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煊麵上謙道,心中卻明白,既然當今這般講,看來本時空的算學便是有嘉明帝普及在前,還是因著世林的打壓落後了不少。


    何其可惜……沒有人能比沈煊更加明白,算學或是數學所代表的意義。那是眾自然科學的基礎。


    沈煊很快心事重重的退下了,之後如何,當今比之於他更明白怎麽操作。說白了,權謀之術,眼前這位才是王道。


    事實卻是如此,有了手上這份資料,事情便好辦多了,天成帝很快召集了幾位皇室宗親。


    按理說,皇室總歸是不缺銀子的,然而嘉明帝時期,吸取了某時空大明的教訓。為了減輕宗室負擔,比起曆朝,宗室的待遇可謂是淒涼的緊。而本朝不巧的是,這方麵同樣沿襲前朝。


    偏偏曆朝宗室還有一特點,賊能生。


    因而聽到這個,眾宗室哪有眼睛不放光的,雖然這些資料計算啥的,眾人都看的兩眼蚊香圈兒。但他們不懂,不還有能人兒嘛!


    宗室圈兒跟中勳貴之間聯姻也是常見的緊,天成帝也未刻意封鎖消息,因而不過數日,關於銀礦的傳說便在京裏權貴圈兒流傳開來。


    如果說宗室緊緊是缺錢,那麽眾勳貴有許多都已經在吃卯糧了,偏偏越是落敗的家族越是執著於排場二字。可見其缺錢的程度。


    得到這番消息之後,更是眼睛都紅了起來。


    前些時日還信誓旦旦勞民傷財的眾權貴們登時一個賽一個的群情激憤。恨不得嗷嗷直叫,下一秒便提著大刀,直衝倭國大門。


    至於天成帝有意誘導,嗬嗬……有錢拿誰管那些有的沒的?再則沒好處,前朝皇帝那麽拚幹嘛?他們可不是傻子。


    熱乎乎的銀錠子都在衝他們招手了,難道還能拜拜錯過不成?


    此次朝會在天成帝跟沈煊兩君臣的心照不宣中圓滿而過。


    散朝後,沈煊來到戶部,聽著眼前幾位官員還在議論早朝之事。


    沈煊聽此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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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沈煊作為新人初到戶部, 又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過來的。想要眾人歡欣鼓舞的迎接同僚自是不可能的。


    甚至有些消息靈通之人,已經約莫瞧出了些什麽,素日裏鮮少與沈煊交流。生怕惹上了什麽是非。


    當然這其中, 有多少是因著心中酸意那就說不清楚了。起碼便是沈煊手底下的幾位主事,心中不服者大有人在。


    歸根結底,官場實在是一個講究論資排輩的地界兒。年紀輕輕確實難有威懾。


    不過還好, 再怎麽樣,沈煊也是能夠得以經常伴駕的人物, 妥妥禦前紅人一個。高冷些還好,冷眼便有些過了。甚至為了這個, 前來隱晦巴結的也有不少。


    依著如今的官製, 戶部當中一共有三位郎中,各位郎中分管職責分明, 手下還隨有眾多主事。


    而沈煊所接替的這塊兒正好是攸關江南賦稅這塊兒。按理來說, 以往事關魚米之鄉, 江南等地, 都該是個人人爭破頭的好職位才是。


    可依著江南這些年亂像盡顯,陛下心中又對吳家這位江南總督的存在如鯁在喉。沈煊這郎中一直倒頗有燙手山芋之感。更何況如今又出了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自是一個個的避之不及。


    對於這些, 沈煊倒是早有預料, 平日裏倒是不慌不忙的,除了正常交接工作之外, 也無別的什麽多餘的動作。更是不曾胡亂打聽什麽。這倒讓暗地裏觀察的那些人慢慢放鬆了警惕。覺得主子果然是太過高看了這位, 一個二十來歲憑著幾分運到得此高位的毛頭小子, 哪裏有那般能耐。


    當今隻要眼睛不瞎,怎麽也不能把希望放到這位頭上。


    然而‘“毛頭小子”沈煊卻是攜著當今的密令早早找到了尚書大人,拿到了翻閱曆年檔案記錄的權利。


    於如今的沈煊來講,處在如今的地界兒, 不說避諱者眾多,打聽出來的消息更是真假難辨。


    與其如此,不如從以往的數據著手,沈煊一直清楚他自個兒的優勢在哪裏。即使如此,又何必揚短避長。至於為何不尋那兩位頂頭上司?


    按理說,沈煊身為郎中,直接的上峰按理來說當是兩位侍郎才對。


    隻是如今這情景,除了尚書這位天成帝心腹以外,部中其餘諸人都還處於待定狀態。畢竟能夠驚動當今陛下的大事兒,怎麽也不該是一位小小的主事能做的出的。


    諸事還是小心為妙。


    沈煊暗暗告誡自個兒。


    事實證明,沈煊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在連續查閱了將近一月之餘,沈煊終於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厚厚的冰上之上終於顯露出了一角。


    於此同時,朝堂之上,遠征倭國之事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領將之人豪不意外自是水軍統領徐將軍無疑。眾勳貴們這些時日可以說削尖了腦袋想要將自家兒孫往遠征隊伍裏填。


    倭國歸根結底不過一邊陲小國,見識了新晉戰船之後,眾人根本不曾想過失敗的可能性。現成的軍功不撈白不撈,更何況這香噴噴的銀子還在前頭呐。


    話說大瑞果然是人才濟濟,雖在研究初始之時,不得不借鑒於倭國的海船,然而隨著前朝資料到手,又有沈煊這個理論豐富之人在一旁指點,如今的海船無論是速度還是性能均是要比倭國強上太多。


    如今便是硬件兒都跟上了,哪裏還有戰敗的理兒。眾大臣們信心滿滿,隻覺得前方無數銀礦正朝著自家招手。


    就連沈煊本人,最近這些時日裏,莫名其妙的人緣都好上了不少。這來上門兒送禮的,說情的可以說數不勝數。


    當日的資料數據當今雖無明言出自誰手,可朝中也總不乏眼明心亮之輩,會找上他倒也在情理之中。對此,沈煊的到沒有多大的意外。


    隻是眾人很快發現,眼前這些沈郎中平日裏瞧著倒是一臉和氣,說話更是不緊不慢的,然而實際上卻著實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一眾勳貴們不軟不硬碰壁了幾次之後倒也不在糾纏。


    隻覺得這些人文人們當真是難纏的緊,明明嘴裏的話都極好聽的,偏偏一圈下來愣是啥都拿捏不住。


    隻是可憐了顧茹,眼瞅著這麽些素日裏沒啥交情的人家幾次三番的遞來請帖,甚至憑著個亂七八糟的理由來送賀禮。這兩日,自家相公升官兒的驚喜都去了許多,隻覺得這手上的東西收著著實燙手的緊。


    反倒是一旁的林氏看著眼前各種各樣帖子心中難掩豔羨。


    “舅母何至這般愁容,如今有此光景,不正是因著舅舅得力的緣故,若要妾身來說,舅母合該高興才對。‘’


    “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大寶他爹這才初初升職,便遇上這些,我這心裏頭總歸是不大踏實。”


    還有相公這些日子總是忙忙碌碌的,雖麵兒上無異,但夫妻多年,那些個異常又哪裏瞞得過枕邊之人。再說若是前些時日,自個兒這般為難,相公早早便該發覺了才對。


    可見心中必是有事了的。顧茹暗暗想著,隻是這話總是不好說於外人。因而複又笑著道:


    “他們男人家外頭的事兒,咱們女人們總歸不好懂的,可不平添幾分擔憂麽?”


    一旁的林氏也有些心有戚戚,不由想到了自家相公,素來也少有講到外頭之事。許是覺得她們懂不得吧。


    兩人複又聊了一會兒,很快便到了沈煊下衙的時辰。林氏自也識趣的告辭離去。


    晚間,用過飯後,顧茹一個眼色,章嬤嬤很快便將依依不舍的大寶抱了下去。


    顧茹緊接著便問起這送禮之事。


    “相公這般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麽些個禮,妾身實在心中不穩。若要無故退回,是不是又太過得罪人了。”


    “不妨事,送了便先收著吧,我昨個兒已經跟聖上報備過了,待到過兩日,再回一件價值相當之物便可。”


    沈煊倒是不怎麽擔心這個,急於求到他頭上的多數是那些已經沒落了的勳貴們。自身財政便有諸多問題,出手要多大方也是不可能的。


    顧茹這才鬆了口氣,不過下一秒便瞧見沈煊眼中掩不住的疲色。


    “相公這幾日怎麽這般忙碌,可是這新部門出了什麽事端?還是新同僚不好相與?”


    顧茹最擔心的莫不是最後一個,相公年紀輕便走到今日,可不得惹的讓人生嫉嗎?便是平日裏奉承她的那些個夫人們,這些時日口中撚酸的也著實不少。不免更為擔心沈煊的處境。


    跟前些日子的欲言又止不同,眼見自家夫人這回可是動真格的了,沈煊也不好再瞞著。


    更何況,這些天下來,他心中已經有些眉目了,因此更是擔心家中眾人的安全問題。


    於是便從前戶部郎中莫名告老開始,後又到著重強調了前主事一家的“匪禍”。


    “夫人,這些時日你家相公一直在調查一些東西,如今雖算不上完全明了,但也算窺得一二真相。實話說,其中牽扯頗為巨大,一不小心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沈煊兩手扶在對方身側,一雙墨色的瞳孔定定的看著眼前人的雙眼,聲音頗有些艱澀。


    哪怕有一分可能,沈煊也不願家中之人擔驚受怕,隻是朝堂之事,哪裏又能夠一直順風順水呢?


    安全起見,沈家更需要早早做好防範。


    顧茹從未見過自家相公這般嚴肅的模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相公放心,妾身這些日子哪裏都不去,家裏相公便放心交於妾身便好,倒是相公你,平日裏上下衙門,倒是該多多小心才是。‘’


    “那些人到還沒那般大的膽子,你相公平日裏走的也都是大道,一旦出事兒,可以說是非同小可。”


    沈煊輕輕的拍了拍對方的手,安慰道,不過話雖如此。有些準備還是要做的。沈煊起過身來,彎下身子,從床下的一個暗格中將一個暗色的匣子拿出。


    在對方驚奇的眼神兒中,沈煊緩緩將匣子打了開來,裏頭赫然放著一本厚厚的書籍。而這書上的字跡,明顯是自家相公的。


    “夫人記得,若是你家相公當真出了什麽事兒,便拿著這個前去尋找老師。這裏頭的東西足夠讓你跟大寶日後富貴無憂。不會受人欺負。”


    沈煊捧著匣子溫聲交代道,一旁的顧茹早已眼眶通紅。對沈煊口中的假設丁點不願意接受。


    “相公這說的是什麽話,若是沒了當家人,便是我與大寶得了再多,於旁人眼中。莫不過是小兒抱金。‘’


    “咱們一家子整整齊齊在一塊兒不比什麽都強,便是沒這功名利祿,妾身跟大寶必然也是願意的。‘’


    顧茹一雙素手緊緊拉著沈煊的袖子,半點不敢鬆開。


    沈煊自然聽明白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可是事到如今,已經並非他想退便能退了的。


    戶部這段時間,越是核查的詳細,沈煊心中反倒愈發的難安起來。其中牽扯實在過於巨大,哪怕他自認核查之事做的密不透風,可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意外二字。


    倘若不幸走漏消息,若是對方知曉自己已經看出了端倪。怕是屆時對自個兒的打擊也絕對是不遺餘力的。


    現在突然離開,不正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有問題”這三個字嗎?想必上一任郭郎中必然也是不小心發現了什麽,這才急於離開。誰知反倒是讓有心之人乃至於陛下注意到了這些。


    便是早早辭去官職也沒保得一命,反倒是惹了陛下生怒。


    想到這裏,沈煊也隻能輕輕拍了拍緊抓著自個兒袖口小手。顧茹再也忍受不住,當即便崩潰的大哭了起來。


    外頭的桂圓等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一臉擔憂。


    一夜無眠。


    與此同時,京郊的一處隱秘的別院之內。


    吳王 司馬鼎普一進來便大刀闊斧的坐到首位,絲毫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粗獷的麵容中發出一陣兒不屑的冷哼。


    “王弟,你這也實在太過小心了一些,那沈煊不過一毛頭小兒,又啟會有此能耐?”


    “是啊,殿下您是否過於高看了那位,錢錦此人可是難得一見的做賬能手,可是大人費勁心思這才招攬過來的。這麽些年來不也都相安無事。便是那姓郭的死老頭也不過瞎貓碰上死耗子這才發覺了不對。”


    坐於下手的中年男子猶豫著開口道。


    想到那位死去的錢錦,中年實在不能不感到惋惜。那位當初做下的賬目,即便大人找上了江南最好的幾位賬房,都沒法子找出破綻來。將其沒聲沒息的安插在當今勢力所及的戶部又廢了多少力氣。


    這把絕世利刃,如今確實被自個兒親手折斷,可別提多心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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