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也可以派人私下去查,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容易落得把柄。


    謝瑾瑜輕輕點點頭。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天成帝便下了旨意,妻者,齊也。今奏有朝中重臣弑妻,其影響委實惡劣至極。責令京兆府嚴加審查,更兼大理寺從旁協助。


    沈煊同謝瑾瑜心頭具是一鬆。


    得了指令,一切具是好辦多了,謝瑾瑜雖官職不高,但因著身份之故,本人也頗為能為,這一年下來在大理寺中也算站穩了腳跟兒。且此案明眼人都能瞧的出來,牽扯到皇室之間的鬥法,他們這等小蝦米可不得有多遠躲多遠。君不見那位魏中丞不就是一封彈劾便把自個兒霍霍到牢裏了麽?


    此時看到謝郡馬主動攬過此事,眾大理寺官員了一個個兒的高興還來不及,紛紛表示,這燙手山芋,郡馬爺您愛拿拿去。至於那些倒向吳氏一脈的官員們,礙於安華郡主的赫赫威名,到底不敢真的將郡馬爺得罪了。


    至於其後如何,沈煊也隻是稍作關注了些,說到底論起查案,在大理寺磨了一年多的瑾瑜可是比他老套多了。


    紛紛擾擾,很快便到了開庭那日。


    這幾日戶部到還算得上清閑,沈煊便早早告了半日假過來。因著魏中丞的諾大名聲,此


    時即便是寒冬臘月,京兆府外依舊是人少人海。沈煊特意瞅了一眼,赫然發現,圍觀群眾之中居然是各家的婢女嬤嬤們居多。


    具都裹得嚴嚴實的在這府外頭吹著冷風。


    沈煊默了默,看來因著此前眾多詩詞,魏中丞確實深得京中婦人小姐們追捧。


    隻是這也意味著,倘若此次對方不能原地翻盤,說不得此前的所有讚譽具是要反噬自身。


    背後之人當真是蛇打七寸,再不給人留下半分餘地。


    明鏡高懸牌匾之下,位於上首的自是京兆府引錢大人無疑,謝瑾瑜作為此次輔官,官至尚在錢大人之下,自是座於下首。隨著幾位主官依次到齊,隨著大殿兩側一陣兒極速的杖擊之聲,案件很快開審。


    隻見魏中丞麵目坦然的跪於下首,除了神色憔悴了些許,與往常倒是無甚差異。麵對身旁男子的種種哭訴不置一詞,隻是眉峰之間卻是流露出幾許沉痛之色。


    一旁的跪著的矮胖男子還在繼續哭訴,鼻涕眼淚混在一塊兒卻是毫無所覺。


    “眾位老爺明鑒啊!那姓魏的委實不是個東西,若不是我爹早年間見其孤兒寡母著實生活艱難,動了惻隱之心這才好心收做了弟子。愣是一分束修都沒收,平日裏更是多有照顧。更不嫌棄他魏家貧寒,將我家姐姐許配於他。”


    “可以說,沒了我許家,他姓魏的如今又哪裏來的高官厚祿,怕是如今還在哪個乞丐窩裏討食兒呢?”


    說到高官厚祿,男子眼中攸然閃過些什麽,語氣更添幾分道不明的恨意:


    “誰成想,對方普一高中,便嫌棄我那可憐的姐姐礙眼睛,絲毫不記得我爹當初如何的提拔照顧。可憐我那姐姐,一天福都沒享到便被這等忘恩負義的卑劣小人害了身家姓命。求眾位官老爺們,為我無辜死去的姐姐做主啊!”


    聞言,門外眾人具是一片嘩然,一旁的魏老夫人更是目呲欲裂,差點控製不住要衝上前去,被眾位衙役好險給攔了下來。


    撲通一聲,魏老夫人重重跪趴在地,悲憤道:


    “大人冤枉啊!我家兒媳婦兒素來身子骨兒弱,那是十裏八村兒出了名兒的,我們母子倆這些年待她如何,村裏人哪個心裏沒點子數兒!”


    “便


    是這些年來,連個根兒都沒給我們老魏家留,我兒這些年也不曾虧待半分,獨獨守著那一人,身旁就連半個妾氏都沒有!”


    說到這個,魏老夫人不禁心中恨恨,當初他兒子早早取中童生秀才,縣裏什麽大戶娶不得,偏生那姓許的不要臉,非要將那病怏怏的女兒塞過來。占了便宜,對外還要她們母子倆記了恩去。


    恩人的女兒,那是打不得罵不得,丁點兒不對便要被人指著鼻子罵上一句忘恩負義。可憐他兒子,如今這般大的年紀了,身下連個根兒都沒。如今人沒了,還要累的兒子受這般的苦楚。


    老人家頭發花白,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眼看殿上官員似有動容,一旁的矮胖男子見狀立馬跳起來道:


    “我家姐姐自生了姐兒,多年沒有身子,他們魏家指不得怎麽恨呢?”


    眼看下麵兒快要吵起來,上首錢大人驚堂木一拍,“既然你二人公說公有理,那便請上本案另幾位人證來。”


    很快一位縮頭縮腦的小丫鬟連同位兩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道帶了過來。


    魏老夫人普一瞧見兩人,臉上登時便露出了些許驚喜之色。


    “大伯,三叔啊!你們快些給我兒說句話啊!我們母子倆對他許家可當真是夠意思了!”


    然而對比魏老夫人一廂喜意,另外兩人卻是扭過一旁。徑自跪下由那年長之人一臉沉痛道:


    “大人聖明,我二人雖同那罪人同出一家,卻是不願眼看著侄兒媳婦兒枉死,那豈不跟這兩人一般黑了嘛。我二人那是萬萬不願的。


    秉大人,我那侄兒自小父親沒了,我兄弟二人本想著砸鍋賣鐵也要好生養著,不能讓我那可憐的弟弟在底下沒了供奉。”


    “可誰成想,眼前這侄子天生他就不是個好胚子啊!非但不感恩就算了,還四處裝可憐敗壞我二人的名聲。”


    說到這裏,男子似是有無數難言,臉上褶皺都擠做一團。


    “這日複一日下去,我們兄弟二人沒的辦法,這才將這母子倆獨獨分了出去,可便是分出去,我們兄弟也虧他們,房子糧食都是從嘴巴裏扣出去給的!”


    “是啊是啊,我們兄弟倆真沒虧他們!”一旁年歲小點兒的男子連忙道。


    “不管這前頭


    咋樣兒,就說我那侄兒考上舉人,後頭更是考中進士!這都是祖宗的榮耀啊!我們倆也高興啊!


    誰想,這人卻是這般的記仇。記著我們小時候沒養他,聯合本地縣老爺,硬生生汙蔑我兒,將我兒打的去了半條命啊!老爺們啊!那可是他親堂兄啊!”


    說到這裏,眼前小老兒眼珠子都紅了,眼中更是迸發出無盡的恨意。


    “這人,對堂兄弟尚且這等的心狠手辣,何況別人呢?我那弟媳婦兒早前就對侄兒媳婦兒不滿,心裏頭想的都是縣裏頭那些富貴人家。”


    “如今得了榜眼,更是恨不得讓我那侄媳婦兒早早騰了位置去!”


    兩位老人家言之鑿鑿,還不停的抹著眼淚,外頭的眾位看客早已氣憤不已。誰成想,這衣冠楚楚的榜眼,聲名雀起的魏禦史私底下竟是這麽個玩意兒。


    而隨著兩個小老兒一聲聲的控訴,方才還歡喜不已的魏老夫人已經傻了。呆呆跌坐在地,指著二人顫抖不已。


    “他大伯,他三叔!你們……你們……”


    台下魏老夫人眼睛一翻,巨大的打擊之下,竟是差點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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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隨著魏老夫人重重倒地, 大殿之上又是一陣兒慌亂,畢竟如今諸事未定,對方還是位有著誥命頭銜的五品宜人。倘若真在審案途中出了什麽事, 難免為他們衙門招惹口舌。


    從方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語,仿若眾人所出首者皆與其無關的魏中丞, 此刻也多出了幾分惶惶, 連跪帶爬的行至前來從身後緊緊扶著老夫人。


    “娘!都是兒子不孝,連累了娘親。”


    言罷,魏實緊緊閉上了雙眼, 手中拳頭握的死緊, 依稀可見青筋暴起。


    雖未有刻意虐待, 然數日的牢獄生活早已將從前眉目清朗的魏中丞熬成了胡子拉的落魄囚人,便是方才直直挺著的脊背從老夫人倒地之時便也直不起來。


    看著自家兒子這般狼狽,再看看一旁落井下石絲毫不顧血脈親情的族中親人們, 魏老夫人緊緊抓著兒子袖口, 淚如雨下。


    “兒啊!都是為娘的的錯, 是娘耳根子軟,信了他們的鬼話, 忘了以前他們是怎麽把咱們孤兒寡母趕出家門,隻一心想著我兒日後沒個兄弟扶持, 都是姓魏的怎的也比旁人強上一些。”


    “娘是忘了, 有些人啊,心狠起來那是連豺狼都不如啊!”


    魏老夫人又恨又悔,一隻枯瘦的老手不住的錘打著胸口。卻被身旁的魏實緊緊握住。


    “娘,人心如此,不是娘的錯……不是娘的錯……”


    可惜此時此刻,這話卻是丁點用處都無, 魏老夫人依舊哭的聲嘶力竭,便是一旁的圍觀群眾都不忍再看。


    一旁兩位小老頭見此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高台之上,一位身著靛青色鷺鷥彩繡補服的年輕官員卻已經開口道:


    “今日審案以魏中丞弑妻一事為主,至於你二人口中品行不端,苛待族親一事大可留待事後再論。”


    說罷,謝瑾瑜複又拱手請示了一番錢大人,待對方點頭之後這才繼續道:


    “從方才言辭來看,你三人手中具都無有魏實惡意殺死發妻的實證,方才的指認具是憑著一廂猜測而行。也就是說,真正能夠證實魏大人弑妻一事的,唯有一侍女?”


    “那麽……侍女小環何在?”


    “奴……奴婢在!”驀然聽到自個兒的名字,底


    下的侍女不由縮的更厲害了。聲音細若蚊蠅,這模樣兒,怎麽也不像個有膽量作證狀告天子重臣的。


    上首錢大人微微蹙眉。謝瑾瑜複又一笑,聲音中不由多出了幾分威嚴。


    “小環姑娘,本大人問你,你手中可有證據證明你家夫人卻是由魏大人所害?想清楚了在回答,要知曉,一屆婢女誣陷主家可是其罪當誅的?”


    “小環!我魏家待你如何?待你家小姐如何,你可得摸摸良心啊!”


    “小環,我姐姐待你不薄,你上頭也是有兄弟的,可得想清楚啊!”


    聽罷,底下的丫鬟聽罷身子不禁抖得更厲害了些,本來便不大的頭顱幾乎要埋到地下。


    然而即便如此,堂下依舊還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奴婢……奴婢……手…手上有老……老爺當初給……給的藥……”


    “是老爺讓……讓奴婢把……把它倒在夫人喝藥的碗裏……奴婢早……早前不知道那是毒藥,不知道啊!”


    說罷,小丫鬟戰戰兢兢不斷搖頭。


    “諸位大人,事實就在眼前,就是那姓魏的不安好心,這是生怕我姐姐占了位置擋了人家的路啊!”


    許家弟弟絲毫不掩心中恨意。


    一旁的兩位小老頭也紛紛開言,他們當初不是不願意照顧兄弟遺孤,怎奈從小便已經壞到了根兒上啊!


    沈煊輕輕搖頭,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壞到了根兒上,若是擱到現代,說出這話的人莫不要被人打死。


    然而如今公堂之上,這般堂而皇之的將這幾個字掛在嘴邊,眾人卻習以為常一般。


    小丫頭口中物證很快便被呈了上來,經由一旁仵作驗看後,確定是□□無疑。一旁的魏老夫人險些暈死過去,隻往地上不住的磕著頭,口中大喊著冤枉。


    就在眾人以為此案即將落定之時,上首的謝瑾瑜卻突然道:


    “倘若此案當真如底下丫鬟所說,那位先夫人理應中毒而死,屆時隻需開棺驗屍,自可真相大白。”


    聞言,堂下幾人臉色突變,一旁的許家弟弟當即便痛哭道:


    “不可啊!不可……家姐無故冤死已經夠可憐了,又怎麽能……怎麽能讓家姐在底下都不得安寧啊!”


    倒是底下的魏老夫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


    “老婦同意開館,隻求還我兒一片清白。”


    一旁的魏實眉目有些許不忍,還想說什麽,卻被魏老夫人死死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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