖掘秘密的機會。” “你嘴裏的秘密對身為直男的我來說,實屬挑戰。” 陳婕‘嘁’了聲,接過季成嶺的文件翻開來看,腳下一蹬,椅子自動滑到李瓚跟前,雙手捧上文件並說道:“老大,葛向笛被謀害一案可以結案了。你看看結案報告這麽寫能行不?” 李瓚掃了眼,按住太陽穴說:“你口述一遍。” 陳婕:“行吧――已經確認沈平沙就是殺害葛向笛的凶手,於昨日即7月8日被槍殺……手上拎著一個化妝箱,箱子裏裝著屬於石灣的新娘婚紗。沈平沙涉嫌謀殺段寧、石灣夫婦,殺人動機是為了這件婚紗。” 李瓚:“殺葛向笛的動機查清沒?” “查清了。”陳婕停頓片刻,隨即以惋惜惆悵的語氣說道:“是一個很荒唐的理由,因為沈平沙的父親曾以黑車司機謀生當了二十多年。沈平沙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大哥大姐下有小弟和兩個妹妹,家中六個小孩,逃過計劃生育但沒能逃過罰款。撫養六個小孩本來就艱難,再加上罰款和之後的上學、戶口問題……沉重的負擔幾乎壓垮沈家。” 這個家庭貧窮、子女多,父母沒有太高的文化,而沈平沙居中,不受父母關注,初中輟學,像附著在這個貧困家庭裏無聲無息生長的陰靈。 “沈平沙性格孤僻,沒朋友、不受父母疼愛,很晚才上學,學習成績不理想,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直到他初二那年,家中大姐出嫁後沒幾天,沈父勒令他輟學並強行送他去當地工廠打工。小學、初中輟學打工在當地是普遍現象,沒人覺得奇怪。” 所以沒人勸阻。 “半年後,沈平沙因為偷同廠女生的衣服被開除。之後被沈父關家裏整整一年,一年後離家,沒有再回去。” 李瓚挑眉:“你省略了什麽關鍵點?” “悖什麽都瞞不過老大您。”陳婕聳肩說道:“沈平沙穿女裝被他爸和同廠工人發現了,人多嘴雜,很快全村都知道了,到後來傳成同性戀。沈父把沈平沙當精神病關家裏一年,沈平沙因此對父親產生仇恨,多年過去依舊介懷,內心的陰影逐漸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於是,仇恨被轉嫁到同為黑車司機的中年男性身上。” 王抬頭:“葛向笛不是中年男性。” “所以才顯得沈平沙可悲可笑。”陳婕冷聲說:“他恨父親的殘酷和傷害,但也懼怕父親的權威。年初第一起作案失敗,那個死裏逃生的黑車司機其實隱瞞了一點沒說,那就是他不僅掙脫沈平沙的勒繩還毆打了他。因為被毆打,所以沈平沙想起可怕的、常年處於暴怒狀態的父親,那一瞬間伴隨仇恨升騰而起的還有更深的恐懼和陰影。” “最後,他把目標換成頂替父親工作的葛向笛。” “沈平沙留有黑車司機的聯係號碼,被葛向笛的父親載過幾次,換成葛向笛之後他就起了心思。兒子是父親延續生命的象征,殺死兒子,扼殺‘父親’的生命,是他退而求其次的報複。” 王:“有病!” 陳婕把文件推到王桌上,指著上麵的照片複印件說道:“他還可以更變態――這上麵都是他收集到的黑車司機的聯係號碼和家庭基本情況,有兒子的家庭被做了記號,如果我們還沒破案、沈平沙還會繼續殺人,而且目標不是年輕力壯的‘父親’,而是兒子。” “沈平沙提前去過海灘踩點,他工作的那家直播公司說過半個月前,公司在海灘舉辦過一次團建活動。之後他接了石灣的外派單,在婚禮前幾天去過兩次,應該就是這幾次活動讓他得以摸清當地地形,策劃殺害葛向笛。” 沈平沙殺害葛向笛的動機出於報複,報複畸形的家庭教育和企圖謀殺少年時期被親生父母迫害的黑暗過去,他深陷在過去的泥沼中,越想掙脫卻不得章法,最終走向極端。 毫無疑問沈平沙的經曆很慘、很不幸,但比起他來,無辜被害的葛向笛更不幸,失去唯一親兒的葛父、葛母更痛苦、更悲慘。 沈平沙就是個加害者、罪犯,不幸的理由再多也不能掩蓋這個事實。 陳婕寧願將憐憫之心送給街邊乞丐也不會同情沈平沙,同情罪犯是對受害者的二次傷害。 “總結就是平時多關注心理健康,有病看病,沈平沙要是早點去看心理醫生、配合治療,不至於瘋成這樣――”李瓚話鋒一轉,問道:“他企圖殺害石灣和段寧這倆人,確定隻是為了婚紗?” 季成嶺接陳婕的話:“是這理由沒錯。沈平沙電腦裏存了上千張石灣的婚紗照,臉部和手臂部位全被p成自己,有些實在p不掉,他就塗掉。更深層的原因是沈平沙嫉妒石灣和段寧,石灣和段寧都是獨生子,對於兄弟姐妹無數的沈平沙來說,他很羨慕獨生子。而且石灣和段寧都是樓二代,他們的父母本來隻是農民,幸運的趕上拆遷賠償……種種原因加起來,沈平沙就嫉妒瘋了。” 李瓚挑眉,對結論沒甚意外,基本和他猜測無差別。 他接過文件,仔細看完後簽了字,回頭上交個佟局等結案。 簽完名,筆蓋蓋回去,李瓚忽然想起什麽,起身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向安靜吃早餐的老曾:“曾叔,四門村那兩具花槽屍體的身份查出來沒?”第106章 老曾嗦著雲吞麵, 聞言咬斷、快速嚼兩口吞下後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說道:“花槽那兩具屍體是新租客,用了假身份作登記, 我在公安係統內部查詢全國範圍內的犯罪案底記錄, 查到了這兩人的真實名字。一個叫刀汶、另一個叫班鍾德,西雙版納景洪市人, 曾在雲南臨滄走私毒品被捕入獄, 關了八年左右,留下案底。” “刀汶、班鍾德?”李瓚念著死者的名字說道:“班鍾德這名字聽起來不太像中國人。” “確實, 他是中泰混血。這兩人的出生地雖然是景洪市, 但自小在金三角一帶長大, 刀汶父母是做邊水的。班鍾德的母親在金三角那一帶做發廊小姐,他父親是個毒販, 在湄公河搶劫商船時被擊斃。” 李瓚擦著手指, 扭頭盯著認真嗦麵的老曾:“全國案底記錄什麽時候全麵到查人八輩祖宗了?” 一般來說,全國犯罪案底記錄為了提高效率都是簡潔處理,哪會記錄犯罪嫌疑人的家庭?而這兩名死者的詳細資料估摸都存在雲南省地方市級公安係統內部, 要想調出來除非請地方內部人員幫忙。 就一個晚上的時間, 老曾能聯係到雲南臨滄公安內部人員並調出相關案底記錄再電郵一份文件過來,那這效率真是高到令人自慚形穢。 老曾避開李瓚的視線, 囫圇著喝光湯汁, 抽出紙巾一邊擦嘴一邊說:“佟局親自出麵聯係雲南那邊的公安係統, 你說效率能不高嗎?兩個案底在身的人,跨省死在粵江市一出租屋裏,還是被新型手槍槍殺而亡。身份不簡單, 死得又離奇,涉及金三角那一塊, 你說佟局能不急?” 李瓚挑眉:“你們知道了?” “知道什麽?”老曾投來詫異的目光,一對上李瓚那裝無辜的表情立刻瞠大眼睛,抖著手指失聲道:“你、你早就認出殺害這兩人的手槍是新式手槍?!你還瞞著我和北田區的人硬把屍體拉回東城區!!” 李瓚單手掐住腰,不著痕跡的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說:“我隻是有點好奇。” “收回你的好奇心,否則佟局會親自來伺候你的小腦袋瓜。”老曾說:“新洲市局聽到消息,已經決定接手這案子。晚點人就到了,屍體和相關記錄都會帶走,李瓚你少說瞎話――沈平沙這案子已經結了,剩下的槍殺案轉交市局。” 他說市局的態度很堅決,顯然這事兒沒得回旋餘地,由不得李瓚任性插手。 李瓚懨懨地擺手說道:“我就問問,真沒想摻和。” 早在得知新式手槍型號那一刻,李瓚就猜這案件落到他手裏的幾率不超過百分之十,今早再聽老曾提起兩名死者的身份,他更清楚自己沒那資格插手這樁命案。 如他所料,市局接管。 半闔著眼眸發怔片刻,李瓚突如其來詢問:“有沒有發現殺害沈平沙的嫌疑人?” 老曾:“沒有。” 李瓚:“沈平沙被害的時間點應該是城中村人流量最大的時候,那邊是居民區,就沒監控?沒人看到或聽到聲響?” 老曾:“沈平沙被害的地點正好是個被圈出來的小型垃圾站,隻有路口裝了監控,平時幾乎沒人願意靠近,哪怕是繞遠路也不想從那兒走,所以沒有目擊證人,也沒人聽到聲響,因為附近的超市同時段播放吸引客流的廣播。我們排查了十幾個監控,均無發現。” 李瓚:“鬧市區裏隨手殺了人,還能避開人群和監控,是個專業的。” 陳婕:“什麽專業?” 李瓚:“殺人滅口。” 陳婕愣了下:“滅什麽口?沈平沙知道這人什麽秘密?” 李瓚起身,刹那間自腰部傳來的酸爽滋味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忍住撐腰的衝動,渾身僵硬的邁開步伐回辦公室,順道回陳婕的疑問:“誰知道。說不定是看見了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陳婕撐著下巴專注看李瓚的腰臀處,目光下移,審視他機械僵直的兩條腿:“老大這走路姿勢怎麽跟扯腚似的蛋疼?” 季成嶺無言以對,這女人嘴裏不是男人的腚就是蛋,不知‘羞恥’與‘矜持’四字怎麽寫,是個變種的新時代女性代表,合該離職近兩天了還是掃黃隊一把手。 陳婕環顧刑偵辦一圈,觸及她視線的男同胞們不約而同撇開目光,縮著肩膀像隻瑟瑟發抖的小鵪鶉。陳婕搖頭歎氣表示遺憾,泱泱刑偵辦、廣大男同胞們,竟無一人有她百分之一的敏銳! 她擰緊眉毛嚴肅思索,老大那樣,分明有鬼! 王表情迷茫的抬頭,看向旁邊位置笑得很淫蕩的陳婕,默默起身,敲開李瓚的辦公室,進去後在李瓚的詢問下說道:“上回王新雨連環凶殺案件裏,受害者之一的章熙在撞橋時,行車記錄儀錄到她當時還和不知名人士通訊。我恢複了通訊,你聽聽。” 恢複通訊信號耗費王鐺鐺些許時間,之後他忙於整理積累的檔案而忘記告訴李瓚,還是剛才聽到老曾提到了‘雲南臨滄’才讓他想起這事。 李瓚聽完錄音:“除了你,技偵那邊還有誰能徹底恢複這段音頻?” 王搖頭:“除了我,沒人。” 他平靜而自信的述說事實,因為王確實有這個資本。比起刑偵,他本來就更適合當個幕後技術流。 李瓚:“音頻留我這兒……就一份?” “我沒備份。你想要就拿去吧。”說完,王覺得沒什麽需要交代的,於是他說:“李隊,我出去了。” 李瓚:“嗯?啊,去吧。” 目送王出門,李瓚把玩著錄音筆,再次點開來反複聽,幾遍後,選擇刪除。 音頻的存在徹底佐證了李瓚曾經產生過的懷疑,是!他懷疑過章熙的綁架和自殺行為。一旦剝開當時混亂突發的狀況,單獨剖析章熙的行動就會發現異常。 章熙埋伏在會所等待伏擊胡高飛、綁架胡高飛,途中超速行駛卻能避開繁忙時間段裏的車流,‘正好’被警方攔截在粵江大橋以及之後一係列行為,像是精心修改過的劇本,被擁有超高演技的主演演得跌宕起伏、精彩紛呈。 尤其最後一幕,歇斯底裏的受害者求助於正義的人民警察,寄希望於英雄身上――當被絕望和死亡籠罩的陰霾逐漸褪去,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發現這場戲有多突兀。 李瓚那時忙於破案而強行忽略一股自心底萌生的違和感,現在終於得以肯定――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戲目! 章熙不是主演,他李瓚才是! 他被當成跳梁小醜,放置於他人搭建的舞台、被操控著導演他人編排的劇本,而總導演、總編劇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劇本結局未知,他不知會被導向何方。 不知結局,參演過的演員以死亡謝幕,他揣度不出幕後主使者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