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親切像慰問人民群眾。  李瓚麵無表情,越過人群穿過廣場進去了。  目的地直奔夜店。  臨近中午,夜店還沒營業,店裏打掃衛生的三兩個人,一見陳婕認出來就下意識回頭看吧台。  吧台一個青年正在擦拭酒杯,將毛巾扔熱水盆裏消毒再擰幹,繼續擦洗。  “人都下班了,您再來也找不著人。”吧台青年頭也不抬地說。  陳婕小聲介紹:“他是夜店老板。”  這間夜店在金源廣場的負一層,裝橫高檔,含ktv、酒吧和舞廳三位一體的娛樂功能。隱秘性和安全性都挺高,沒點資曆背景開不起。  李瓚往吧台高腳椅上一坐,腳尖點著地,目光掃過吧台後一整排的高檔酒。  價格幾千、幾萬以上的洋酒和國內白酒,能喊得上名字的基本一應俱全,光眼前這一排就得上百萬。  夜店老板打量著李瓚,開口問:“喝點什麽?長得好看的人,不拘男女,我都請第一杯。”  “橙汁。”  “……”夜店老板頂著一臉‘大材小用’的委屈給倒了杯純果汁,接著滿懷期待地問陳婕:“你要什麽酒?”  陳婕:“青島啤酒。”  夜店老板黑著臉:“沒有。”  陳婕:明明就看到了。  最終夜店老板還是給調了杯沒多少度數的雞尾酒,就是調製過程過於驚心動魄以至於老板不得不頂著滿臉酒水去換套幹淨衣服。  陳婕:“……人才。”  第一次見到調酒能把調酒器炸開噴得滿臉都是酒水的調酒師,關鍵他還鍥而不舍並無比自信自己是個調酒大師。  李瓚握著裝橙汁的玻璃杯,手指指腹吸附著冰涼的溫度。  “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經的調酒師。”他說:“剛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收拾吧台,吧台全是炸開的酒水和冰塊。你沒看見?”  沒有,真沒有。  陳婕陷入自我反省中,默默啜了口雞尾酒,發現味道居然還不錯。  十分鍾後,夜店老板換了套休閑裝回來,看著像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他靠在吧台內側,一副警民合作友好一家親的態度說:“問吧,有什麽問題都問,我能回答保證不撒謊。”  李瓚也十分配合,毫不客氣地問:“肖華上一任男友叫什麽?在哪工作?有沒有聯係方式?”  夜店老板:“張富青,一建築公司老總,出手闊綽是個大客戶。至於聯係方式……等等啊,”他從吧台底下掏出本好似墊桌腳的筆記本,撣了撣灰塵,按著首寫字母找到張富青的聯係方式:“喏,這是他手機號。”  李瓚將號碼記下來,然後倒豆子似的誇讚:“你看看,現在年輕人覺悟就是高,和諧警民關係就靠覺悟高的人民群眾來維係,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幸福安全生活就需要大家共同構建。那就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店這酒從哪進的?”  *  五分鍾前,一樓男洗手間的水龍頭擰開,流水嘩嘩但無人使用。  江蘅用手機發了條短信,然後隨手清空,手機塞回口袋,洗完手關閉水龍頭。  一邊擦幹手一邊照鏡子,他還順便理了下一絲不苟的頭發。  出來時,口袋裏的手機微顫提示短信,而江蘅看也沒看就按了刪除。  與此同時,趙顏裏進入夜店,偷偷打開手機錄像和錄音設備。  *  李瓚問出有關酒水進貨渠道後,氣氛一下冷凝,原本還‘警民一家親’的夜店老板頓時收起親切的笑容,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看。  陳婕不明所以,但是憑著直覺感到了緊張,因此保持警惕戒備的狀態。  李瓚喝著橙汁,仿佛剛才那話隨口一問。  夜店老板雙手壓著吧台暗色透亮的大理石,靠近李瓚,直勾勾盯著他,特好奇地問:“你們刑偵辦還管市場監管的活?”  李瓚眼皮都沒動一下,淡定地說:“各部門共同運作,互相協助是常有的事。”  正值關門打烊的時間,吧台旁隻開了一盞小燈,燈光不怎麽亮,原本隻能看到個不太清晰的輪廓。現下一靠近,夜店老板才發現眼前這公安同誌的帥,他是真不帶水分。  燈光陰影投在李瓚臉頰的一邊,跟上了粉餅陰影似的,加深了輪廓,立體了五官,帥得讓人妒忌。  “警察同誌,不是我不合作,關鍵您一不是食品質檢、二不是市場監管,貿貿然要我們的酒水進貨渠道就沒道理了。”夜店老板退回去繼續擦他的酒杯:“除非市場監管來。您見諒。”  夜店酒吧酒水一般都有自己的入貨渠道,渠道多樣,或是網購,或是跟當地煙酒商行合作。  如果想要以最低價格購買大批酒水,一般會選擇在當地煙酒商行批發。如有特殊渠道,便可以最低的批發價購得高價酒水。  陰影打在李瓚的臉上,讓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遭到老板的拒絕,李瓚也沒生氣,喝光最後一口橙汁就起身幹脆利落地走了。  “下午見。”  “……”  一點都不想再見!  夜店老板琢磨著給自己放一兩周的假,他決定提前出去過年假。  正這麽想著,右手旁的手機顫動著提示新短信,他點開來看,臉色跟漆了煤灰似的難看,同時還露出一絲不解。  “等等!”夜店老板搓著手,擠出個親切的笑容:“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構建和諧社會需要我。我的熱血在澎湃,我的熱忱在沸騰,來,我告訴你。”  李瓚毫不猶豫露出嫌棄的表情。  陳婕:“可能是天津學藝歸來的。”  李瓚:“被逐出師門的那種?”  夜店老板壓低了聲音說:“隆申煙酒商行。別說是我說的啊,保密。咱都當不知道,要傳出去以後就沒人賣我煙酒了。”  李瓚:“說笑了,中國電商世界第一,沒人會把正規生意往外推。”  聞言,夜店老板訕訕地笑了笑。  這時,打掃衛生的服務生發現偷拍的趙顏裏,反應機敏地抓住她並嗬斥:“你是什麽人?怎麽偷拍?視頻交出來!”  李瓚回頭,認出趙顏裏,立刻跨步走上前。  趙顏裏見狀急忙將杯子裏的水潑到服務生的眼睛裏,趁機甩脫然後逃向門口。  李瓚抓著欄杆直接翻上樓梯跑了上去,恰巧門口進來一個人,攔住趙顏裏的去路。  “啊——!”  趙顏裏跑太急,一時刹不住,腳下一崴就向後倒,身後是李瓚。李瓚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借著巧勁穩住趙顏裏沒讓她摔下去。  結果趙顏裏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慣性使然,竟反過來推了一把李瓚。  眼見他就要滾下樓梯,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江蘅迅捷地抓住了李瓚的胳膊。  胳膊傳來的一股巨力阻止了往下滾落的衝力,在慣性作用下後倒並順勢翻了個身,後背重重撞到牆壁發出悶響。  骨骼嘎吱著尖叫呻吟,仿佛在瘋狂地抗議突如其來的意外。但李瓚不及照顧安慰受到重擊的後背,他瞪著迅速靠近的男人麵孔,在眼瞳裏逐漸放大,即將觸碰到他。  李瓚右手成拳,反射性使然,拳頭帶著風地朝壓過來的男人的腹部。  夜店老板:“woc!”  陳婕:“我丟!”  千鈞一發之際,江蘅的右手橫過李瓚耳際撐在牆壁並成功扛住前衝的身體。手臂繃緊而青筋爆起,掌心卻牢牢烙在牆壁,細微的牆灰粉末窣窣掉落。  與此同時,李瓚的右手堪堪觸及江蘅的腹部便戛然而止,江蘅的工裝外套被拳風帶得晃動了一下後靜止。  兩人對視,近在咫尺。  臉貼著臉,呼吸輕微略灼熱,鼻尖相距一厘米,差一厘米他們就能彼此獻出嘴唇。  不僅牢牢黏住可能還會破皮血流如注,來個熱情似火的‘辣吻’。  李瓚的胳膊被抓著,後背貼緊牆壁,耳際還有江蘅橫過來的手臂。  除卻性別和地點,人生第一次被壁咚已獻出。  李瓚緩緩低垂眼眸,看著那條插進他兩腿間的長腿,承認就算沒‘辣吻’,這姿勢也夠辣了。  夜店老板默默舉出手機,喪病如他,拍照已經不能滿足,所以他點開了攝像。  陳婕大驚失色:“我們家老大幹幹淨淨的清白身子——”見兩人沒碰上,她喜極而泣:“保住了!”  夜店老板趙顏裏:“……”  江蘅後退到牆根處,沒貼著牆,姿勢有些隨意懶散,左手握著拉傷的右手腕按壓,緩解衝撞帶來的短暫性麻痹。  他抬頭和李瓚對視,先一步表紅心:“不用謝了。警民魚水情,你的清白,我的責任。”  “滴滴見真情,攜手創和諧。”李瓚也飆紅心,全程麵不改色:“您的思想和政治覺悟就跟良心一樣站在道德水準的高度。”  江蘅:“客氣。”  李瓚:“應該。”  雙方同時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一上一下錯身而過並同時恢複冷漠的表情。  李瓚:“陳婕,手銬扔過來。”  底下的陳婕迅速將手銬扔上去,李瓚頭也不抬地接住並打開將驚魂未定沒來得及跑的趙顏裏拷起:“記者是吧?一起走趟警局吧。”  趙顏裏回神,恢複鎮定並逐漸加重語氣:“我沒有犯法。你私自扣押我觸犯了徇私枉法罪和我的公民自由,李大隊長。”  聞言,李瓚眯起眼,將手銬鑰匙當著她的麵塞進口袋裏,同時笑了聲:“調查得很清楚嘛,有備而來?”  他的眼瞳冰冷黑亮,透著股壓抑到極致隻剩刀片般輕薄的戾氣。  “誰說沒犯法?”李瓚扭了下受過重擊的肩膀,骨骼處頓時傳來‘哢哢’聲,他淡淡地說:“這不襲警了?”  “你!!”  趙顏裏本還因那銳利的目光而生了畏懼之心,卻萬萬沒料到李瓚堂堂一刑偵隊長居然能編造出她襲警這種流氓行徑!  “你汙蔑我,你們這是挾私報複!!”  李瓚麵無表情,心中煩躁不耐。民生為先的記者果然是世界上最討厭的生物之一,蒼蠅似的嗡嗡叫順便還傳播病毒。  “陳婕,把她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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