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顯然不怎麽相信的眼神像是在無聲的告訴胤禛，他的答案並不讓玄燁滿意。
此時的胤禛意識到，明夷一再提醒他注意的皇帝的心思，問出的問題分明想要得到答案，但是當你真正把答案給到他的時候，他又是滿臉的不高興。
不要隨意被旁人的喜怒左右你的心緒。有分歧也應該據理而爭，沒有人喜歡沒骨氣的人，唯唯諾諾稱是的人。
“為何喜歡你十三弟？”玄燁總不能自打耳光，剛問出的問題，一個眨眼他就想否認。
“意氣相投，性情相近。”胤禛據實告知，再次收獲玄燁打量的眼神，十三阿哥胤祥，生母章佳氏，乃內務府包衣出身，為宮中庶妃，並無冊封，身份自然不高的。
玄燁想起這樣一個兒子來，最終發現所知不多，畢竟尚且年幼的孩子如何值得玄燁傾注心力。
“你們年歲相差甚遠，而且你十三弟尚且年幼，何來的意氣相投，性情相近？”玄燁能隨便被胤禛忽悠嗎？想找理由也該找個好一點的。
胤禛不以為然的道：“雖然年歲相差甚遠，十三弟也確實尚且年幼，並不代表不能意氣相投，性情相近。阿瑪一再提起十三弟年幼的事，是不相信我喜歡十三弟嗎？”
玄燁確實不怎麽相信，但不是他一直揪著這個問題不放的理由，“你以為太子如何？”
同胤禛問起太子如何，就這如何兩個字的分量重之幾何？
“二哥至今為止所作所為並無越軌之事，是合格的太子。”這個答案胤禛細細想了想，終究給了出來。
玄燁心中究竟存了什麽樣的想法，才會對胤禛提出這個問題，胤禛不敢深思，但是胤禛比誰都清楚，胤礽現在依然是太子，或許因為做錯一點小事讓玄燁心生不滿，卻不意味著玄燁願意聽到胤禛指出胤礽的不是。
合格兩個字，算是給玄燁提了個醒，在挑一個人錯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想想在政務上這個人究竟做的是否符合他的本分所做的事。
誰都會有缺點，這個缺點端看能不能容忍。
“往後莫要學你額娘。”玄燁忽然丟下這一句，胤禛莫名，隨口一問，“阿瑪你是在嫌棄額娘嗎？”
走在前麵的玄燁，聽到胤禛一問立刻停下腳步轉過頭，“你是想讓朕和你額娘再吵起來？”
“是阿瑪你自己說的，讓我不要學額娘，若不是對額娘不滿，為何不讓我學？”麵對玄燁隱含警告的眼神，胤禛當做看不見，實事求是的把玄燁方才說出口的話指出來。
玄燁額頭的青筋跳動著，“你學不來。最後隻會不倫不類，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學。”
能想出這樣一個理由來也是不容易。胤禛點點頭認同道：“的確。畫虎不成反類犬，阿瑪都是為我好。可是阿瑪，額娘沒說我學不來，也沒說讓我不必學她，額娘都不在意，你為何如此在意？”
因為如果胤禛學的和明夷一樣，最後生氣受罪的唯有玄燁而已。
“當真你額娘沒有說過讓你不必學她？”真話，玄燁是不可能告訴胤禛的，唯有把明夷拉出來，明夷真沒有和胤禛說過不必學她的話。
胤禛張了張嘴，最終道：“不像阿瑪你這樣，生怕我學得跟額娘一樣。阿瑪果真覺得額娘不好？當真覺得額娘不好又為何……”
一切盡在不言中，玄燁那麽多年有什麽東西他舍不得的，大概唯一執著的隻有明夷吧。
明夷要是真的那麽不好，玄燁至於一直舍不得？
胤禛想知道玄燁內心究竟是怎麽樣，複雜的想法，一邊不想讓胤禛學明夷，一邊又舍不得明夷，簡直就是分裂了呀。
聽到胤禛執著的追問，玄燁臉皮極厚的回答，“因為你學不來。這世上隻有你額娘一個人真正無所畏懼，你果真無所畏懼。”
對於這個問題，胤禛想了想，“這一點，我不如額娘。”
明夷當是真真切切的無所畏懼，可是胤禛，心裏有很多放不下舍不得的東西。不如的地方就得認一句，自愧不如。
“能坦然的承認自己的不足，更應該避免這份不足。”終於不用再糾結，對明夷是不是有所不滿的話題上玄燁也就恢複了正常，教導起胤禛來沒有丁點的壓力。
“阿瑪也是無所畏懼嗎？”玄燁的反應讓胤禛更想知道，是不是在玄燁的心中他也一樣無所畏懼？
“恰恰相反。朕在意的，畏懼得太多。你與朕一樣。”玄燁坦然的承認，做不到明夷那個樣子也認為胤禛不可能學成明夷那樣，因為從本質上來說，他們父子是一樣的人。有太多的牽絆，有太多的舍不得，做不到明夷那樣。
細細想想，胤禛認同的點點頭。“阿瑪，我從未想過成為額娘，額娘也並未想過讓我像她。額娘一直告訴我的，做我想做的自己，她能給我的，是在我迷茫不知如何抉擇的時候，給我選擇的權利。將來的路怎麽走由我自己決定。阿瑪卻在否定我想走的路。”
僅僅是指出父母對待他的方式有所不同，是不是也從側麵看出，他們對他的期望有所不一樣。
“你該知道自己為何出生，便明白在你額娘的心裏，她認定自己未盡額娘的責任，因此也沒資格對你要求。朕有資格。”縱然胤禛的出生是玄燁強求得來的，玄燁卻對胤禛寄予厚望，最是希望胤禛可以成為他所期望的那樣的人。
“那麽阿瑪希望我成為什麽樣的人？”說到這裏，胤禛也想知道，在玄燁的心中，他是希望胤禛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國之棟梁，保我大清江山。”玄燁將心中的期望告訴胤禛，第一次胤禛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第087章 功非一人功
戰事暫時平定,安撫蒙古諸位親王之後，玄燁開始起駕回京，第一次玄燁的兒子,大阿哥胤禔在此戰中嶄露頭角，顯露出驍勇善戰的本事，引起一片稱讚之聲。
遠在京城監國的太子胤礽，此時卻被卷入一個案子中。
其實案子不算太大，但是因為牽扯上胤礽這個太子,反而引起朝中所有人的注目。
僅僅不過是一個內務府奴才爬上太子胤礽的床,太子胤礽順勢收入房中，其後卻曝出子女早已定親,一下子把太子推到風浪尖口。
很多人都質疑一切事情都是太子有意為之，更傳出太子胤礽強迫此女的說法來。
玄燁尚且沒有回到京城,參胤礽的奏折已經一封接一封的送到玄燁的麵前，無非都在質疑太子的德行。
不難看出玄燁隱藏的怒意,但究竟是生胤礽的氣，或者是生朝中那些大臣的氣就未必。
胤禛一路隨玄燁和明夷回京,玄燁在一路上所見所聞沒少提問胤禛,胤禛全都一一作答，答案更是讓玄燁滿意。
很多事情都是掩耳盜鈴，來了一趟蒙古的明夷,收獲頗豐，蒙古的一切都是讓明夷倍感新鮮的，看到火堆中起舞的蒙古人民，感受到他們在打敗噶爾丹時的歡喜，明夷在回京的途中畫出一幅蒙古夜宴圖，圖中更多表現的是蒙古人們的高興。
這麽多年來,明夷的畫技不斷增進，每一個人都栩栩如生，他們臉上的歡喜或是悲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遠遠看著這一幅圖就能感受到這些人的歡喜。心情不由自主的跟著好起來。
眼看就要抵達京城，按明夷的意思，直接回暢春園去，玄燁卻按下明夷道：“許久不見蘇嬤嬤，這回我們出征去，理當去讓蘇嬤嬤看看我們安然無恙。回宮住幾日，看完蘇嬤嬤，你想離宮馬上離宮。”
把明夷沒來得及脫口而出要回暢春園的話，全都堵住了。
的確有些日子沒見蘇茉兒，隨玄燁出征的時候收到過蘇茉兒的信，再三都是叮囑明夷好好照顧自己的內容。
明夷有問起過蘇茉兒身體的情況，蘇茉兒信中的內容說來說去，也總說自己極好，報喜不報憂。
“我回去住哪兒？”慈寧宮隨著太皇太後薨逝已經封宮，裏麵的一應用物，玄燁全讓人封鎖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動。
太皇太後不在，明夷也不想住進去，看到一切熟悉的環境，獨獨沒有熟悉的那一個人，隻會徒增傷感。
“自然是住乾清宮。”玄燁連想都不想地回答，“同我在一起，哪兒都不去。”
“還有別的事？”不能否認玄燁提及去看蘇茉兒這份心不假，但也絕對不是讓明夷回紫禁城的最大原因。
“太子的事想讓你出麵查查。”玄燁的確有事，想請明夷幫忙，本來還想怎麽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把話說出口，明夷已經意識到，順著明夷的話，便把目的說出來。
明夷詫異非凡的望向玄燁，萬萬沒有想到玄燁竟然會把胤礽的事交到明夷的手裏“旁人我都信不過，隻有你……宮中的人心思難測，這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若不盡早查清事情，再拖下去，大清的威望蕩然無存。”玄燁鄭重的請求明夷，希望明夷可以出手幫他這個忙。
並不清楚玄燁對明夷究竟懷揣什麽樣的期望，但這樣完全相信明夷可以查明事情的態度，明夷道：“皇上知道我從不弄虛作假，果真我查出什麽皇上都不會攔著，讓我逼人改口？”
事情沒有開始查，究竟怎麽一回事誰都不知道，明夷子問其實是在問玄燁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既然把事情交給你，便相信你能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我要的隻是真相。”玄燁說到這裏，神情間帶著前所未有的冷意。
胤礽是玄燁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子，寄予厚望的太子。朝中許多人都狀告太子的德行，對胤礽表現出質疑，玄燁是願意相信胤礽的德行的，可是想到胤礽那時表現出來的冷漠，玄燁壓下。鬧出這樣的事來，絕對不是無的放矢，胤礽定然有錯，卻不是全錯。
在玄燁沒有回宮之前能夠置之不理，任由旁人攪動風雲。回京之後，玄燁必要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才能決定怎麽對待胤礽。
“在我查案的過程中，所有人都得聽我的。”東宮也在紫禁城內，想查清楚事情沒那麽容易。至少沒有皇帝給的權利，連傳人問話的資格都沒有，明夷也不介意，查一查這個案子，或許對旁人來說很難做到，對明夷卻不是的。
“這是自然。誰若是敢忤逆你的命令，你可隨意處置。”玄燁含笑地告訴明夷，滿宮之內想害太子，想幫太子的人，玄燁都心裏有數，而有資格查清這個案子的人，都是這樣的兩撥人，玄燁又怎麽願意讓那些心存偏袒的人摻合這件事，最好的人選是明夷。
縱然明夷從來不喜歡和玄燁的兒子有過多的往來，但是明夷是一個公正的人，明夷隻會讓事實說話，不會有任何的偏袒。
“我幫你一件事，你也許我一件事。”玄燁有所求，明夷自然也是有所求。
玄燁嘴角的笑意不減，頷首道：“你說。”
“將來胤禛想取什麽樣的福晉由他自己決定，若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娶也可以不娶。”看得出來玄燁喜歡多子多孫，看看他如今膝下多少兒子，他喜歡兒子是他的事，別人的喜與不喜，由別人來決定。
胤禛將來的婚事總有明夷出頭的時候，有言在先，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明夷提出的條件讓玄燁詫異，隨口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皇上的兒子不少，多胤禛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若是皇上顧及我大可不必。所謂的血脈傳承，承歡膝下，我不是非要不可。”如果明夷懷揣的是這樣的想法，又怎麽會那樣對待胤禛？
“人生得意須盡歡！不論母子的情分。胤禛是我教導出來的，自然有我的喜好在其中，我把他教成那個樣子，也該為他鋪路。”為胤禛爭取婚姻自由，就是明夷教導胤禛這輩子要娶便娶喜歡的人，執一人之手，與之白首這一點必須要為胤禛做到的。
在這樣的過程中當然需要時間，遇到喜歡的人講究緣分，玄燁不是一個講理的父親，又是一個強勢的帝王，如果不曾有人在先，將來明夷定然也會和玄燁再起爭執。
“答不答應？”明夷的理由說得很清楚，現在就等玄燁一句話，究竟同不同意這交換。
明夷這樣條理清晰的道明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想到一開始明夷在知道他心意時提出的一個又一個的要求，怕是這一切都教給了胤禛。
要求一個男人一輩子隻許一個女人，從前的玄燁覺得這樣的要求是明夷有意為難，如今明白了，明夷心中是這麽想的，因此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縱然胤禛是男兒身，貴為皇子，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都是平常，但明夷同胤禛說的絕對是其中的危害。
想到上回明夷當
著他的麵說起男歡女愛之事時的態度，胤禛完全吸收明夷的教導，一臉認同。明夷不願意強迫胤禛，玄燁難道就能罔顧明夷的心意，執意讓胤禛娶福晉？
好不容易才和明夷和好，玄燁怎麽可能會願意為了這點事再和明夷鬧僵？
如果能用這個要求，再讓明夷幫他做一件事，算來算去玄燁賺了。
“好，我答應你。”玄燁幾乎沒有丁點猶豫的答應下，明夷道：“我會為皇上查清太子之事。”
你來我往，事情說清楚，條件談妥，可以做事。
玄燁的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狡黠，讓明夷查胤礽的案子，如此一來，明夷暫時不會提出離開紫禁城，回到暢春園的事，這對玄燁來說也是一樁好事。
戰事平定，再怎麽喜歡待在暢春園，玄燁都得在紫禁城住上一段時間。至少要好好的忙活一段時間，才能往暢春園去，好不容易才和明夷和好，玄燁哪裏願意和明夷分開，沒辦法往暢春園去，唯有讓明夷留在紫禁城。
皇帝禦駕親征歸來，百官迎接，聲勢浩大。玄燁為了同明夷說話，上了明夷的馬車，說完之後又往他的車駕而去。
常寧抽空冒出來，在明夷的車窗前喊道：“你和蒙古那邊是不是要做什麽生意？”
“的確有這個打算，怎麽了？”明夷聽到動靜，打開窗門和常寧問起。
“帶上我一塊兒。這些年來你做的生意哪一樁都是風生水起，你也知道我們的俸祿都是定數，家裏人一多，吃穿用度哪樣，費銀子的都多了。”雖說常寧的名下也有莊子田地，日子過得算不上艱難，可是如果能讓日子過得更好些，有何不可？
“這有什麽難的。”明夷連想都不想，立刻答應下常寧，“改天把方案定下來，尋你一道說說。該出的銀子投資你得出。”
常寧一斤哈哈大笑，心知明夷是有意幫忙，明夷的生意現在做得那麽大，是差銀子入資的人嗎？
但是常寧竟然開了這個口，也是覺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別人麵前需要裝著點，在明夷麵前卻大可不必。所有的狼狽，所有的不堪，明夷都看到過，一個親王不想壓榨百姓不願意收受賄賂，所以才想和明夷一起行商得利，有什麽不能告訴明夷的？
“要是這天下的人都能像恭親王一樣，可是大清的福分。”明夷誇讚常寧，常寧揮手道：“我不如你，就憑你手上的一幅畫都能賣上一兩千兩，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啊，說好要給我畫的圖，不能忘了。”
說起話常寧就想起明夷之前答應過他的事，他要是完好無損的回來，明夷便為常寧畫一幅畫。
“過幾日我讓人將畫送到你的府上。”看到常寧安然無恙的回來毫發無損，明夷心中頗是歡喜，又見他經過戰場的磨礪，越發顯得沉穩老練。
這樣的人，也該為他畫一幅畫，讓他永遠記住自己意氣風發的模樣。
此時的胤禛意識到，明夷一再提醒他注意的皇帝的心思，問出的問題分明想要得到答案，但是當你真正把答案給到他的時候，他又是滿臉的不高興。
不要隨意被旁人的喜怒左右你的心緒。有分歧也應該據理而爭，沒有人喜歡沒骨氣的人，唯唯諾諾稱是的人。
“為何喜歡你十三弟？”玄燁總不能自打耳光，剛問出的問題，一個眨眼他就想否認。
“意氣相投，性情相近。”胤禛據實告知，再次收獲玄燁打量的眼神，十三阿哥胤祥，生母章佳氏，乃內務府包衣出身，為宮中庶妃，並無冊封，身份自然不高的。
玄燁想起這樣一個兒子來，最終發現所知不多，畢竟尚且年幼的孩子如何值得玄燁傾注心力。
“你們年歲相差甚遠，而且你十三弟尚且年幼，何來的意氣相投，性情相近？”玄燁能隨便被胤禛忽悠嗎？想找理由也該找個好一點的。
胤禛不以為然的道：“雖然年歲相差甚遠，十三弟也確實尚且年幼，並不代表不能意氣相投，性情相近。阿瑪一再提起十三弟年幼的事，是不相信我喜歡十三弟嗎？”
玄燁確實不怎麽相信，但不是他一直揪著這個問題不放的理由，“你以為太子如何？”
同胤禛問起太子如何，就這如何兩個字的分量重之幾何？
“二哥至今為止所作所為並無越軌之事，是合格的太子。”這個答案胤禛細細想了想，終究給了出來。
玄燁心中究竟存了什麽樣的想法，才會對胤禛提出這個問題，胤禛不敢深思，但是胤禛比誰都清楚，胤礽現在依然是太子，或許因為做錯一點小事讓玄燁心生不滿，卻不意味著玄燁願意聽到胤禛指出胤礽的不是。
合格兩個字，算是給玄燁提了個醒，在挑一個人錯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想想在政務上這個人究竟做的是否符合他的本分所做的事。
誰都會有缺點，這個缺點端看能不能容忍。
“往後莫要學你額娘。”玄燁忽然丟下這一句，胤禛莫名，隨口一問，“阿瑪你是在嫌棄額娘嗎？”
走在前麵的玄燁，聽到胤禛一問立刻停下腳步轉過頭，“你是想讓朕和你額娘再吵起來？”
“是阿瑪你自己說的，讓我不要學額娘，若不是對額娘不滿，為何不讓我學？”麵對玄燁隱含警告的眼神，胤禛當做看不見，實事求是的把玄燁方才說出口的話指出來。
玄燁額頭的青筋跳動著，“你學不來。最後隻會不倫不類，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學。”
能想出這樣一個理由來也是不容易。胤禛點點頭認同道：“的確。畫虎不成反類犬，阿瑪都是為我好。可是阿瑪，額娘沒說我學不來，也沒說讓我不必學她，額娘都不在意，你為何如此在意？”
因為如果胤禛學的和明夷一樣，最後生氣受罪的唯有玄燁而已。
“當真你額娘沒有說過讓你不必學她？”真話，玄燁是不可能告訴胤禛的，唯有把明夷拉出來，明夷真沒有和胤禛說過不必學她的話。
胤禛張了張嘴，最終道：“不像阿瑪你這樣，生怕我學得跟額娘一樣。阿瑪果真覺得額娘不好？當真覺得額娘不好又為何……”
一切盡在不言中，玄燁那麽多年有什麽東西他舍不得的，大概唯一執著的隻有明夷吧。
明夷要是真的那麽不好，玄燁至於一直舍不得？
胤禛想知道玄燁內心究竟是怎麽樣，複雜的想法，一邊不想讓胤禛學明夷，一邊又舍不得明夷，簡直就是分裂了呀。
聽到胤禛執著的追問，玄燁臉皮極厚的回答，“因為你學不來。這世上隻有你額娘一個人真正無所畏懼，你果真無所畏懼。”
對於這個問題，胤禛想了想，“這一點，我不如額娘。”
明夷當是真真切切的無所畏懼，可是胤禛，心裏有很多放不下舍不得的東西。不如的地方就得認一句，自愧不如。
“能坦然的承認自己的不足，更應該避免這份不足。”終於不用再糾結，對明夷是不是有所不滿的話題上玄燁也就恢複了正常，教導起胤禛來沒有丁點的壓力。
“阿瑪也是無所畏懼嗎？”玄燁的反應讓胤禛更想知道，是不是在玄燁的心中他也一樣無所畏懼？
“恰恰相反。朕在意的，畏懼得太多。你與朕一樣。”玄燁坦然的承認，做不到明夷那個樣子也認為胤禛不可能學成明夷那樣，因為從本質上來說，他們父子是一樣的人。有太多的牽絆，有太多的舍不得，做不到明夷那樣。
細細想想，胤禛認同的點點頭。“阿瑪，我從未想過成為額娘，額娘也並未想過讓我像她。額娘一直告訴我的，做我想做的自己，她能給我的，是在我迷茫不知如何抉擇的時候，給我選擇的權利。將來的路怎麽走由我自己決定。阿瑪卻在否定我想走的路。”
僅僅是指出父母對待他的方式有所不同，是不是也從側麵看出，他們對他的期望有所不一樣。
“你該知道自己為何出生，便明白在你額娘的心裏，她認定自己未盡額娘的責任，因此也沒資格對你要求。朕有資格。”縱然胤禛的出生是玄燁強求得來的，玄燁卻對胤禛寄予厚望，最是希望胤禛可以成為他所期望的那樣的人。
“那麽阿瑪希望我成為什麽樣的人？”說到這裏，胤禛也想知道，在玄燁的心中，他是希望胤禛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國之棟梁，保我大清江山。”玄燁將心中的期望告訴胤禛，第一次胤禛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第087章 功非一人功
戰事暫時平定,安撫蒙古諸位親王之後，玄燁開始起駕回京，第一次玄燁的兒子,大阿哥胤禔在此戰中嶄露頭角，顯露出驍勇善戰的本事，引起一片稱讚之聲。
遠在京城監國的太子胤礽，此時卻被卷入一個案子中。
其實案子不算太大，但是因為牽扯上胤礽這個太子,反而引起朝中所有人的注目。
僅僅不過是一個內務府奴才爬上太子胤礽的床,太子胤礽順勢收入房中，其後卻曝出子女早已定親,一下子把太子推到風浪尖口。
很多人都質疑一切事情都是太子有意為之，更傳出太子胤礽強迫此女的說法來。
玄燁尚且沒有回到京城,參胤礽的奏折已經一封接一封的送到玄燁的麵前，無非都在質疑太子的德行。
不難看出玄燁隱藏的怒意,但究竟是生胤礽的氣，或者是生朝中那些大臣的氣就未必。
胤禛一路隨玄燁和明夷回京,玄燁在一路上所見所聞沒少提問胤禛,胤禛全都一一作答，答案更是讓玄燁滿意。
很多事情都是掩耳盜鈴，來了一趟蒙古的明夷,收獲頗豐，蒙古的一切都是讓明夷倍感新鮮的，看到火堆中起舞的蒙古人民，感受到他們在打敗噶爾丹時的歡喜，明夷在回京的途中畫出一幅蒙古夜宴圖，圖中更多表現的是蒙古人們的高興。
這麽多年來,明夷的畫技不斷增進，每一個人都栩栩如生，他們臉上的歡喜或是悲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遠遠看著這一幅圖就能感受到這些人的歡喜。心情不由自主的跟著好起來。
眼看就要抵達京城，按明夷的意思，直接回暢春園去，玄燁卻按下明夷道：“許久不見蘇嬤嬤，這回我們出征去，理當去讓蘇嬤嬤看看我們安然無恙。回宮住幾日，看完蘇嬤嬤，你想離宮馬上離宮。”
把明夷沒來得及脫口而出要回暢春園的話，全都堵住了。
的確有些日子沒見蘇茉兒，隨玄燁出征的時候收到過蘇茉兒的信，再三都是叮囑明夷好好照顧自己的內容。
明夷有問起過蘇茉兒身體的情況，蘇茉兒信中的內容說來說去，也總說自己極好，報喜不報憂。
“我回去住哪兒？”慈寧宮隨著太皇太後薨逝已經封宮，裏麵的一應用物，玄燁全讓人封鎖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動。
太皇太後不在，明夷也不想住進去，看到一切熟悉的環境，獨獨沒有熟悉的那一個人，隻會徒增傷感。
“自然是住乾清宮。”玄燁連想都不想地回答，“同我在一起，哪兒都不去。”
“還有別的事？”不能否認玄燁提及去看蘇茉兒這份心不假，但也絕對不是讓明夷回紫禁城的最大原因。
“太子的事想讓你出麵查查。”玄燁的確有事，想請明夷幫忙，本來還想怎麽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把話說出口，明夷已經意識到，順著明夷的話，便把目的說出來。
明夷詫異非凡的望向玄燁，萬萬沒有想到玄燁竟然會把胤礽的事交到明夷的手裏“旁人我都信不過，隻有你……宮中的人心思難測，這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若不盡早查清事情，再拖下去，大清的威望蕩然無存。”玄燁鄭重的請求明夷，希望明夷可以出手幫他這個忙。
並不清楚玄燁對明夷究竟懷揣什麽樣的期望，但這樣完全相信明夷可以查明事情的態度，明夷道：“皇上知道我從不弄虛作假，果真我查出什麽皇上都不會攔著，讓我逼人改口？”
事情沒有開始查，究竟怎麽一回事誰都不知道，明夷子問其實是在問玄燁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既然把事情交給你，便相信你能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我要的隻是真相。”玄燁說到這裏，神情間帶著前所未有的冷意。
胤礽是玄燁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子，寄予厚望的太子。朝中許多人都狀告太子的德行，對胤礽表現出質疑，玄燁是願意相信胤礽的德行的，可是想到胤礽那時表現出來的冷漠，玄燁壓下。鬧出這樣的事來，絕對不是無的放矢，胤礽定然有錯，卻不是全錯。
在玄燁沒有回宮之前能夠置之不理，任由旁人攪動風雲。回京之後，玄燁必要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才能決定怎麽對待胤礽。
“在我查案的過程中，所有人都得聽我的。”東宮也在紫禁城內，想查清楚事情沒那麽容易。至少沒有皇帝給的權利，連傳人問話的資格都沒有，明夷也不介意，查一查這個案子，或許對旁人來說很難做到，對明夷卻不是的。
“這是自然。誰若是敢忤逆你的命令，你可隨意處置。”玄燁含笑地告訴明夷，滿宮之內想害太子，想幫太子的人，玄燁都心裏有數，而有資格查清這個案子的人，都是這樣的兩撥人，玄燁又怎麽願意讓那些心存偏袒的人摻合這件事，最好的人選是明夷。
縱然明夷從來不喜歡和玄燁的兒子有過多的往來，但是明夷是一個公正的人，明夷隻會讓事實說話，不會有任何的偏袒。
“我幫你一件事，你也許我一件事。”玄燁有所求，明夷自然也是有所求。
玄燁嘴角的笑意不減，頷首道：“你說。”
“將來胤禛想取什麽樣的福晉由他自己決定，若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娶也可以不娶。”看得出來玄燁喜歡多子多孫，看看他如今膝下多少兒子，他喜歡兒子是他的事，別人的喜與不喜，由別人來決定。
胤禛將來的婚事總有明夷出頭的時候，有言在先，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明夷提出的條件讓玄燁詫異，隨口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皇上的兒子不少，多胤禛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若是皇上顧及我大可不必。所謂的血脈傳承，承歡膝下，我不是非要不可。”如果明夷懷揣的是這樣的想法，又怎麽會那樣對待胤禛？
“人生得意須盡歡！不論母子的情分。胤禛是我教導出來的，自然有我的喜好在其中，我把他教成那個樣子，也該為他鋪路。”為胤禛爭取婚姻自由，就是明夷教導胤禛這輩子要娶便娶喜歡的人，執一人之手，與之白首這一點必須要為胤禛做到的。
在這樣的過程中當然需要時間，遇到喜歡的人講究緣分，玄燁不是一個講理的父親，又是一個強勢的帝王，如果不曾有人在先，將來明夷定然也會和玄燁再起爭執。
“答不答應？”明夷的理由說得很清楚，現在就等玄燁一句話，究竟同不同意這交換。
明夷這樣條理清晰的道明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想到一開始明夷在知道他心意時提出的一個又一個的要求，怕是這一切都教給了胤禛。
要求一個男人一輩子隻許一個女人，從前的玄燁覺得這樣的要求是明夷有意為難，如今明白了，明夷心中是這麽想的，因此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縱然胤禛是男兒身，貴為皇子，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都是平常，但明夷同胤禛說的絕對是其中的危害。
想到上回明夷當
著他的麵說起男歡女愛之事時的態度，胤禛完全吸收明夷的教導，一臉認同。明夷不願意強迫胤禛，玄燁難道就能罔顧明夷的心意，執意讓胤禛娶福晉？
好不容易才和明夷和好，玄燁怎麽可能會願意為了這點事再和明夷鬧僵？
如果能用這個要求，再讓明夷幫他做一件事，算來算去玄燁賺了。
“好，我答應你。”玄燁幾乎沒有丁點猶豫的答應下，明夷道：“我會為皇上查清太子之事。”
你來我往，事情說清楚，條件談妥，可以做事。
玄燁的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狡黠，讓明夷查胤礽的案子，如此一來，明夷暫時不會提出離開紫禁城，回到暢春園的事，這對玄燁來說也是一樁好事。
戰事平定，再怎麽喜歡待在暢春園，玄燁都得在紫禁城住上一段時間。至少要好好的忙活一段時間，才能往暢春園去，好不容易才和明夷和好，玄燁哪裏願意和明夷分開，沒辦法往暢春園去，唯有讓明夷留在紫禁城。
皇帝禦駕親征歸來，百官迎接，聲勢浩大。玄燁為了同明夷說話，上了明夷的馬車，說完之後又往他的車駕而去。
常寧抽空冒出來，在明夷的車窗前喊道：“你和蒙古那邊是不是要做什麽生意？”
“的確有這個打算，怎麽了？”明夷聽到動靜，打開窗門和常寧問起。
“帶上我一塊兒。這些年來你做的生意哪一樁都是風生水起，你也知道我們的俸祿都是定數，家裏人一多，吃穿用度哪樣，費銀子的都多了。”雖說常寧的名下也有莊子田地，日子過得算不上艱難，可是如果能讓日子過得更好些，有何不可？
“這有什麽難的。”明夷連想都不想，立刻答應下常寧，“改天把方案定下來，尋你一道說說。該出的銀子投資你得出。”
常寧一斤哈哈大笑，心知明夷是有意幫忙，明夷的生意現在做得那麽大，是差銀子入資的人嗎？
但是常寧竟然開了這個口，也是覺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別人麵前需要裝著點，在明夷麵前卻大可不必。所有的狼狽，所有的不堪，明夷都看到過，一個親王不想壓榨百姓不願意收受賄賂，所以才想和明夷一起行商得利，有什麽不能告訴明夷的？
“要是這天下的人都能像恭親王一樣，可是大清的福分。”明夷誇讚常寧，常寧揮手道：“我不如你，就憑你手上的一幅畫都能賣上一兩千兩，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啊，說好要給我畫的圖，不能忘了。”
說起話常寧就想起明夷之前答應過他的事，他要是完好無損的回來，明夷便為常寧畫一幅畫。
“過幾日我讓人將畫送到你的府上。”看到常寧安然無恙的回來毫發無損，明夷心中頗是歡喜，又見他經過戰場的磨礪，越發顯得沉穩老練。
這樣的人，也該為他畫一幅畫，讓他永遠記住自己意氣風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