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沈煊偷偷瞥了眼對方身旁放著的小桶,本想放下的手又不自覺的拿上了魚竿。這兩個人都沒釣到還可以說是魚的問題。


    這隻一個人毫無收獲,那也實在是太糟心了些。可想而知,他那本黑曆史上又要多添上一筆了。


    之後半個時辰,沈煊更是使盡了洪荒之力。


    沈煊“………”


    “釣魚講究的是心平氣和,阿煊,你近來有些過於急燥了。”


    老師的聲音悠悠的傳來,沈煊有一瞬間仿若如夢初醒。看著一旁師傅氣定神閑的樣子,沈煊頗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他突然覺得自個兒最近著實走向了一個誤區。


    他有多少天沒能心無旁騖,心無雜念的看完一本書了?


    一直以來,沈煊都很清楚自個兒,他絕不是什麽天賦卓絕的“神童”。哪怕一路走來,身邊大多數人都是這般以為的。但事實上他依舊不是。


    他的天賦,隻說記憶力這項,他比起張子健,甚至案首君都是有所不如的。


    但他偏偏能一路順風順水的走到今天,除了前世的見識與積累,老師的教導。此外,他自個兒的心無旁騖也極為重要。


    而如今,他卻連這些都差點丟失了。


    師傅說的沒錯,是他過於急燥了。


    在老師的教導下初窺官場門徑的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陷了進去。總是情不自禁的去分析官場種種,卻忘了他如今也不過一個舉人而已。


    在沒考中進士之前,分析的再過透徹有用嗎?而老師原本講這些的目的在於政策製度,而他卻將重點逐漸轉移誌人道。


    這本身便是一個極大的誤區。


    就如同今日,楊師兄本來不過是讓他知曉京中乃至顧家的情景。讓他能夠有所準備,而自己隨後想的卻是官場的種種難為。


    沈煊啊,沈煊,無論你承不承認,這一路的順風順水,依舊讓你失了該有的平常之心。


    你是哪裏來的自信,以為進士便已是自個兒的囊中之物?殊不知天下之大,俊才何其之多?


    想到這裏,沈煊不禁向著目光仍停留在遠處的老師深深的鞠了一躬。


    “弟子慚愧,有負老師的教誨。”


    第89章


    自那日過後,沈煊心態也逐漸沉了下來,日常更是多拿了半個時辰同師傅釣魚。在日複一日的靜坐之中,慢慢將自身的浮躁洗去。


    隻是師傅這日日的給他們晚餐添魚是什麽個意思?尤其是小媳婦兒那高興不已的樣子。


    沈煊心裏真是塞到無以複加。


    待到沈煊也可以悠然欣賞天邊白雲與江下波濤之時,船隻也終於順利到港。


    也就是這日,沈煊終於釣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魚。雖然隻是小小的兩條,仍舊讓沈煊開心的要命。


    中午回去得回去問問小媳婦兒,這兩條是紅燒好呢,還是清蒸好呢?要不一樣一條?


    顧茹:不過就兩條巴掌大的小魚,怎麽還要這麽多花樣?


    顧茹此時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但看著自家相公興致勃勃的臉。也不好說什麽掃興的話,隻得艱難的點了點頭。


    畢竟是相公好不容易掉出來的,怎麽著也得給它些排麵兒。顧茹暗暗的說服自己。


    不知是不是中午廚娘頗為用心之故,沈煊隻覺得味道要比前些日子好上了許多。


    申時末,天色已經有些微微暗沉,一行人這才終於雙腳踏上了實地。


    哪怕時隔上千年之久,聽到那熟悉的京片子,沈煊依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此時,嘈雜的港口人來人往,到處都有人張著脖子四處眺望。


    而沈煊他們這才剛下船不久,便被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給迎了上來。


    男子麵容俊逸,哪怕已經年至而立,還特意蓄起了胡須,但眉眼之間的風流之氣仍舊依稀可見。此時就站在渡口上遊,身著一席玄色長衫,袖口處隱約可以看到些許暗紋,腰間掛著的玉飾更是清透至極,可以說渾身上下處處透著些低調的奢華。


    一眾打扮齊整的仆從將其圍在中間,生怕自家少爺被那些不長眼的衝撞了。


    可能是因為等久了的緣故,男子本來俊朗的麵上眉頭微鎖,手中的折扇在一旁不停的搖來搖去。


    待見顧笙走來,男子本來頗為不耐的臉上瞬間便溢滿了笑意。


    “七叔,您可回來了,父親昨個兒還跟小侄念叨呢?家裏的老太君這幾天更是連飯都吃不下了,一家子就等著您回!回來呢。”


    男子笑的一臉熱絡。


    而麵對於男子那不加掩飾的親近之意,顧笙卻也隻是微微點了下頭。甚至臉上表情都沒多變一下。仿佛眼前這位壓根兒不是什麽嫡親的侄子,而是位不過幾麵之緣的陌生人。


    這讓男子本來熱情的表情幾乎保持不住。隻是到底在官場上打磨了許久,早已不複少年人的意氣行事。


    想到父親來之前的悉心叮囑,還有顧家這些日子的種種變故,終歸是讓這位天之驕子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接下來無論顧笙表情如何冷淡,這位也能自顧自的跟自家叔叔寒暄。仿若絲毫沒有收到冷落的樣子。


    甚至於對著一旁的沈煊也是頗為禮待,甚至得知沈煊初來京城,還主動出言相邀。若是那些不知內情之人,恐怕都得讚上一句氣度又加。


    而沈煊此時也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顧淮安,顧家現任家主顧策的嫡長子,永昌二十八年進士,時任戶部郎中,不出意外當是顧家下任的掌權之人。


    在顧家沒出事之前,這位可以說是京城金字塔頂尖兒裏頭的那波人兒了。


    一舉一動,都可以說是世家公子的典範。哪怕此時明顯的碰了個冷臉,也依舊麵色如常,熱絡如故。


    反正沈煊是頗有些自愧弗如。


    隻是下一秒,這位溫和從容的笑臉便首先繃不住了。


    就連聲音都有些控製不住變了調去。再三苦勸之下,見顧笙依舊不為所動。哪怕素日定力在好,此時也不由有些著急了起來。


    “小叔家不就在伯府嗎,府裏老太君可是從前些天就盼著小叔回來了。”


    這話說的便是有些以孝壓人的意思了。哪怕父親的再三叮囑,顧淮安畢竟跟這位顧笙接觸的少,對其為人更是連三分了解都算不上。


    在他看來,本朝以孝治國,當今對其更是推崇,恐怕沒有人會想背負這“不孝”二字。


    按理說他這般想法也無大錯,甚至換作是朝中的一方大員,也不可能無動於衷。但這些對於無意仕途的顧笙來講,本就沒什麽緊要,更別說,在祖地的這些年,本就不愛拘束的顧笙,此時更為心思更加的難以捉摸了。


    雖然老師麵色不露,但一直留意著的沈煊知曉,老師此時恐怕已經有些不耐了。想到老管家!家提到那位顧府老太君時,那偶爾流露出的怨憤。


    沈煊心裏也已經差不多有數了。


    果然顧笙此時完全未曾為對方所脅,隻丟下一句。


    “改日登門拜訪!”說完不顧對方難看的臉色,便帶著沈煊一行人揚長而去。


    離開時,沈煊撇了一眼老管家的臉色,果然對方仿佛吐出一口惡氣一般,因為長時間行船而顯得蒼白的臉色都變得紅潤了許多。哪怕竭力控製,嘴角依舊咧開了些許。


    老管家依舊是這般的可愛,沈煊心裏想著。


    掛著顧家的記號,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駛進了內城。幾個拐角之後,車子停到了一處三進的院落。


    大門緩緩打開,門房見到來人後更是驚喜不已,很快便將眾人迎了進去。


    看這老管家熟練的安排指使著下頭諸人,沈煊清楚的意識到,恐怕師傅早在離開京城之前便已經久居此地了。


    哪怕師傅多年在外,這院內的布置依舊滿滿的“顧笙”式風格。


    無論是院內高大梧桐樹,還是亭間微垂的細柳,亦或牆角未綻的紅梅。用文青的話來講,那就是滿滿的都是詩意。


    哪怕是沈煊這等審美渣渣,都能在其中體會到一份自然的意趣。


    要不啥時候跟自家媳婦兒商量一下,到時候他們的新家也參照這個來一波。想必師傅他老人家定然是不回介意的。


    創造不成,模仿他會啊!!


    沈煊心裏暗戳戳的想到。


    “這裏可真有意境,難得相公也喜歡的緊,她可得好好看看,到時候也能借鑒一番。”顧茹心裏暗暗道。


    想到自家相公說的,把兩人小窩兒交給她來布置。顧茹更是心裏一甜,到時候她可不能讓相公失望。


    小夫妻倆人突然不約而同的望了對方一眼。雖不解對方的意思,但也不妨礙兩人默契的對視而笑。


    還在一旁引路的青衣小廝突然搓了搓自個兒的手臂。這晚飯都還沒吃,他咋就覺得有些飽了呢?


    轉過一圈兒後,沈煊夫妻二人帶著幾個下人便先在客院兒裏安置了下來。


    這次他們過來本就沒帶多少下人,過來的!的也多小媳婦兒平日裏用慣的。當然兩位大廚是必然都要帶過來的。至於沈煊他自個兒?


    一想著穿衣服洗澡還有人在一旁看著,還對著你動手動腳,沈煊那是想想就不自在極了。哪怕是個男的也絕對不行。


    自家相公這點子講究作為媳婦兒,顧茹怎麽可能沒發現。一開始在老家之時,顧茹還沒想那麽多,畢竟家裏老人素日裏也不愛旁人伺候。連家裏幹雜活兒的下人們都還是夫君先斬後奏給弄上的。


    這時候,夫君自然也不好有什麽不同。


    哪怕如今身為舉人,穿衣沐浴仍是不假他人。


    察覺到這一點之後,顧茹也開始逐漸的減少叫丫鬟的次數。這一舉動可讓底下的桂圓跟山藥頗為忐忑的好一陣子。


    好在見自家小姐態度與往日並無不同,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從此幹活兒倒是愈發麻利了起來。


    而顧茹雖然一開始不大習慣,甚至有些笨手笨腳,可這些日子下來,也頗有些模樣了。


    可顧茹卻是下了決心的,女人在某些方麵那是永遠存在著危機感的。尤其是見過後院之爭的女人們。


    相公不喜他人伺候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能直接殺滅多少隱患啊。為此哪怕再辛苦一些,顧茹也是樂意至極的。


    再者,跟自家相公生活習慣同步,隻這一點,就夠顧茹放棄平日裏的舒適生活了。


    沈煊倒沒有想到,自家媳婦兒想的如此之多,還以為媳婦兒這是為了遷就他的習慣。還大大的感動了一把。


    不得不承認,這男人跟女人有時候看問題的角度實在是各異的很。


    夜晚,一個多月的行船,兩人也都疲累的緊,再則畢竟是別人家裏,沈煊倒沒覺得什麽,小媳婦兒難免有些放不開。


    兩人洗漱過後,也隻靜靜的靠在一起,靠著自家相公,哪怕身處異地,顧茹仍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難得沈煊多睡了一會兒。用過早飯,師徒倆人在書房內正在討論今年的時政。下一瞬,便聽到門外小廝氣喘籲籲的聲音。


    “老爺,老爺,宣旨的公公到門口了,說是要找老爺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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