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淩獵轉身時,季沉蛟看著他的側臉、背景,終於道:“你也是。”淩獵向小診所走去,小診所裏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淩獵身上。在他們沒有注意的角落,季沉蛟和沈棲已經換上村民的衣服,喬裝打扮,騎著摩托車從小路離開捌孫村。山裏下雨了,小雨,卻讓盤山路異常危險,季沉蛟騎在前麵,幾乎將速度飆到極限。路上,他聯係已經回到貴甕鎮的席晚,讓席晚做好準備,向當地派出所說明情況,但不要打草驚蛇,又聯係沈尋,詢問支援到達捌孫村的時間。沈尋在得知柏嶺雪很可能在貴甕鎮後,決定調出三人折向貴甕鎮。季沉蛟的頭腦在冬天的寒風冷雨中瞬間冷卻,“雪童”會導致人出現精神問題,過度注射或者吸食,亢奮到一定程度,有上街砍人的可能,但是數個村鎮同時出事,隻可能是有人給與外在刺激,為的僅僅是牽製警力。這是“浮光”為了達成目的釀成的又一樁慘禍,這些恐怖.分子簡直死不足惜!比預計的時間提前到達貴甕鎮,沈棲凍得渾身哆嗦,立即坐進警車中開始追蹤。但是柏嶺雪使用的是暗網,短時間內很難突破障礙。而警方也不能展開大規模的搜索,那樣不僅很容易被柏嶺雪察覺到,還會讓淩獵暴露。沈棲急得滿頭大汗,越急就越是不斷出錯,程序接連報錯,他氣得差點把鍵盤敲爛。“冷靜。”季沉蛟按在他肩上,“你先休息下。”沈棲都快哭了,“可是沒有時間了!”季沉蛟說:“我來想辦法。”貴甕鎮看似一切正常,一小半民警被派去鄰近的村子支援,其餘的正在巡邏,以防止自家地盤也出現砍人的事。人們聊著別的村鎮出現的事故,憂心忡忡,有人說覺得家裏的男人有點不對勁,眼神怪怪的。集市比昨天冷清了許多,擔心意外發生,許多人都把小孩趕回家去。季沉蛟看著灰蒙蒙的天空,腦中盤旋著淩獵剛到貴甕鎮時發來的街道圖片。東邊的功能區,有集市,有學校,有商店和招待所,外地兜售年貨的商人們把小型貨車停在集市附近。西邊的南部是住宅區,新老房子挨在一起。北部村外是一大片墳頭,村內全是老房子,隻有少量老年人還住在那一帶,寧協琛拍的街區就在那裏。“浮光”曾經藏在那裏,那裏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這次,他們還會藏在那裏嗎?不,其他村鎮出事之後,派出所已經去檢查過,柏嶺雪還藏在那裏的可能性很低。季沉蛟忽然看見一旁的貨車,目光一縮。對,貨車,想要機動跑路的話,一定要有車。貴甕鎮這個地方小而閉塞,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時候出現任何一輛外來車都容易引人注意,唯獨貨車不會!目前停在貴甕鎮的貨車一共有七輛,季沉蛟立即讓沈棲查這七輛。五分鍾後,沈棲聲音顫抖起來,“哥,這輛江l有,有問題!”將水藏入大海,是最好的隱藏手段。柏嶺雪顯然深諳此道,與淩獵對話時,他很想問,你知道我和你曾經都在貴甕鎮嗎?到底是你輸了。但他沒有表現得這樣直白,現在還不是徹底宣告勝利的時候。淩獵向他要時間,特警還沒有趕到捌孫村,貴甕鎮也還風平浪靜。行,他可以給淩獵時間,但不能給太多。貨車停得橫七豎八,後蓬都敞開,販子們正在叫賣商品。江l的貨販子看上去和其他貨販子沒有兩樣,當地民警假扮成群眾上前問價格,沒有在車上發現柏嶺雪的身影。“就你一個人啊?”民警說:“辛苦叻,一個人咋看攤?”貨販子憨厚地說:“有,我哥他們吃飯去了,一會兒就回來。”這些商販想要不引人注意,晚上要麽睡在車裏,要麽住招待所。季沉蛟派人核實了貨販子們的信息,隻剩下江l的貨販子身份存疑。加上守攤的這位,一共三人,住在不起眼的“幸福酒店”,實際上就是個小招待所。和淩獵約好的時間剩下不多,不能再猶豫了,季沉蛟和特別行動隊趕來的三名隊員一合計,由他們控製好市集,以防貨販子突然發狂傷害群眾,他和席晚潛入“幸福酒店”。沈棲控製了“幸福酒店”的監控,這種小地方的監控經常失靈,如果有人正在通過監控監視招待所裏的情況,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了,時間短,不一定會立即起疑。季沉蛟在前台得到住客的信息,他們三人開了三間房,現在有兩間都空著,柏嶺雪在305和淩獵通話,那另一人要麽在同一個房間裏,要麽在其他地方盯梢。沈棲:“哥,我看到一個形跡可疑的人,他在半小時之前進入305了。”席晚壓低聲音,“裏麵有兩個人。突進去?”季沉蛟再看時間,“監控黑了,另一個人很可能出來查看情況。再等一分鍾。”半分鍾之後,305的門果真打開,一個一米九的男子警惕地走出來,快步向樓梯走去。席晚藏在拐角,在他出現的瞬間,槍已經頂在他的太陽穴。沈棲在耳機中說:“哥,門我打開了。”季沉蛟屏住呼吸,悄然打開門。簡單的房間裏拉著一張布,柏嶺雪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別動。”季沉蛟說。在柏嶺雪訝異到極點的目光中,淩獵笑道:“我說過,你不會想知道我和季沉蛟分開之前聊了什麽。”貴甕鎮未聞槍聲,一切都在暗湧中歸於平息。捌孫村卻戰況激烈,在特警的支援趕到之前,淩獵、寧協琛、文爭朝對抗著三十多個“浮光”成員。寧協琛腿部中彈,不聲不響地倒在地上,而這次突襲正是由他發起。交換人質時,淩獵蹲在地上,寧協琛向他伸出手,他以為那隻是一次簡單的握手,但當他雙手覆蓋住寧協琛的手掌和手背,忽然被重重一握。這時,被握住的仿佛不是手,而是神經!寧協琛的臉上仍舊沒有表情,像個被折磨了多年,心性早已完全消失的廢人。但短暫的,僅僅隻有兩秒的接觸,淩獵突然明白他向自己傳達的信息我不是廢人。不是廢人,就要留在這裏,共同戰鬥。起初當小診所的菱形鐵門關閉時,淩獵以為自己將孤身奮戰。沒關係,他早就習慣,他的目的也不是拿多少人頭,是給季沉蛟拖延時間。寧協琛的這次緊握給了他另一條路。當寧協琛突然在樓下搞出騷動時,他知道那是寧協琛的計劃,他和寧協琛目的一致,都要讓寧協琛留下。但為了不讓“呐聲”起疑,他假裝慌張,斥責“浮光”說話不算話。寧協琛被扣下,而文爭朝在門口沒有離開。熟悉寧協琛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廢人,不能說話,不能自理,這種人能鬧起什麽風浪?被“呐聲”派來盯著寧協琛的雖然都是高手,但也不免懈怠。文爭朝的出現是個意外,但即便他沒有在外麵,寧協琛也會想辦法留在小診所裏。文爭朝起初以為“浮光”要對寧協琛不利,等到“呐聲”上樓後,卻看見寧協琛小幅度地對自己打了個食指絞在一起的手勢。那是……年輕時的記憶頓時湧上心頭,那是他們當年剛穿上警服時,一起研究的手勢,具體的含義他已經忘了,但他知道,寧協琛在向他傳達自己正在偽裝這件事,在這個小診所裏,他們有可能像年輕時那樣將背後交給彼此!“浮光”疏於對寧協琛的防範,倒是在外麵的文爭朝更吸引他們的注意。一人臨時離開,一人走到鐵門邊,盯著不斷搞出動靜的文爭朝。寧協琛發出痛苦的悶叫。剩下的一人知道這是個病秧子,經常需要搶救,萬一在自己看守時出了事,難以對上頭交待,於是彎下腰,湊到他麵前問:“有什麽事?”寧協琛卻在這一瞬突然躍起,在其後頸上奮力一擊。傭兵一聲呼救也沒發出,倒在寧協琛身上。寧協琛迅速從他身上拿走防彈衣和槍.械,並且將他捆縛在輪椅上。文爭朝餘光捕捉到這一切,和那名站在自己麵前,凶光畢露的傭兵正對峙得火熱。寧協琛悄然上前,槍口燙在傭兵的脖子上。變故讓傭兵悚然,他剛想要喊叫,就聽見了寧協琛預壓扳機的聲音。寧協琛到底沒開這一槍,砸向他的後腦,讓他暫時失去知覺。文爭朝目光火熱,用眼神說讓我進來!寧協琛遲疑一秒,從傭兵身上取下鑰匙,打開了菱形鐵門。鐵門隻打開一個能容人經過的縫,文爭朝爬了進來,寧協琛將扒下的防彈衣丟在他麵前,口齒不清地發出一個難聽的音節:“走!”趕回來的傭兵發現出事,但已經晚了,寧協琛和文爭朝從一樓殺到二樓,第一聲槍響時,子彈穿過了“呐聲”的頭顱。但寧協琛幾乎是靠著毅力在支撐,腿部中槍後,他無法繼續行動,淩獵給他簡易包紮,把血止住。他輕輕地靠著淩獵的肩膀,眼中的木然像灰燼一樣散去,他用古怪的發音說:“謝,謝。”謝謝你們來救我。謝謝你們讓我再次參與行動。特別行動隊的到來終於徹底控製了小診所,潛伏在裏麵的“浮光”隊員被一網打盡,文爭朝也受傷了,肩膀挨了一槍。寧協琛已經因為失血和枯槁的身體陷入昏迷,和文爭朝一起被送上救護車。淩獵跳上警車,在鏡頭中和季沉蛟彼此確認沒有受傷。貴甕鎮那邊,柏嶺雪及另外兩名“浮光”隊員已經被抓,現在正關在派出所,有特別行動隊盯著,萬無一失。季沉蛟已經聽說寧協琛的事,巨大的驚喜之後,複雜的情緒漸次上湧。“我們想著救寧隊,其實是寧隊救了我。”淩獵握了握右手,“在他握住我的手時,我就明白,自己將擁有一個最可靠的隊友。”季沉蛟仔細地看著淩獵,沒說話。過了會兒,淩獵說:“你和寧隊合作過嗎?像今天這種。”季沉蛟搖搖頭,“他帶我,教我,但是我們沒有一起麵對過危險。”淩獵笑了笑,“那以後他肯定覺得我比你這個小徒弟強。”特警們正在做善後工作,淩獵調低椅背,往後麵一躺,長長地鬆了口氣,不一會兒又坐起來,“我再確認一下,我們真的抓到柏嶺雪了吧?”“真的抓到了。你娘家的人守著,明天會直接轉移回夏榕市關押審問。”淩獵又問:“你沒受傷?席女士呢?我弟呢?”季沉蛟說:“放心。”淩獵輕歎:“我們終於抓到他了,這樣,‘浮光’也會撤退吧。”暗網難以被連根拔起,但是將它的觸角趕到國境之外,這是我國警方能夠實現的,最實際的目標。淩獵有些困了,用手臂擋住眼睛,“我休息一下。”寧協琛和文爭朝被送往千兵市的醫院接受治療,文爭朝傷到了骨頭,但沒有生命危險。寧協琛的情況卻十分棘手,麻煩的不是他腿上的槍傷,而是長年累月的身體消耗。醫生初步診斷,他動過手術,並且癱瘓過,這些年靠藥物吊著一口氣,過量使用藥物損害了他的內髒。他在“浮光”麵前假裝是個廢人不假,但他的情況確實離廢人也不算遠了,這次能夠製服傭兵,一槍命中“呐聲”,簡直是奇跡。但也正是這高度緊張的行動,耗盡了他最後的心力。他躺在重症監護室,一直沒有醒來。因為“雪童”,當地警方抓了很多人,鄉鎮的亂局已經被控製下來,夏榕市警方、千兵市警方、特別行動隊集中在千兵市局,柏嶺雪和其餘“浮光”成員也被轉移了過來。柏嶺雪自從被抓獲,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技偵檢測到“浮光”暗網的動態趨勢,似乎也因為首腦被抓而猝然下落。淩獵和季沉蛟見麵,去醫院看望了文爭朝,又去寧協琛的病房外待了會兒,他們暫時看不到寧協琛。千兵市這邊的醫療水平一般,季沉蛟本來想把寧協琛接回夏榕市,但謝傾說反正都要在路上折騰,不如直接去首都,也好讓專家們會診。無論如何,一定要想辦法讓寧協琛醒來。他不僅是英雄,也是揭露“浮光”罪行的重要證人。淩獵問:“你審過柏嶺雪了沒?”季沉蛟說:“還是不肯說話。其他人倒是交待了在境內犯罪的細節。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淩獵說:“柏嶺雪不對勁?”季沉蛟揉了揉眉心,“是,他沉默得太古怪了。”淩獵支起下巴,“他又在給我們下什麽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心匣[刑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初禾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初禾二並收藏心匣[刑偵]最新章節