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馬車,哪怕沈煊早有準備,也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到了。


    離他們馬車兩步遠的地方,一隻前蹄被利器整根削斷,斷肢還在前方擺著,殷紅的鮮血流的滿地都是。高大的馬匹此時傾斜著倒在地上,口中還不停的吐著白沫。即便如此,諾大的鼻孔依舊在呼哧呼哧的噴著粗氣,雙目通紅,直直的瞪著前方。


    形態癲狂,這絕對是一匹發瘋了的馬。沈煊胃裏不斷翻湧,他簡直不敢想象,這般狹窄的小巷之內,若是這般癲狂的馬匹直衝過來………


    這絕對是讓他非死即殘的節奏啊。


    當真好毒的心腸,不過沈煊想不通的是,自個兒究竟是哪裏顯露的痕跡。還是說對方這是打算………


    寧殺錯,不放過。


    沈煊心中諳忱。


    “大人,方才在巷尾處有人躲在暗處,不過對方走的快,某便沒有追出去。”


    “燕兄做的對,為今唯有將賬目送入宮中才最主要,其他倒再其次。”


    “不過燕兄,還要麻煩你抓緊時間了,此次不成,我著實擔心對方還有後手。”


    沈煊頗有些憂慮道。


    燕雲長沒在說什麽,卻是猛然間將手中的鞭子加快了些許。


    馬車很快便駛出了巷口,不過兩人仍舊不敢有絲毫的放鬆。沈煊所猜的不錯,所走不過半個時辰,兩人便又遭受了第二波攻擊。


    許是意識到了他們不好對付,這回倒遠沒有上回那般好打發,若是上回對方還想製造意外,這回卻是全然不管不顧了起來。


    沈煊躲在車內,手中□□一連射下數箭,配合著燕兄一遠一近這才堪堪將敵人逼退。


    直到皇宮之時,沈煊二人已經經曆過不下三次襲擊了,甚至有一次,襲擊者還偽裝成年過花甲的老太太。因著走路匆忙,被他們馬車狠狠的撞在地上,若不是現在碰瓷技術深入人心,沈煊說不得當真中下了對方的計謀。


    隻能說現代人較之古人,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防範心可是要深得多了。


    一路有驚無險,待看到那廂諾大的宮


    門之時,沈煊終於大大的鬆了口氣。


    沈煊本人雖然職位不高,卻著實是多次出入宮廷的主兒,因而沒登上多久,便被前來的內侍恭恭敬敬給請了進去。


    “沈大人可是多日未曾過來了,前些日子陛下還跟奴才念叨您呢。昨兒個師爺爺還歎氣,這沒了沈大人,咱們這些奴才日子都不若以往好過了。”


    眼前說話之人正是禦書房內的小太監,據說還是禦前那位李公公手下的徒孫。


    此次居然親自過來,看來陛下該是等的急了。沈煊暗暗想著,不過麵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勞陛下掛念,微臣實在是惶恐。”


    這話聽聽就是了,要當真了,他改明兒估摸著都得去地底下跟牛頭馬麵喝杯小酒了。


    兩人一路上狀似隨意的聊些什麽,不過沈煊很快便發覺,對方居然將這兩日陛下情緒心緒還有近日因著什麽發過的火通過些許狀似無關的小事暗暗的告訴於他。


    這宮裏都是人精子,能混到這地步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若說對方不是故意的,他又不是無知幼童。


    看出沈煊麵上的疑惑,小尋子卻是微微笑了笑,這一笑,倒是不似平日裏那般圓滑世故。


    “大人您心有大義,卻不曉得您一個隨意之舉,對於咱們這些底層百姓們是何等的恩德。”


    恩德,額,再三確認,眼前之人他絕對是不認得的。沈煊心中疑問滿滿。


    該是想到了什麽,對方微頓了下,而後用僅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再次開口道:


    “地動前日,便是您莊上的那些下人們到附近村子裏歸勸鄉裏。小的家裏也因著這個在那場大災中過了下來。”


    後來他到了禦書房,拜了爺爺,很多事兒知道的也多了,自然知曉這位沈大人當時冒了多大的風險。隨後直接見接的又救下了多少人。


    原來如此,沈煊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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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約莫又過了一刻鍾左右, 眼瞧著崇安門近在眼前,兩人間複又恢複了客套的模樣。不過經此一役,沈煊心中卻是著實開闊了不少, 說實在的, 他當時那般吩咐其實也不過抱著些僥幸的心思。畢竟沒頭沒尾便讓人家小心, 著實沒甚道理。


    沒想到的是, 不過舉手之勞,居然還真切切實實的救了些人, 還能結到如今的善緣。要知道真正走到禦前的這些人, 可是一個賽一個的嘴巴緊, 平日裏最諳明哲保身之道。但這些人卻又確確實實掌握著許許多多旁人無從得知的消息。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便是如此了吧。他也不求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麽, 隻要碰上生死攸關之際, 能有一二善意的提醒便好。


    沈煊心想。


    眼瞧著禦書房便近在眼前,將手中資料複又緊了緊, 沈煊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這才在內侍的帶領下走入殿中。


    天成帝自登基以來,平日裏一向極為勤政, 今日自不例外, 即便外頭天色已然暗沉,眼前這位卻沒有絲毫想要休息的意思。寬大的案牘前,還有一眾奏章淩亂的擺放著。


    “微臣沈煊叩見陛下!”沈煊很快上前一步參拜道。


    “是沈卿啊!”


    被沈煊聲音驚醒,天成帝這才從大堆的奏折中緩緩抬頭, 而後稍顯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待觸及對方手中的賬冊, 司馬睿眼中驚喜一閃而過。


    涉及公事,兩人也都是直來直去的主兒,沈煊一禮過後便無二話,而是直接將手中賬目呈上。


    因著過往賬目過多, 戶部又是人來人往,就這麽帶出來著實過於引人注目。因而沈煊隻將最有代表性的兩幾本帶出。


    後續又將其中問題令列一冊,一並呈了上去。


    天成帝素喜親力親為,果不其然拿起相冊後,便親自一頁頁的翻看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禦書房內安靜的嚇人,隻餘下書頁之間不斷摩擦的聲響。案台上的燭火明明滅滅,猶如天成帝如今的麵色一般。


    “好啊,當真是好的很!這戶部當中,果真是能人輩出,這些年便是連朕都被蒙在鼓裏。”


    天成帝額間微突,嘴角勾起,已然是怒極反笑。


    沈煊自也明白對方怒在何處,畢竟前幾年陛下還未登基之時,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戶部當值。算算時間,對方在那時便已經有了動作,如此種種,讓當今如何不怒。


    “陛下,依微臣看來,前些年賬目中雖也存在一定問題,卻並未如何嚴重。反倒是約莫兩年之前,對方動作猛然間大了起來。貪墨數量日益增多,這才引起了那位郭大人的注意。”


    引發了後續一係列事端。


    前幾年雖說是存在一定問題,但說實話,哪裏的賬目能夠完全清清白白。有問題著實太正常不過,一般而言,隻要不特別明顯。官場之上,多數人都不會過多的苛責。


    所謂官官相護莫過於此,甚至大多數都是在同一條利益鏈上,自是會守口如瓶。這恐怕也是明算一科,乃至算學一道迄今為止都在飽受打壓的緣故之一吧。


    有些東西,怕的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還有當今即便這般懷疑,卻也未曾明目張膽的核查賬目,怕的便是人心惶惶。


    師傅說的沒錯,一句外方內圓來形容當今最是合適不過。


    天成帝何嚐不明白此處,然而就是因著前幾年不曾存有問題,這才更令他震怒。


    嗬嗬,依著賬本來看,光去年這一年貪墨的數量便有將近百萬之巨。然而可笑的是,這幾年江南那邊上交的稅收所差並不如何大。


    想想前兩年才剛換上的幾位官員,天成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江南再不是對方一言之堂,不能從源頭做手腳,這才將大部分貓膩留在了賬本之上。如若不然………


    這國庫都快成他姓吳的私房了。想到這裏,天成帝眼神愈發的攝人。


    眼看陛下麵色更為黑沉,底下沈煊卻還是硬著頭皮火上澆油道:


    “依賬目上來,對方這近三年貪墨數目卻是在持續增長,臣很好奇,對方堂堂封疆大吏,卻好似急於用錢一般。”


    如若不然,以那位錢主事的能耐,也不至於這麽快被察覺出了端倪。


    天成帝細看之下,發現果真如此。深色的瞳孔中很快便聚集了陣陣風暴,頗有些風雨欲來之勢。


    顯然沈煊此話已經不僅僅是澆油那般簡單了,簡直可以說與添火無異。


    作為一名合格的政客,哪怕此時尚無其他證據,在當今這裏,對方也已經妥妥被打上了謀逆的標簽兒了。


    歸根結底,無論哪個朝代,錢財能做下的事兒,實在太多的些。然而需要花費如此大量的錢財仍覺不夠之事,也實在太少了些。


    眼瞧著陛下已經明白,沈煊便老老實實垂立在側,不在言語。歸根結底,這個層麵兒上的事兒離他一個芝麻小官還遠的很。他從頭到尾需要負責的不過是賬目一事罷了。


    事已至此,殿上的天成帝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反倒是眉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大殿之內複又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內侍通報,說是順天府尹在殿外求見。


    聞言沈煊眉毛一動,看來這順天府動作倒也不慢啊!這麽快就過來了。這樣也好,倒省的他詳細稟告了。


    這大晚上的,對方過來,想必必有要事。天成帝想都沒想便將對方宣了進來。


    這位向大人普一進門便瞧見了一旁立著的沈煊,且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眉頭一擰不知想到了什麽,而後複又仿若無事一般行禮道。


    “微臣向南參見陛下。”


    “平身吧,向愛卿,愛卿這麽晚過來,可有要事?”


    天成帝隨口道,手上卻還是拿著賬目沒有放下。


    “啟稟陛下,今日傍晚巡邏的府兵於十字巷口處發現大量屍身,且具附近人家所言,此處曾伴有激烈的打鬥之聲。”


    “且無獨有偶,後續另有府兵來報,先後於平巷口,路華街尾處發現打鬥痕跡。”


    “這些均是偏僻易伏之地,這些死者多數蒙著麵巾,打扮上倒像極了刺客。”


    末了,向大人立馬屈膝跪下。


    “陛下贖罪,京城天子之地,竟是出現此等駭人聽聞之事。微臣辜負了陛下重任。”


    跪著的向大人叫苦不迭,當時錢大人之事便以讓陛下頗為震怒,今日又來了這事兒。也不知他這月是得罪了哪位黴神。


    台上的天成帝剛依舊沉著臉,讓人瞧不清楚對方的表情。見此向大人心中更為不安。這時一旁的沈煊倒是站了出來。


    “陛下,向大人,實不相瞞,方才微臣也正要與陛下說起此事。”


    “方才向大人所說的那些個刺客,如無意外,均是衝著微臣而來。”


    話音剛落,一旁的向大人猛地看了過來,見沈煊身上除了些許褶皺之外,發髻微散之外,並無其餘不妥之處。然而正是這些許不妥,讓向大人眉目微動。


    正常來說,官員覲見儀容儀表自當格外注意才對,然而對方此時卻這般不顧,明顯大有問題。隻是若說對方方才才經曆過一場廝殺,這也未免有些………


    向大人瞧了眼沈煊清瘦的身形,再想想對方橫死的人數。表情頗有些微妙。


    倒是台上的天成帝瞧著手中的賬本,心中很快明白了始末。再看向沈煊目光中複又多了些什麽。


    “沈卿當真是受驚了,沒想到那些人愈發張狂,倒是朕疏忽了。”


    天成帝從不是一位不敢承認錯誤之人,對沈煊也有一定的愛才之意。此時言語中歉意倒是頗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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