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一個兩個想戒煙了。”  “人到中年多保養, 不然退休後一堆毛病找上門。”廖隊說:“我聽說又是李瓚發現的花槽雙屍?他怎麽到哪都能挖到別人幹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碰到的案子?前幾回鬧那麽大, 省廳那邊都記住他名字了。你說這次會扯出什麽來?槍殺……嘖,普通人可不會被槍殺。”  中國是全球槍支管禁最嚴的國家, 除警察之外大部分普通人一輩子沒摸過槍, 普通槍殺案幾乎不可能在中國內地發生。  碰過槍或被槍殺的人, 多少犯了中國刑法最重的幾條罪。  老曾:“市局可能會插手。”頓了頓,他搖搖頭說:“如果隻是灰色地帶尋釁挑事倒還好。”  廖隊沒回話,他也希望事情別太複雜。  c1102室, 彈道測試軌跡在室內清晰可見,痕檢正在記錄數據, 江蘅順著彈道來到臥室窗邊,拉開烏黑色的窗簾,伸出手指抹了把窗框。  厚厚一層灰塵被抹去,露出底下幹涸的、呈噴射狀的血跡。窗框、白牆和窗簾都沾有血跡,江蘅在腦海裏模擬出當時的情景:門沒有被破開的痕跡,兩名死者和凶手認識,但他們沒想到會被槍殺,其中一個死在了客廳,另外一個逃到臥室裏想跳窗逃出去,可惜慢了一步。  “嘭。”子彈從後腦勺射入、貫穿頭顱,自眉心出來,血液四濺,子彈破血而出,射進了……“窗縫裏。”  江蘅推開窗戶,露出窗縫和窗框中間一個黑色的、小拇指大小的洞,他從臥室裏翻找出一把小鑷子然後伸進小黑洞,用了點力氣,夾出洞裏的彈頭。  抬起,於明亮的燈光下觀察。  這時李瓚進來看到他手裏的鑷子和鑷子尖的彈頭,江蘅遞給他看:“這就是射殺沈平沙和花槽裏兩具屍體的彈頭,目測是9毫米子彈頭。”  “使用9毫米子彈頭的槍支種類挺多,我看看彈頭。”李瓚接過鑷子仔細觀察彈頭,忽地眉頭皺起,神色變得很嚴肅:“彈頭頂部開了孔?但鉛芯沒有外露……外殼沒有刻槽、也沒有裂紋,不是達姆彈。”  所謂達姆彈即彈頭尖端的鉛芯沒有被包裹,或者彈頭外殼刻槽、有裂紋的子彈,不具備強大的貫穿力但是彈頭進入人體後容易變形從而造成極高淺層殺傷力,俗稱為‘□□’。  因殺傷力巨大過於反人類而在海牙公約裏被禁用於戰爭。  他們手中這枚彈頭頂部開孔,李瓚本以為是彈頭尖端鉛芯裸露的新種達姆彈,但仔細一看,鉛芯並未裸露在外,應該不是達姆彈。  江蘅若有所思:“它不是達姆彈,但是擁有達姆彈射中人體後膨脹開花的殺傷力,同時具備良好的貫穿效果。李瓚,它是經過改進的新種子彈,而且不受國際公約約束,它可以被大量運用在戰場上而不必受國際譴責。”  判定達姆彈的標準即外露鉛芯、彈頭刻槽和裂紋,而這枚子彈彈頭開孔卻沒有達姆彈的基本外觀特征,所以即使它威力比達姆彈還恐怖但仍不屬於達姆彈、不受公約約束。  研發出這種子彈的人到底什麽居心可想而知。  李瓚:“為了戰爭?”  江蘅:“也可能是無恥,或者隻是單純撈錢。”  李瓚:“嗯?”  江蘅拿出手機進入軍事網並輸入關鍵字,之後跳出相關網頁。  他說道:“xm153特種彈,m18手槍專用子彈,今年3月份在美軍方對外公布全軍將全部替換成這種新型手槍。m18手槍由軍火公司生產,有錢和門路就能采購,經常在戰爭頻發地□□。”  李瓚:“公然無恥是他國特點了。不過這種新型手槍能在國內出現,說明有什麽人混了進來吧。對方的目的會是什麽?連殺兩人難道是滅口?”  粵江市位於廣東近海,最棘手的犯罪問題就是來自於廣西的走私和雲南金三角的販毒,不容易挑起內亂,不應該出現軍火的影子才對。第102章   李瓚一邊把彈頭裝進物證袋一邊環顧臥室, 室內擺設簡單,沒有多餘的東西,一看就知沒有打算久住的意思。  江蘅拉開衣櫃, 櫃子裏僅有兩三件換洗用的衣服和一個小行李箱, 拉出來打開看,幾件衣服、錢包、一捆嶄新的紅頭鈔票, 一張往來西雙版納和粵江市的機票和幾張揉成團的巴士車票。  錢包裏含有一遝假身份證和銀行卡, 車票被用過,標注地點的位置被剪掉, 顯然死者有意隱藏蹤跡。  “身份證應該都是假的, 銀行卡可以查一下。車票地點模糊了, 但機票地點是西雙版納,那裏是雲南邊境區, 靠近金三角。”江蘅說:“他們可能來自金三角。”  “不是可能, 而是肯定來自金三角。”李瓚掀開幾件團在一起的衣服,裏麵包裹著兩支黑色手槍和一小袋透明冰毒塊:“我看這純度挺高。他們到粵江市來是什麽目的?難道和林朝期毒品案有聯係?但是‘鱷魚’供給是金新月那邊,出於謹慎一般不會同時和兩大毒品原產地聯係。”  江蘅:“跟‘鱷魚’沒聯係, 跟林朝期有關係。”  李瓚:“你知道多少?”  江蘅捏著錢包, 神色隱藏在黑暗中有點看不清:“六年前林朝期在實驗室裏製出來的那批高純度冰毒,後來從金三角流出同等純度的冰毒, 有一個人靠這批高純度冰毒迅速在金三角站穩腳跟, 至現在發展成當地一個頗大的販毒勢力, 甚至――”  “什麽?”  “他在組建自己的軍隊。”江蘅低頭看向李瓚:“是軍隊,不是販毒團夥。”  李瓚眉心一跳,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問:“他是誰?”  江蘅:“一個中國人。”他聳肩笑了笑說:“我不知道他名字, 當地人稱呼他是繼承坤沙意誌的新將軍,其他競爭對手和緬、泰、老軍方稱呼他昆山。他的臉、名字等真實信息很少流出去。”  坤沙是金三角著名毒販, 曾是緬甸軍閥、中國國民黨軍閥,後建立大型武裝軍隊並組建撣邦軍隊,成立撣邦革命政府宣布獨立但失敗,於07年病逝。  坤沙是世界知名毒梟,各地政府首腦恨透了他,80年代他美近六成毒品就是在坤沙控製的地區內提煉、傾銷,而撣族當地人十分尊敬和崇拜坤沙。  如今這神秘的新一代首領竟能被視為繼承坤沙意誌的新將軍,足以說明他是個很可怕的敵人。  李瓚眉頭緊皺:“你讓老段去金三角查點東西,就是搜查昆山的信息?”  江蘅收起笑容,垂眸翻找錢包裏的東西:“他和害死江荇的那批毒品有關,我不會放過這條最靠近凶手的線索。”  聞言,李瓚心裏一緊,接著又鬆了鬆,猶豫了一下,他伸手握住江蘅的手腕,帶了些許安撫意味。  江蘅唇角微抿,弧度上揚。忽然按到錢包內部薄薄一層布料裏有點凸起,他說道:“裏麵有東西。”  李瓚遞過去一把小刀,江蘅接過後劃開,裏麵是一枚超微型大容量存儲卡。  “給你。”江蘅遞給李瓚。  李瓚:“你不私藏?”  江蘅湊過去,看了眼門的方向,確定外麵的人看不到他們這邊的互動,便在李瓚的耳朵和發尾之間落下輕吻:“當著刑警的麵知法犯法,我不是讓你為難麽?”  李瓚縮了下肩膀:“癢。”  江蘅吹了口氣,居然看到李瓚的耳邊抖了抖,雖然幅度小得不仔細盯著就會忽略,但耳朵真的會發抖!  這是李瓚的敏感區域。江蘅笑得一臉正直,內心很‘紳士’。  李瓚狐疑地掃了眼江蘅,沒發覺異常便以為是自己想岔了。  “李隊,北田區分局的人過來了。花槽雙屍已經運回東城區,要不打個電話讓他們載到北田區去?”  “我打個電――”李瓚頓住,想了下便說道:“老曾在哪?算了,我去和他們交涉。你先去回一聲。”  外頭的刑警說道:“那成。”  李瓚伸長脖子看外頭的情況,拉著江蘅就開始走:“我們先回東城區,讓法醫辦那邊的鍾學儒他們先進行屍檢。”他把重要物證都藏自己口袋裏了,儼然是想插手的樣子。  江蘅:“北田分局肯讓你這麽胡來?”  李瓚:“先斬後奏懂不懂?”他探頭看情況,然後背著正在聊天交接案情的老曾和廖隊就一溜煙的跑了。  跑到樓下,甩上車門,李瓚這才慢悠悠的撥通老曾的電話號碼:“喂?曾叔――”  “別喊這麽親切,我頭痛!”一聽‘曾叔’這稱呼,老曾條件反射就開始拒絕:“直說,你想幹嘛?”  “您幫忙拖一下廖隊,就說我們東城區分局願意幫他們北田區分擔辛勞,到時候案件有進展,我們這邊都會毫不保留的提供,保證不搶功、不爭先,事事低調隻出力不出頭!”  話說得跟說相聲一樣好聽,問題警察局就那麽小一個,一個市裏的刑偵隊基本都是同一個省、同一個學校出來的,參加省廳會議說不定還能碰到來自不同市但曾在同一老刑警手底下幹活兒的師兄弟。  就這關係!就這關係……再他媽低調也沒秘密可言!  老曾:“李瓚你別胡來,你搶人北田區的案件是越區管事,這過分了啊。”  李瓚:“是老廖接的這案吧。回頭讓佟局和他們區喝個早晚茶,桌上聊聊兩區攜手合作、互相交流帶動新學員不就好了?啊,就行了吧這樣,您跟老廖聊聊,我相信您的外交能力,明天請你喝早茶。嘖!車上高速了,g?信號不好,那掛了啊。”  老曾:“李瓚我去你――嗶!”  掛了。李瓚扔了手機,手指尖捏著那枚超微型儲存卡觀察:“你說殺那兩人的凶手會不會是為了這枚儲存卡?”  江蘅:“也許。”  李瓚哼笑了聲,但聽江蘅說:“我踩油門加速,你坐穩。”  話音落沒多久,汽車便如遊龍入水飛快地穿梭於車流如織的高速車道上,減少將近半小時的車程到達東城區分局。  與此同時,去沈平沙的出租屋和公司調查的陳婕和季成嶺正巧停車,拉開車門看到大門口台階上的江蘅和李瓚便快步過去。  “李隊,江先生。”季成嶺先開口,然後揚了揚手裏的錄音筆和文件夾說道:“已調查清楚沈平沙的籍貫、原生家庭還有他放在出租屋裏的黑車司機聯係號碼,陳婕把他電腦拿過來了。之後聯係沈平沙的家人,讓他們過來一趟,另外沈平沙的家裏藏有很多女裝、假發,我們把假發、包括疑似殺害葛向笛當日的著裝都帶過來做檢測。”  李瓚點頭:“去吧。”  陳婕跟在季成嶺身旁,跳兩級台階問:“老大,沈平沙真被殺了?”  李瓚:“槍殺。”  陳婕:“槍……幸好不是在咱東城區犯案,這事兒一聽就不好處理。”她拍著胸口慶幸。  江蘅聞言看向李瓚,後者雙手插兜麵不改色的點頭:“確實不好處理。”  陳婕哈哈嘲笑老大也有怕事的一天真是太難得,嘰嘰喳喳說了一通就跟要去法醫辦的李瓚二人分道揚鑣去往痕檢辦。  江蘅:“看來你下屬們對你的認知還不夠準確。”  李瓚心平氣和:“還有機會的。”  兩人踱步到了法醫辦,兩具屍體和沈平沙的屍體都已經被拉進解剖室正在進行屍檢,需要耗費不少時間。李瓚便決定到沈平沙屍檢那處看看,好巧不巧碰到剛屍檢結束的老法醫出來泡麵吃飯。  老法醫一看見李瓚就條件反射的做了個護食的動作,李瓚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對江蘅說:“幹他們這行屍體看多了容易心理變態,患有輕微被害妄想症,症狀出現被搶劫臆想但不限於此。”  江蘅:“不用多解釋,我都懂。”  他一開口,老法醫這才注意到江蘅:“一表人才啊,你朋友?”  李瓚:“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  老法醫:“喲,你也能交到像個人的朋友?”  李瓚:“偶爾也能。”  老法醫心滿意足的吃泡麵,吃了兩口頓覺剛才的對話有些不對,他抬頭瞪了眼李瓚:“有你這麽內涵長輩?”  李瓚聞了聞老法醫的泡麵:“番茄味?”  老法醫麵癱臉死魚眼:“泡椒。”他知道李瓚吃不了辣。  李瓚:“幹嘛這麽護食?”他拉來兩把椅子,一把給江蘅,然後問他:“吃泡椒味的泡麵嗎?”  老法醫瞪眼,江蘅坐下來:“不用。”  老法醫:“比你懂事多了。”  “嘁。”李瓚不屑。  江蘅望著兩人你來我往熟稔的對話,倒覺得這樣的李瓚很有趣。  老法醫:“都是來問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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