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葉氏登時便被驚的夠嗆,連忙便轉頭看向自家相公。就見顧廷遠也沉默著點了點頭。


    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葉氏幾乎要跌坐在地。家中外事一向是公爹的一言堂,決定了的少有能改主意。


    姑爺那裏還沒個頭緒,公爹這頭又是這樣………她的淮兒這般聰明伶俐,怎麽就不能拜個探花郎了呢?再說當初當家的提起來時,公爹不是也默認了嘛。怎麽就突然改主意了呢?


    想到這裏,葉氏也顧不得婆婆在此了,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家相公。


    顧廷遠被盯的沒法兒,再加上他自個兒也對父親的決定頗有微詞。他這輩子算是沒前途了,可大兒子天分可比他強多了。這般好的機會,可是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


    當下也不瞞著。


    “父親隻說,這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什麽刀刃上,這還能有什麽比大孫子的前途還要緊的?”


    葉氏當下就不樂意了。


    這回就連顧廷遠也沒!沒說什麽,可見也是心中不順的。


    鄭氏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未曾開口,此時也隻淡淡衝下頭的葉氏吩咐道:“昨個兒聽人匯報,我聽著今年這莊裏的收成似是少了許多,葉氏你先去瞧瞧,到底是哪個關節出了問題。”


    顧家內宅雖說大部分權利都已經移交到了葉氏手中,但鄭氏在理財方麵能耐頗高,家中產業零零總總自也不是個小數目。一個葉氏,總歸是玩不轉的。


    因此,涉及大頭,還是得由鄭氏親子過目。用這由頭打發走兒媳婦也是不在話下。


    走之前,眼神兒都還在自家相公兒子身上打轉。


    葉氏走後,鄭夫人這才伸手將大孫子招至眼前。


    “祖父如此,淮兒可是心中委屈?”


    “祖父行事,必有祖父的道理,孫兒不委屈。”話是這麽說,隻是鼻頭還是控製不住的紅了一下。


    然而鄭夫人卻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的樣子。語氣依然與方才一般無二。


    “淮兒可知,你那位姑父是何時中的秀才?”


    提到沈煊,少年的眼神兒明顯亮了許多,言語中的推崇絲毫不做掩飾。


    “姑父九歲便中了童生,年方十一便已經有了秀才功名。孫兒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這般能耐的人物。”


    探花郎啊,那得是多有能耐啊!


    “那淮兒可還知道,你那位能耐的姑父自小師從何人?”


    “難道不是鎮上那位姓徐的先生嗎?”


    聽說自從姑父考中探花之後,就連縣裏好多人家都捧著束俢要進那位的門兒。甚至連父親都有些心動了,要不是縣學之內良師眾多,他如今也早就被送過去了。


    能教出姑父這般人才了,那位定然也頗為不俗。


    然而鄭氏卻在此時搖了搖頭。


    “淮兒這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那姑父自小卻是被一位屢試不第的童生給教導的。就是那會你見到的沈家爺爺。童生試之前,你姑父也不過在徐夫子那裏學過一年不到!。”


    “淮兒可覺得他極有能耐?”


    這下顧安淮說不出口了,一個考了幾十年都沒考中童生,任誰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出個能為來。


    “那你覺得,自個兒如今這條件,比起你姑父如何?據說當年你姑父可是連筆墨錢都要精打細算,要靠著整日抄書來維持生計的。”


    “那淮兒此時可還覺得自個兒天賦絕佳?值得人家探花郎另眼相看?”


    顧安淮滿是羞愧的搖了搖頭。他三歲啟蒙,這般條件之下,卻也年至十三這才有了童生功名。想到學裏那些人的恭維,以前他還覺著自個兒不受影響。如今才知,自個兒還是太過於自得了些。


    他如今的水平,不過跟人家幾歲時仿佛,又哪來的顏麵讓人家收徒呢?


    “若是今兒你祖父厚著臉麵,替你求了這事兒,你姑父或許會礙於情分手下你。但你覺得你可有那才讓人家重視?”


    “你姑父如今又是事物繁忙,你覺得能得對方又能有幾分心思分在你的身上?”


    “常話說的好,這打鐵還需自身硬。若是淮兒日後能有所為,還怕你姑父不會看中?屆時,你在在上前求教,可不比一個虛頭巴腦的弟子名分強上許多?”


    不知想到了什麽,顧安淮臉上登時開懷了許多。少年人的朝氣複又出現在臉上。


    “多謝祖母,孫兒受教了。孫兒這就回去好好讀書,姑父總有一天會看到孫兒的。”


    鄭氏慈祥的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淮兒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送走了自家孫兒,廳裏的氣氛頓時便嚴肅了許多。


    鄭氏看向下方沉默不語的兒子。語氣不容質疑:


    “你父親在書房之中究竟都說了些什麽?你且說與我聽。記住,一個字都不要拉掉。”


    第114章


    沈煊從嶽父家離去,又是到徐夫子那裏拜訪了一番,親手送上請帖。


    徐夫子這兩年身子也有些不濟了,前兩天還染上了風寒。隻是待見到是沈煊親自過來,登時便百病全消一般,拉著沈煊的手不住的道好。蒼老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閃過。


    “老夫這輩子,能有你這般弟子,便是立馬死了也值啊!”


    “夫子您這是說什麽,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好等曾孫娶妻生子呢。”沈煊聽此連忙勸道。


    “是啊,爹,荀兒可還要曾祖父教導呢。”


    徐洲也在一旁複合著。如今已為人父的徐洲明顯更加沉穩了許多。


    曾經的種種別扭到今日也都放開了,再次見到沈煊。哪怕隔著重重身份,兩人反而也能坐下來靜靜的喝杯茶水了。


    這讓徐夫子臉上的笑意更大了些。


    等沈煊回到家中已經是下午了,這才發現家裏頭早已經熱鬧一片,兩個姐姐連同著巧姐兒都拖家帶口的回到了家中。


    甚至連表兄李正都帶著兒子坐在院內。看他娘的表情,也沒有不樂的意思。沈煊微微沉吟,看來他不在的這些日子,正表兄這頭倒也沒少在他娘這兒做功課。


    不過這樣也好,這些年有娘家卻跟沒有似的,在他娘心裏,又何嚐不是個症結。


    如今甭管對方目的如何,隻要能讓他娘高興就成。


    此時眾人正圍著沈家老兩口說說笑笑,見到沈煊過來,笑聲登時戛然而止。幾個男人趕忙站起身來,沈煊分明瞧見,兩位姐夫手上一個勁兒的搓著衣裳。


    就連大姐,臉上都不免露出了些許緊張。倒是一旁的沈珠見狀趕忙迎了上來。


    “呦,咱們家的探花郎回來嘍!你姐我在縣裏頭可是聽說,那探花郎可都是一等一的俊呐!”


    “小弟快些讓二姐看看,一年不見可是又俊了!”


    說著拉著沈煊的胳膊就是一陣兒的打量。


    “滋,弟還真俊了不少哩!”


    沈珠一臉的與有榮焉。


    “二姐這是哪裏聽來的?”


    沈煊好笑道。難不成考試人家皇帝還看人長相下菜不成?要是真看想著,那謝兄倒也不用憋憋屈屈的當這個傳臚了。


    “還不是聽戲班裏那些人唱的,弟這麽好看,自然擔得起探花郎這名頭。”


    沈煊無語,這什麽理論啊,要是他長的醜,難道就辱沒了不成?不過二姐如今連戲班子都聽!聽上了,可見這生意著實做的不錯。看來他當初那人他算是找對了。


    眼前的二姐,雙眸明亮,一身兒玫紅色的衣裙襯得整個人麵色極好。眉眼都帶著一股子利落勁兒。


    沈煊不由慶幸當初的決定,他二姐這性子,若是一直呆在村裏不動彈,怕是早晚得憋出病來。而不是如今這般,眉眼具是一片鮮活。


    沈煊心裏高興,麵上不自覺的便帶出了些許。


    這般舉動倒讓一旁的幾人心思各異,就連一向老實憨厚的周大姐夫,此時都不由多看了眼自家媳婦,眼底一絲失望劃過。


    不過即便有許多話想講。倆人也沒說幾句,沈煊走過來衝著幾位姐夫一一打了個招呼,又見到一旁的長生麵上欣喜,卻是遲遲沒有上前。想到上回家中傳過來的消息,沈煊心中倒是有些明悟。


    書房內,沈煊看著眼前身子單薄,明顯沉默了許多的外甥。在沈煊的目光下,長生很快便羞愧的低下了頭。


    “舅舅,是外甥給你丟臉了。”


    這說的,便是今年落榜之事了。


    “你如今尚未及冠,往後日子還長著呢?一次不中又有何要緊?”


    沈煊看著長生單薄的身形,心裏歎息,這孩子總是把自個兒逼得這般緊。像是後頭有什麽追著一般,就算他小時候,也沒得這般緊迫啊。


    如今大姐兩口子日子也漸漸過起來了,長生這孩子怎麽還是這般難為自個兒。這大半年他從京裏寄過來的東西可不少了,還是特意托老師的關係找的禦醫。


    可長生這身子骨,如今看著卻還不如一年前那會兒呢。


    可想而知,落榜對這孩子有多大的打擊。


    沈煊試探性的問了一下。


    “可是有外人說了些什麽?”


    卻見長生聽完連忙搖了搖頭。


    “以舅舅如今地位,哪裏有人敢說外甥的不是?”


    見長生否認的這般快,沈煊反倒是有些懷疑。


    “壞話是沒聽到過,那“好話”呢?”依外甥的性子而言,隻怕比起嘲諷,某些恭維怕讓對方更加不適。


    這些期盼對有些人算是動力,但對於另一些人,那就是沉甸甸的壓力了。而於長生而言,必定是後者居多的。


    沈煊想著待會兒得好好跟大姐夫婦說道一下,這孩子狀態明顯有些不對,兩口子方才也不像是發現了的模樣,怎麽就這般心大呢?


    !  見長生逐漸不大自在的模樣,沈煊便也不在多提此事。話鋒一轉,便開口問道。


    “此次院試的答案可了還留著?”


    見自家舅舅果然問起,長生連忙將懷裏的答卷拿出。看來是一早過來便準備好了的。


    沈煊接過來細細看過,一旁的長生麵兒上難掩忐忑,見到沈煊皺眉,臉色便是一變。待到沈煊完全看過後,指尖更是已經微微發白。生怕從舅舅口中聽到什麽難言之語。


    對外甥的學問,沈煊真是挺滿意的,長生畢竟不是什麽天賦型的選手,但偏偏憑著一股子韌勁兒走到今日。可以說非常不錯了的。


    沒看比之天賦好了許多的壯壯如今連個童生都還沒中嗎?


    隻是別以為人家古人就是死讀書的呆子。事實上,在這個時期,文人的思維還是頗為活躍的,當然這些也都是在既定的範圍之內。


    光是《論語》一書,其中注解便有諸多版本。難不成人家大儒們,都是吃飽了撐的,寫個一模一樣的書來消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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