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個當官的,指不定要被禦史怎麽發作呢。


    據說當時楊兄祖父大發雷霆,要不是隻有這一個兒子,怕早給趕出去了。


    這樣都沒阻止人家追求真愛的決心。


    如果說隻是這樣就算了,畢竟!竟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人遇到感情這回事本就容易衝昏了頭。


    但偏偏前兩年更奇葩的事情發生了。楊父中年得子,這時大家才知道。哦,人家又有了個丫鬟小妾,而且還頗為受寵。滿月宴可是辦的極為熱鬧。


    連他們這些個同學們都邀請了,也就當時他才知道,楊兄為何在他們麵前從不提起父親的原因。


    楊父這又是火了一把,據說當時他那位夫人的臉色可是被鎮上諸人津津樂道好些天。


    說好的真愛呢?


    至於楊兄這般複雜的神色,從那位上位成功的丫鬟身份便可以猜的出來。


    想到前幾次過來看到的那位慈祥和藹的老人家。對楊兄可以說是關懷備至了,但他當初總覺得兩人間的相處怪怪的。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看起來頗為和善的老人,卻偏偏見不得自家兒媳好呢?


    當初事情一出,那位的身份自然也就瞞不住了。


    平日裏百般慈和,人緣也頗為不錯的楊老夫人瞬間就變成了麵甜心苦的惡婆婆典範。


    畢竟就算是鎮上的大戶,也不過是些有點小錢的商戶人家,極少有婆婆在自家兒媳婦有了兒子的情況下還張羅著給兒子納小的,給的還是自個兒的身邊人。


    想到當初看紅樓的時候,那真是長輩的身邊的阿貓阿狗都要比旁的要尊貴幾分。連正經主子對人家也得好言好語的。


    婆婆賞下的人還真是輕不得重不得。偏偏人家從小在這家裏長大,對楊父怕是了解的很。成了“真愛”之後,楊母的日子可見一般,年紀輕輕便早早沒了。


    偏偏楊母去世後,卻是兩位老人家庇佑著楊師兄長大,素日裏又愛若至寶。


    否則那位上位成功的丫鬟難道還會是什麽善茬?在攤上這麽個爹……


    也怪不得楊兄如今這般複雜,其中種種他當時聽著都覺得頭都大了。何況身處其中的楊兄呢?


    看著對方這副神情,沈煊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都說旁觀者清,但有些事情不親身經曆是很難體會到各種酸苦的。那些個安慰話說出來他都覺得假的很。


    兩人就這般沉默無言,直到下人稟報說是老太爺來了。


    沈煊急忙起身相迎,就見到一位頭發發白,身軀略有些佝僂的老人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沈煊也是心裏一驚,上次見麵這位看起來精神還不錯的樣子。誰知道這才多久,便成了這般模樣,看來老來失伴給人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其實要說楊爺爺對自家老婆子沒有怨言那是假的。


    就因為自個兒的那些個小心思,害的兒媳早早沒了。兒子被個丫頭給迷了心智,整個楊家都成了別人嘴裏頭的笑話。


    人啊,總是得隴望蜀的,本以為孫兒考上秀才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可自從得知孫兒還有這般好名次,甚至能入得府學讀書。心裏也就更添幾分野望。


    孫兒還小呢,以後說不得就成了舉人呢,進士也不是不能想的。到時候他們家就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了。偏偏名聲這般難聽,說不得以後還會影響前途。


    沒看到就算孫子年紀輕輕中了秀才,但真正的好人家還是不肯把女兒嫁過來嗎?誰想整日裏對著個丫鬟行禮問安的?


    還有說什麽子肖父的,有這般父親,兒子怕也是靠不住的。


    誰成想老婆子就這樣沒了呢?


    想想他當初明知對方這些年來的心結,這般不是往人心裏頭插刀嗎?


    老婆子縱有不是,也伺候他這麽些年了。


    又見孫兒這般消沉,更是萬般放心不下,如今孫兒可是整個楊家該換門庭的希望啊!可是丁點事兒都不能出的。


    這不,楊爺爺知道孫子在這邊招待同窗,還是那位少年俊傑,生怕孫兒有什麽不當之處。也顧不上什麽妥不妥當,急急讓下人攙扶著過來。


    待進來看到沈煊臉上無甚異色,又見孫兒也沒什麽大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又有些不放心的對著沈煊道


    “我這孫兒自幼被我們老兩口帶著,如今他祖母去的突然,心情自是不渝,要有什麽怠慢之處,還請沈公子諒解。”


    見老人家這般模樣,沈煊連忙解釋道“楊師兄一向有禮,對小子也是多有照顧,何來怠慢一說。”


    見對方真的毫無芥蒂,楊爺爺才真正放下心來。別看孫子素日交友不多,但這一個就頂別人不知多少個了。


    這般年紀,這般才學,以後隻要不出茬!子,就是鐵板釘釘的舉人老爺了。可不能就此壞了情分。


    見到楊爺爺這般樣子,沈煊也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心裏也是哭笑不得。什麽時候,他居然也成了需要謹慎對待的大人物了?


    楊爺爺這心操的!


    不過自老人家過來以後,師兄神色好了不少,怕也是強撐著怕老人家擔憂。


    “師兄總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過去的總是要過去的,多想無益。楊爺爺年紀大了,這般下去可是不好。”


    沈煊知道自個兒說這話是有些僭越了。畢竟人家的家事,他這個隻知皮毛的外人哪裏好說些什麽。


    隻是想到楊師兄這兩年對他的照顧,尤其去縣學那年,每天馬車都是早早的等在那裏。


    天冷的時候,車上總備著一壺熱茶,等他來了,也不多說什麽,徑自把杯子往他手裏遞。


    看他如此,沈煊如何又能忍得住,真把自個兒當做“外人”呢?


    見到一臉擔心的小師弟,楊子修自也不會無動於衷,神色稍稍鬆了鬆,輕拍了拍沈煊的肩膀“放心吧,師兄不會有事的。”


    見師兄聽進去了,沈煊才稍稍有些放下心來。


    回到家中,看著在廚房裏忙裏忙外的娘親;院子裏偶爾說上兩句話的爺倆,還有到了遊戲時間正玩的不亦樂乎的壯壯。


    沈煊原本有些壓抑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剛剛還勸楊師兄放下往事,到自己這裏反而這般放不開。


    大道理誰都懂,看透的有幾個?做到的又有幾個?


    知子莫若父,見到自家兒子這副樣子,沈爹立馬便反應過來“可是你那位師兄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兒子到時,人都已經去了。”沈煊點點頭,語氣有些低沉。


    沈爹也是歎了口氣,這兩年因為兒子,他也沒少去鎮上。那家的事也隱約聽過幾嘴。


    隻覺得這般好的後輩,怎麽就攤上這麽個拎不清的爹呢?那位老太太也是糊塗的,又不是沒有孫子,在兒子媳婦那裏瞎攪和是怎麽回事?


    這不,出了事,受委屈的還不是自家孩子。


    第38章


    或許是沈煊的話起了作用,也或許是楊子修自個兒想開了。


    總之,等到沈煊前去拜祭楊祖母的時候,見到師兄雖仍有悲意,但也不若那天令人擔憂。沈煊這才把提著的心收回到肚子裏,能想開就好。


    人啊,就怕跟自個兒死磕。


    這天晚上,李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回頭卻瞧見自家男人睡的正香。忍不住錘了對方兩下,又見對方跟個死豬似的沒半分反應,心裏更是氣的要命。


    兒子大老遠的跑去念書,眼看明個兒都要走了,一時半會兒都難回來,這當家的咋就心這麽大呢。


    李氏恨恨的轉過身去,眼不見心為淨。


    殊不知,李氏剛扭過身去。“死豬”沈爹悄悄睜開眼,黑暗中輕輕地動了動胳膊。


    嘶,這糟老婆子還挺用勁兒。


    兒子要出去這麽久他能不擔心嗎?但老婆子的德行他還不知道?這個時候要是他回一句,老婆子非得念叨到天明不可。可不能慣她這毛病!


    唉,也不知道這阿明能不能照顧好兒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氏便早早起來給兒子打理行禮,雖然都是一早收拾好的。但當娘的仍舊不放心,生怕漏掉了什麽,累的兒子受苦。


    二人離開後,李氏更是哭的不能自已。這人生地不熟的,兒子卻要一去幾個月,當家的也不在身邊,如何讓人放心的下。


    但事關兒子前途,她這當娘的還能阻止不成?


    沈爹在一旁也是紅了眼眶,以往兒子出去還有他跟著。這回人都不在跟前,又哪能放心的下。


    這邊沈煊坐在車上,想著臨走時爹娘的樣子,感歎幸好應下了三叔公的建議,要不然兩人怕是更不放心了。


    沈煊正兀自慶幸不已,就聽到身旁一位大伯的聲音


    “秀才公,這車子實在簡陋了些,真是怠慢您了。”


    “小子能有車坐已經不錯了,還得領隊多謝領隊慷慨,又哪裏能嫌棄呢?”沈煊趕緊道。


    說來他們本來是想要租輛馬車過來的,但一來費用過於高昂,畢竟他們這一去也是好幾個月。二來車馬弄過去平日裏還得時時照看,實在麻煩的緊。


    王兄到想幫忙,但沈煊急忙拒絕了,畢竟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人家的車難道平日不要用的嗎?


    最後還是那位領!領隊主動提出來,讓他們兩個坐上了拉貨物的牛車。甚至連車馬費都不想收下,還是沈爹硬塞過去的。


    想到前兩次過來人家可是連麵兒都沒露,今個兒卻這般熱情。沈煊不由感慨,這秀才的名頭還真是好用。


    而這頭領隊的看這位“秀才公”神色沒有半分不適,對著他又這般有禮。心裏頭也是萬般舒暢。


    雖然看中人家前途,想著要巴結一番,但要是真是個不知恩的,他這邊做的在多,說不得平白招了埋怨呢。


    他老頭子在外奔波這麽些年,真心假意還能看不出來?隻覺得這筆買賣合算極了。


    一路上,對著沈煊更是照顧有加。


    沈煊到沒覺得什麽,人家今日肯如此付出,日後定是要求些好處的。


    難不成他還真覺得自個兒魅力無極限,引得諸多小弟殷勤跟隨的嗎?


    倒是一旁的沈明觸動極大,因為曾爺爺的關係,他也一直覺得讀書人最是金貴。即便家裏有些個人嘲笑他去給族弟做下人,他也不覺得有什麽,說這話的對他未嚐沒有羨慕。


    但今日,看到族弟在外如此受人尊敬,仍舊刷新了他對“金貴”的認知。隻覺得日後伺候族弟,得更加賣力才是。


    及至府學,沈煊拿出了自己的秀才文書。想到這薄薄一張紙,他當初領回來的時候,就差沒被家裏人給供起來了,還要一天上三炷香的那種。他爺爺更是小心翼翼,就怕把它給碰碎了。


    但人家這裏,怕是已經司空見慣了,僅看了兩眼,便放二人進去了。


    沈煊又問了些報道事宜,能在這裏當值,自然不是沒眼力見兒的。雖見兩人穿著一般,但這般年紀能入府學的,指不定有什麽前程呢,自是不敢怠慢。


    沈煊很快便大體知曉這各中流程了。


    一路走來,沈煊隻覺得不愧是一府官學,其氣派遠勝縣學諸多。


    而沈明更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想著就是皇宮也不過如此了吧。想到以後就要住在這裏,隻覺得自個兒如今還在做夢。


    直到看到身旁一臉淡定的族弟,沈明突然就清醒了過來,他可不能給秀才公丟人,臉上神情也慢慢收了起來。


    沈煊見此,更覺得這位族兄可堪造就,三叔公果然沒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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