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刑警腦子高速運轉, 正想要怎麽降低這神秘人的警惕心時,卻聽該神秘人說:“我知道你們在監聽我……別白費心思,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 你們查不到我在哪裏。你們要知道, 你們是被動方,我是主動方。好了, 換個人來接聽, 我會告訴你們我犯下的命案。”  小刑警捏著耳麥, 額頭冒汗,兩人之間的對話直到現在已經被掌控主動權,他張了張口, 試圖從無數個話題中揪出一個能讓他重新奪回主動的話。  指腹的耳麥忽然被拿走,小刑警驚訝的抬眼, 見是李瓚接過耳麥便主動退到一旁。  李瓚對著耳麥說:“你希望誰來接聽?”  那人在笑,笑聲因變聲器而失真:“陳婕。讓她來接聽。”  突然被點名的陳婕指著自己不敢相信:“我?”她一邊疑惑對方怎麽能準確喊出自己的名字,一邊接過耳麥清了清嗓子便開口:“我是陳婕。”  “陳婕。”  “嗯。你主動點名讓我接聽,我可以理解為你信任我?”  “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認識我?”  “你不想知道我怎麽殺人嗎?”  “……你說。”  刑偵辦裏一片靜默,隻有監聽設備發出的微弱的‘沙沙’聲響以及經過變聲器偽裝後的古怪腔調在不疾不徐的陳述殺人過程,感覺就像是在聽什麽午夜電台殺人案。  “我第一次殺人是在20歲,剛畢業的時候壓力好大,往日裏沉澱下來的煩悶、怨恨變成刀子在一遍遍的割我的心髒。心被割得支離破碎,它又來割我的腦子……是疼痛逼我發瘋,我痛得尖叫、嘶吼,我經常看醫生、按時吃藥,後來都沒什麽用。我不行了。陳婕,我不行了。”  腔調古怪像是情緒失控、音調抑揚頓挫卻被變聲器強行壓製以致顯得刺耳,仿佛蚯蚓在扭動著軀體意圖爬出陰暗潮濕的泥土地,卻因暴曬而尖叫。  “……我去殺人,果然獲得平靜。我的心在逐漸愈合,我的腦子不痛了。”  聽起來像個精神病患者。陳婕如是心想,馬不停蹄的接話:“你殺了誰?”  ――  無聲的靜默。  就在陳婕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她聽到兩個字‘垃圾’。  ‘垃圾’兩個字是導火索,迅速引爆通話對麵的怒火,尖銳而機械的聲音憤怒的咆哮,回蕩在刑偵辦每人的耳邊,效果堪比人肉立體環繞音。  “那些都是垃圾!人渣!!我殺了他們,我救了他們!隻有死亡才能徹底洗清他們的罪孽!”對方咆哮後,出乎意料的快速恢複了鎮定:“那是個雨天,天空好像破了個大洞,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天色暗得像黑夜。四周圍很寂靜,天氣有點涼、又有點悶,我摘下塞在垃圾嘴裏的臭毛巾,他惡狠狠地瞪著我、破口大罵,用詞之尖酸刻薄,像個市井長舌婦哈哈哈……”  “然後我割斷他的腳筋、手筋,再砍斷他的兩條小腿和十根手指。他一開始罵,發現我來真的就開始求饒,開出一百萬、一千萬、五千萬的價格買他那條命。他那條命哪裏值五千萬?唉,他連自己的定位都搞不清楚。見我無動於衷,他又哭又鬧,嚇得失禁,嚎得像殺豬,難聽死了。”對方語氣嫌棄,緊接著挺興奮的問:“然後我就割掉他的――你猜我割掉他哪個部位?”  陳婕光聽描述就頭皮發麻,她猶豫了一會猜測:“舌頭?”  “錯!”  艸!不是舌頭那是什麽?眼睛?這腳和手指都被砍了,還有哪個部分殘缺最能直觀的產生震懾和壓迫感?!  李瓚敲敲桌,翻轉白紙本,白紙上寫著倆字――  “閹割。”陳婕念出來。  “答對了!”對方說:“生殖器是男性犯罪的根源。”  李瓚寫了一行字給陳婕看:問他殺過多少人。  陳婕問出來,對方遺憾的回答:“死在我手上的人隻有一個。”  呼――眾人不約而同鬆口氣,隻殺了一個那就說明他不是連環凶手。  陳婕小心謹慎的問:“你現在在哪裏?”  “我想自首,不是現在。”  陳婕追問:“那是什麽時候?你叫什麽?你幾歲?你是哪裏人?你――”她抬頭看向緊盯著自己的同事們,攤手說道:“掛斷了。”  眾人嘩然:“這算什麽自首?”、“不是現在那是什麽時候?三十年後?五十年後?他是在挑釁公安係統!”、“這人是表演型人格吧。他說他殺人,沒有屍體、沒有死者詳細的信息,嘴上叭叭兩句浪費警力。”  ……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怎麽辦?”季成嶺環視在場的警察,最後看向李瓚。後者沒甚表情,但是認真在聽,無形中給了季成嶺勇氣鼓勵他繼續分析:“這個人經常看醫生、吃藥,說明他心理和精神都有毛病。但他目前應該停止求醫,因為他說沒有用。”  老曾:“如果他有幻想症,幻想自己在發病的時候殺人?反過來如果他真的殺了人,出於什麽心理主動挑釁警察?”  陳婕:“博關注?”  老曾:“那他應該找媒體。他描述的殺人場景是不正常的,具有折磨和侮辱性的意味,比起常見的殺人原因,它的出發點是刑罰。這人提到‘死亡才能洗清罪孽’,把被害者視為‘垃圾’,他認為自己是在清理肮髒的東西,可能是將自己包裝成救世主――基於他真的殺人的前提。”  季成嶺:“隻要找到他殺的人就能證明。”  陳婕張開口、又閉上嘴,頂了頂右邊臉頰內壁,她其實很疑惑通話的人為什麽認識她。  李瓚問技偵人員:“能不能定位?”  技偵人員:“定位到連枝區電子工業區燕子嶺……一個公用電話亭,當地有個廢棄工廠,但是附近沒有監控。我們很難找到來電人的信息,不過可以恢複他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  恢複來電人的聲音可以大概判斷其年齡。李瓚說:“需要多久?”  技偵人員:“半天。”  半天時間已經很快了,他們錄下來的這段音頻出現一些人為製造的噪音和抖動等,想要恢複是比較困難的。  李瓚和技偵人員討論幾句後,技偵人員就把監聽裝備搬回技偵部門,晚點再將恢複的音頻送過來。  陳婕跟過來詢問:“老大,這樁案件我們應該怎麽處理?缺少立案條件,不確定命案真假,不能浪費警力調查。但要是真的,我們就錯過抓捕罪犯的機會。”  季成嶺:“不如查一查近幾年來的凶殺懸案?陳婕,你什麽時候調來東城區?以前在哪個區工作?”  “我以前在連枝區的掃黃隊幹過兩年。”陳婕猶豫著問:“你懷疑來電人曾經和我有過麵對麵的接觸?他住在連枝區?”  季成嶺:“不一定。但他認識你,說明你們曾經距離很近。李隊,我們就查東城和連枝兩區的懸案。”  李瓚繞到王身後瞅一眼他的電腦,黑色的屏幕和白色的代碼,密密麻麻像成千上萬隻螞蟻堆疊在一起。  一看就知道王利用上班時間在試圖破解不知哪裏的防火牆,李瓚輕踢王的椅子:“王同誌,多少給我收斂點。”  王嚇了一跳,手一抖就按住鼠標把一行重要代碼給刪了,反過來被對麵的防火牆撲殺。他幽怨的看了眼李瓚,後者毫無愧疚之心,還滿臉正直的說:“我是為你好。”  王把右邊桌角的綠植搬到左邊,擋住煩人的同事,做個自閉的‘庸才’。  李瓚腳尖一勾,把旁邊的轉椅勾過來然後懶散的躺下去,眼皮不抬一下的說:“你要查哪幾年的案件?來電人說他20歲時殺了人,如果他現在40歲,你不得查20年前的懸案?”  季成嶺有些不服氣:“那您說怎麽辦?”  李瓚:“這事有兩個可能,一是來電人撒謊,二是他確實殺了人,但凶殺案沒有被發現。”  季成嶺:“為什麽?”  李瓚:“因為死者死法太慘烈。斷手斷足被閹割,可能還有他沒描述出來的更殘酷的淩虐,就這種死法的懸案足以轟動社會……而我從沒聽過這樁懸案。”  陳婕想了想,跟著說道:“我也沒有聽過。如果真有這麽惡劣的案件發生,早就在整個警局係統傳遍。季成嶺,你讀公安大學時有聽過嗎?”  “沒有。”季成嶺不忘提出疑問:“如果確實是時間久遠的案件呢?”  李瓚:“沒有。”  季成嶺追問:“您怎麽確定?”  李瓚撩起眼皮,目光沉靜鋒利:“粵江市二十多年來記錄在檔的懸案我都看過,而且記得。”  ‘嘶――’季成嶺倒吸口涼氣,整個粵江市二十多年來的懸案得有多少?沒有上萬也有幾千,李瓚全都看過並且記得?!  李瓚眉頭微皺:“如果命案是真的……就麻煩了。”  “老大你說什麽?”陳婕問。  李瓚:“我說你上班時間在刷什麽微博?聽老曾說你在磕cp?!是嫌陳年案件太少不夠你觀摩學習?從現在開始,每天看的案件數量增加十份、案件總結增加五份!沒得商量,你老大我就是周扒皮再世。”  冷酷無情,十足的剝削者。  陳婕欲哭無淚,回頭想找季成嶺幫忙分擔,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季成嶺早一溜煙跑路了。  *  ‘……死者江荇死於失血過多,死因自殺,檢測到血液裏含有甲基苯丙胺等成分。’、‘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所以被滅口’、‘當然是毒品。’、‘我隻能告訴你那人在金新月。’……金新月!  江蘅關掉錄音,下車後甩上車門,對麵是高牆灰瓦的粵江市看守所。他走了些流程才進入看守所接見室,等了幾分鍾,穿橙色馬甲囚服的林朝期進來。  獄警留下一些注意事項就到門外,林朝期在江蘅對麵坐下,表情沒有絲毫意外之色。  江蘅肯定的說:“你認識我。”  林朝期笑了,“您在國外的名聲大得很。”她一開始沒注意江蘅,因為對方在國內沒什麽存在感。直到江蘅到了跟前,提起死去的江荇,恰好她對江荇有點印象,好奇之下查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國外毒品市場多少毒頭對江蘅這人恨得牙癢癢。  “你在我這裏問不出什麽來。”林朝期坦白的說:“我其實隻知道那個人在金新月,具體藏在哪裏、是哪一位,長什麽樣子,我已經查不到了。”  江蘅:“是你拍攝了江荇的死亡視頻。”  林朝期沉默,她訕笑:“不是我。我沒參與江荇的命案。”  江蘅麵無表情的看她,目光像能洞察世間一切真相,任何人再精巧的謊言到他麵前都會被揭穿。  林朝期漸漸心慌。  “江荇死前被注射的毒品,出自你當時提煉的高純度冰毒。”江蘅輕聲說:“我不知道江荇被注射的毒品成分是什麽,所以當時流出和流入粵江市的毒品,我一個都沒放過。雖然大多抓錯了,不過他們死有餘辜。”  沉默。  無聲無息的氛圍屬於未知,最令人恐懼,比死亡還令人煎熬。  江蘅說:“林朝期,你有沒有害怕的東西?”  林朝期猛地抬頭瞪視江蘅:“!”  江蘅自顧自的說:“你應該有軟肋的。”  …………  …………  江蘅在車裏抽完兩根煙,開車窗散掉彌漫的煙霧和煙草味,然後踩油門離開看守所。  人煙稀少的道路上,汽車飆發電舉,開出標準賽車的速度,馬達轟鳴、如梭似箭。回到市區、下了高速,汽車速度有所減緩,方向有它自己的感覺,直朝東城區分局開過去。  到了地方,江蘅趴在方向盤,側著臉凝視右手邊的東城區分局。  分局外表有些老舊,安靜肅穆,路過的行人會下意識的遠離。不是分局可怕,不是他們做賊心虛,單純是人民對公安局的敬畏心罷了。  誰會沒事跑公安局?  要麽瘋了,要麽鍾情的人在公安局裏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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