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格局,左邊應該是三居室,右邊兩間都是兩居室。右一的門刷過新漆,貼了大紅色的對聯,正門中間貼著‘幀,門邊是碎禮花和鞭炮。  對比之下,右二房間的門格外樸素,沒有任何裝飾。  夜店老板敲開左一的房門,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來開門。  他先認出夜店老板,再打量後麵的江蘅,有頭到腳一一掃過,然後點頭說道:“進來坐。”  禿頭中年男人就是他們聯係到的老段。  老段和家人住一起,家裏兩個年輕人去上班,客廳裏一老太太正在帶孫子。老段往木沙發一坐,對妻子說:“老太婆,帶囝囝回房睡午覺。”  老段的妻子聞言帶著孫子回房,叮囑丈夫記得廚房在煲湯。  “記得、記得。”老段趕走妻子,便請江蘅和夜店老板坐下,給兩人敬了杯茶,思索片刻就直接問:“你想查哪方麵?”  江蘅握著茶杯,淡褐色的茶水微晃,抬起眼皮笑得溫良無害,吐出兩個字:“撣邦軍隊。”  哐啷。  老段手抖沒穩住,茶杯砸下來,滾燙的茶水濺到手背,他趕緊抽紙巾擦幹,盯著江蘅的目光變得驚疑未定,然而他猜不透江蘅收集撣邦軍隊信息的原因。  “目的。”  江蘅‘咦’了聲,“市場規則變了?買主必須主動提供目的?要不我幹脆告訴你我的所有個人信息,包括身家財產和銀行卡密碼,您看是否放心。”  麵對笑容和氣的江蘅,老段霎時頭皮發麻,他到過金三角的大山,見過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自然而然辯得出斯斯文文的江蘅身上也有亡命徒的血氣!  他甚至比亡命徒從容。  老段迅速判斷出江蘅的本性,知他不好惹,但也舍不得丟下豐厚的酬勞,他點了煙思索良久,猛一拍大腿:“我隻收集消息!”  江蘅:“放心,一分錢一分力,不會讓您白幹活。”  老段動了動嘴唇,最後選擇悶頭抽煙:“錢先給我一半,剩下一半,年末打到我家裏的卡。生意結束,不要再聯係我。”  江蘅:“行。”爽快地答應下來,簡單交代了準備收集的信息後,雙方陷入沉默。過了一陣,江蘅詢問:“我能用洗手間嗎?”  老段指著陽台:“那兒。”  “謝謝。”江蘅道謝,到陽台的洗手間。  陽台外麵的花槽種了兩株葉子花,鮮紅色片璀璨奪目,江蘅從洗手間出來,在陽台外麵一邊洗手一邊欣賞這兩株葉子花。  花的主人應該很愛惜它,把它養得精神奕奕,長勢昂揚鮮豔,熱烈而飽滿。它的花和葉遮住半邊陽台,也遮擋了半邊熾熱的日光,因此陽台洗手處陰涼舒服。  清風徐徐,花香自來。  “?”江蘅皺眉,扭頭盯著隨風搖曳的葉子花。  風氣帶著花香、洗衣液和清潔液的味道撲鼻而來,細細一聞,卻能聞到夾雜在香氣裏微不可察的一股惡臭味,像是屍體腐爛的臭味。  別人可能聞不出來,但江蘅聞過腐爛的屍體散發出來的惡臭味。  屍臭本該很濃烈,但這股味道很淡。  江蘅觀察陽台花槽,上前撥開掛在防護窗的葉子花,看到對麵還有兩個相連的花槽,其中一個鋪滿水泥,另外一個應該重新裝修過,填上了新土。  葉子花一撥開,惡臭味更加濃烈。  江蘅捂住鼻子,看了半晌,然後離開。  夜店老板起身:“走了。”  江蘅應了聲,兩人和老段道別。  叮。左邊的電梯打開,裏麵一對年輕男女走出來。年輕男人兩手抱著花種,年輕女人手裏提著空氣清新劑,同身邊的年輕男人抱怨:“屋裏好臭,能不能跟你爸爸說換一間屋住?不然到我那兒住。”  年輕男人說:“不行啊寶寶,老爸老媽們說這屋風水好,有利家庭和美。”  年輕女人不滿:“整天迷信。”  年輕男人趕緊哄老婆:“這屋就是太久沒人住,雖然裝修過,但是之前沒人來監工,可能是工人偷懶扔了發臭的東西。我們辛苦一點,收拾一下,種上花、噴點空氣清新劑就什麽味道都沒了。”  他們和江蘅錯身而過,互相對視了眼,年輕男人吃醋故意擋住老婆的視線,夜店老板招呼:“阿爸,快點。”  江蘅跨步進電梯,透過巴掌寬的電梯縫,那對情侶正在貼著大紅‘幀字的門前掏鑰匙。  ――是對新婚夫婦啊。第97章   窗簾拉上了, 燈也沒開,大中午的光景,客廳暗淡無光, 立式小空調兢兢業業的製冷, 室內溫度保持在22攝氏度。  李瓚盤腿躺在懶人沙發上看視頻,那懶人沙發還是江蘅淘寶買來的, 下單後被李瓚嫌棄得不行, 結果貨到當晚至現在,懶人沙發已經變成李瓚的專屬位置。  江蘅把鑰匙放在鞋櫃上, 換了鞋, 往裏頭走, 然後硬擠進懶人沙發,手臂橫在李瓚身後湊過去看視頻:“看什麽?”  李瓚挪了挪屁股, 讓出一點點位置給江蘅:“視頻。”  視頻正播放到新郎向新娘告白宣誓的一幕, 煽情的音樂循環播放,主持人明顯背過稿子,情緒越來越飽滿激昂, 成功把新郎新娘以及雙方父母說哭了。  江蘅沉吟片刻, 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李瓚眼睛沒從屏幕上挪開,漫不經心的問:“你又知道什麽?”  江蘅發表疑問:“你有沒有穿過西裝?”  李瓚:“穿過。以前查案混進一個晚宴, 沒穿西服不準進, 臨時租了一套, 勒得我差點背過氣。”  江蘅環抱住李瓚,雙手量著李瓚的肩膀、後背、手臂和腰身,親了親他的頭發然後說道:“西服得量身定製才穿得舒服, 回頭定製一套,穿上後一起去見梁女士?梁女士很喜歡西裝紳士。”  聞言, 李瓚終於舍得把目光從視頻裏移開,轉而落到江蘅身上,打量江蘅半晌才說道:“我記得見你時的第一印象是斯文敗類,裝模作樣像個剛從宴會裏出來的紳士,和女士同行會幫她提裙擺、開車門,連分別都會吻一吻手指尖。”  江蘅:“男朋友,就算誇我隻有兩個字但也不用附帶太多修飾詞。”  李瓚睨著江蘅,輕飄飄的說:“因為我要提前堵死你得寸進尺的路啊男朋友。”  眼前的男人,在這一刻得意又驕狂,像隻耀眼奪目的孔雀。而他花枝招展的開屏隻在江蘅麵前,隻因江蘅而抖擻著漂亮的尾羽,將一腔的驕傲悉數灌入尾羽。  意識到這點的江蘅內心滾燙,下巴靠在李瓚的肩膀處,噴灑出的氣息溫熱,落在李瓚的脖子,那片赤裸而敏感的皮膚頓時浮起小顆粒。  江蘅笑了,先在李瓚的肩膀、鎖骨落下細碎的吻,一路向上,輕輕啃咬著李瓚的下巴,然後輾轉反複,磨得李瓚耐不住,主動低頭送上唇對唇的熱吻。  江蘅笑語:“怎麽這麽著急?”  “是你太磨蹭。”李瓚吻了上去。  多餘的廢話吞沒在唇齒交纏間,彼此交流了幾分鍾,分開後,呼吸明顯重了些。  大拇指揩了揩唇邊,李瓚:“總算沒破皮。”他瞥向江蘅,後者黑發白膚、唇紅齒白,仿佛攫取了天地間所有無比濃烈的色彩堆積在他深邃的五官輪廓處,凝望過來的時候似乎擁有著惑人欲生欲死的性感。  李瓚呼吸一窒,有些慌亂地挪開視線,下意識摸到鼠標便隨意晃了幾下,目光定定落在屏幕上。  江蘅兩條手臂分別橫在李瓚的前胸後背,把他牢牢抱在懷裏,要不是懶人沙發太小,他可能還會把腿伸過去,以期能嚴嚴實實地圈住他的李隊。  李瓚沒推開江蘅,任由他整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我在辦案,別騷擾我。”他小聲說這句,沒什麽威懾力。  “辦案?不是看婚禮啊。”江蘅略失望。  李瓚瞟他:“你剛才想到哪去了?”  “沒有――什麽都沒想。”江蘅否認,握住李瓚肩膀催促他:“你做你的事,我看我的人,分工行事,互不打擾。”話是這麽說,但之後確實沒再讓李瓚分心。  幹抱著人容易走火,江蘅於是分了點心思到正在播放的視頻,視頻播到了婚禮高潮處,攝影師懟臉拍攝新郎和新娘,整個電腦屏幕充斥著兩張放大的臉。  原本心不在焉的江蘅忽地頓住視線,對李瓚說道:“等等――暫停播放。”  李瓚暫停播放,看向江蘅:“怎麽?”  江蘅仔細看了看,問道:“有沒有新郎、新娘遠一點但能看清臉部輪廓的鏡頭?”  李瓚按下播放鍵、倒退,挑到新郎和新娘的正臉鏡頭立刻暫停,推給江蘅看:“你發現了什麽?”  江蘅辨認著新郎和新娘的麵孔,“眼熟。”  李瓚:“也許你們在海濱見過。”  “不是、我見過他們不化妝的模樣,在四門村c棟樓電梯口,一對新婚的小夫妻。”江蘅說:“我今天中午遇到過這對新婚夫妻,雖然視頻裏化了濃妝,但是身高和麵部輪廓變化不大。”  “那是挺巧。不過,你怎麽跑去四門村?”  “找人查點東西。”  李瓚應了聲,沒再追問,繼續看視頻,視頻裏的新娘哭紅了眼睛,妝容有點花,被人帶下舞台補妝,鏡頭匆忙掃過補妝的角落,雖隻兩三秒,但還是讓化妝師團隊入鏡了。  李瓚連忙定格、放大畫麵,畫麵中,四五名化妝師或蹲或站圍繞在新娘左右。  正在給新娘補妝的主化妝師是個女人,她身後蹲著一個捧著鏡子和粉餅盒的男化妝師助理。新娘身後是另外兩名化妝師助理,分別一男一女,正埋頭整理新娘的頭紗、幫新娘的肩膀和後背補粉。最後一名化妝師助理離得較遠,背對鏡頭,蹲在新娘跟前,輕輕捧起鑲鑽的婚紗。  李瓚截下圖片,放到ps裏進行第二次處理,分別截取每個化妝師的頭像並處理分辨率,提高頭像清晰度,準備發送給季成嶺讓他帶去審問目擊過凶手正臉的黑車司機。  截到背對鏡頭捧婚紗的化妝師助理時,李瓚犯難,因為看不到正臉。  “鏡子裏應該有正臉。”默默旁觀的江蘅出聲提醒。  李瓚:“在哪?”  “他還沒拿鏡子時,鏡子斜放在腳邊,看角度應該正好能照到正臉。”江蘅接過鼠標點開視頻指著捧鏡子的男化妝師,然後開始倒放兩三秒,精準截取畫麵並擴大,鼠標箭頭落在男化妝師腳邊的鏡子,鏡子裏清晰的倒映著背對鏡頭、捧婚紗的化妝師助理,“是個男人。化了妝,單看五官挺協調,化女妝或濃妝,應該很有效果。”  他把鏡子裏的化妝師正臉截圖到ps軟件裏,十指快速敲打著鍵盤,輕鬆操作幾下便將照片清晰度提高到連五官微表情都能輕易分析的程度。  江蘅把筆電推回李瓚大腿,順便點評捧婚紗的化妝師的微表情:“不看背景還以為他才是婚紗的主人。”  李瓚若有所思:“確實奇怪。他當時捧著婚紗是怕裙擺沾灰塵、也怕被別人踩壞,他很珍惜這件婚紗。新娘一坐下,其他化妝師衝過去首件事是補妝發,因為這才是他們的職責。隻有他,注意力在婚紗,他把婚紗裙擺都攏在懷裏,生怕被扯壞踩髒。”  如果不看化妝師的表情,或許還能用‘婚紗昂貴、新娘要求化妝師托裙擺’的理由來解釋。湊巧,斜放的鏡子照到化妝師低頭抱婚紗的表情。更湊巧,一閃而過的鏡頭拍下這一幕。  “他在羨慕?”  “或許還有嫉妒。”  “珍惜婚紗,羨慕婚紗擁有者,嫉妒新娘擁有婚紗,他喜歡這件婚紗,他也想穿這件婚紗。他是個異裝癖,患有性別認知障礙,這樣一來就解釋得通他為什麽穿女裝殺人。”  “這婚紗是高定。”  李瓚:“所以?”  江蘅:“作為一個化妝師助理,他或許接觸過很多高定禮服,但是完全沒有機會單獨試穿或更近距離碰觸高定禮服。”他說得不太確定,因為掌握的信息不如警方和李瓚全麵,所以接下來都是他的個人猜測:“高定禮服價格昂貴,通常設置了高級安全防護,有人還會在衣櫃和每件高定禮服上安裝警報器和追蹤器。”  “一經盜取,立刻報警。”  “這對新婚夫妻住在四門村小區裏,門口沒有安裝監控器,隔壁有可能是間空房,對麵一家五口,可是白天隻有老人小孩在家而沒有年輕人。小夫婦剛新婚,蜜裏調油的時候,雙方父母不會來打擾。婚紗又那麽美,一輩子隻穿一次會不會太虧?新娘會不會帶回新居時不時拿出來看或者穿?如果婚紗在新居,這對樓二代新婚夫婦會想起設置高級安全防護保護婚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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